燕儿抬头看向门外,只见一个老者正迈步进门,此时那老者的眼睛只叮着婆婆的侧影,那婆婆却在愣了一下之后,双手捂住面孔转向里侧,竟不肯回头看一眼。
那老者看着婆婆,叹了口气,说道:“云曦!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燕儿心道:“原来婆婆的名字这么好听,叫做云曦。”
那老者继续说道:“就算不愿见我,连咱们的女儿你也不想见见吗?”
婆婆猛然回头,喊道:“玉帛!?”
燕儿想,原来婆婆还有个女儿叫玉帛,婆婆这么多年,独自一人生活,听她说话平和温柔,只怕早已心如止水,可这声“玉帛”却喊的如此情意缠绵,仿佛寄托了无尽的思念。
可是显然那个叫玉帛的人并没有来,房门口只站了那老者一人。
老者道:“玉帛早已出嫁,如今,她的女儿也都二十多了,云曦,你不想见见吗?你走的时候她才几个月啊。”
婆婆没见着玉帛,显然十分失望,低垂下眼睑,说道:“你走吧,我向你娘发过誓,这辈子绝不见你,不会让你做一个不孝之人。”
“云曦,你忘了当年我们为女儿取名为玉帛的意思了吗?”老人激动地喊道。
“化干戈为玉帛,陈刘两家的仇起于干戈,止于玉帛,你忘了吗?”
“云曦,我们都已到了这把年纪了,这辈子还能活在世上几天?你,你当真要让我抱憾终生吗?”
“云曦,云曦,你忘了当年我们在舍身崖上说过的话了吗?”
“你说,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喜欢在这丹霞谷中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我也答应等事情一了,就陪你长住此地看一辈子,若违此话,便从舍身崖上跳下去!”
“可是,你没等我,玉帛不满半岁,你就悄悄走了,我知道你进了这丹霞谷,可是,我不懂机关,进不来。你知道我在谷外等了你多久吗?”
“我一边学习机关,一边在外面等你出来,当我终于走进山洞的时候,我看到了原来的八卦盘上,被封了一层铁门。”
“我不小心触了动了机关,被火灼伤,可是也留下了锁孔的图形。我退回洞外重新打造钥匙,可是等我再进山洞的时候,山洞的机关变了,我又进不来了。”
“我等了那么多年,你还不肯原谅我,是真的让我从舍身崖上跳下去吗?”
老者并没有顾及燕儿在场,也可能在他眼中自始至终只有婆婆一人,就算婆婆已经鹤发鸡皮,可是此刻在老人眼中依旧和当年一样红颜娇美。
老人就这么一句接一句的说着,燕儿见婆婆开始还能强做镇定,随着老人的话语说的越来越激动,婆婆的脸上也渐渐现出一种悲伤,这种悲伤分明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痛,就如扎在心口上的一根长刺,拔不掉,剪不断,日日夜夜折磨不停。日子久了,肉就将这刺包了进去,表面虽不再能看得出来,可依旧不能去触及,一碰就会痛彻心扉。
燕儿再也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轻轻地向门外走去。路过老者身边时,燕儿看见老者拄着手杖的一只大手不住颤抖,不禁多看了两眼。老人的手上似乎被火烧伤过,想起老人刚才的话,心道;原来烧伤了手,上面至今还留有伤痕,那伤痕乍一看很象是半朵花。
半朵花!?蝴蝶!?
燕儿突然想起,老人手上的烙印就山洞内的机关铁板上锁孔的造型。燕儿不放心,又看了一眼,真的,就是那只蝴蝶,连大小都一样。
此时也不宜问话,燕儿只得走出了屋子,心中却在疑惑,老人说在洞中被烧伤,留下了锁孔图形,看来就是这只“蝴蝶”了,可是为什么青瑶姐姐的金锁也是这个形状?青瑶姐姐和这二位老人到底有什么联系?
一边走一边想,不提防前面奔来一人,二人差点撞在一起,还是来人一把将燕儿扶住了。燕儿一抬头,竟是陆飞,只听陆飞喊道:“燕儿,婆婆呢?”
“在屋里呢,怎么了?”
“燕儿,山洞里的通道好象打开了,似乎有人闯进来了,得赶紧通知婆婆。”陆飞显然有些着急。
燕儿却道:“陆大哥,别急,婆婆已经知道了,来的人是婆婆的丈夫,这会儿两人正在屋里说话呢。”
“婆婆的丈夫?你确定?”陆飞似乎有些怀疑,接着问道:“来人多大年纪?什么打扮?”
燕儿想了一下,说道:“看起来和婆婆差不多大,头发都白了,穿一身青色长袍。”
陆飞道:“来了几人?”
“就一人啊。”燕儿答道。
“不对,那肯定有问题,我刚才远远看见一人从山洞口出来,向这边来了,等我追过来时已经不见踪影了,只是看那人的身形,绝不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而且也不是穿的青色衣服,而是黑色的。”
“黑色的?”
“是,黑色的。”陆飞猜燕儿一定和他想到一起去了,果然,二人同时脱口而出,“地狱门!?”
“快!婆婆只怕有危险,我们快去!”陆飞一边喊,一边拉了燕儿就跑。
等二人跑到燕儿住的屋子时,婆婆和她的丈夫都不见了,桌上还留着喝剩下的半盏清茶,陆飞用手摸了一下,还有些温度,知道不曾走远,便和燕儿一起四下寻找。
丹霞谷三面环山,一面悬崖,山洞是唯一的出路,与其说是谷,倒不如说是悬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台。谷中草木不算繁盛,但若在中间藏个把人还真不是难事。这会儿急切间,陆飞和燕儿还真是找不着,好在刚才在屋里也未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料想二人现在还是安全的。
陆飞道:“这么快,两人能去哪里?我们从山洞方向来,他们不可能去山洞的,燕儿,刚才他们可说了要去哪里么?”
燕儿皱眉想了下,忽然说道:“陆大哥,我想到一个地方,说不定能找到,快走。”
说完,带着陆飞向西奔去。燕儿带陆飞去的地方,正是昨日婆婆指给燕儿看的舍身崖的位置。
果然,当陆飞和燕儿赶过去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婆婆正被那老人一路拉着往舍身崖去。陆飞见二人安好,心中略安,此时不便相见,便拉着燕儿站在崖边的大石后面。看见老人正激动地看着婆婆,然后大声说道:“云曦,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算跳下去也是甘心的。你说!你说啊!”
婆婆一脸悲色,低着头侧向一边,半晌才说道:“安国,这就是我们的命!我们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若有下辈子,我一定陪着你,可是这辈子,我发了誓的,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再见你的,你走吧,走吧。”婆婆说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
“云曦!你发过誓是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也发过誓,我发誓这辈子生同寝!死同穴!若违此誓,我便死于这舍身崖下!你不是说永不出这丹霞谷吗?好!我也不走了,我陪你住在这里,将来,陪你死在这里!”
猛然身后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大伯,刘云曦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奶奶临死时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