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爱一个人。就意味着要爱这个人带给你的一切,包括痛苦。r
林家生去找苏水袖的时候,洛凡正在帮她试鞋。r
那些鞋子,天蓝的、粉绿的、纯白的、暗紫的……呼啦啦像开满了厅的花那样围绕在他们身前。r
他又迟了一步……林家生的手猛然缩紧,不自觉地将手里提着的那袋东西藏到了身后。r
出门前,林家生特意到商场去绕了一圈。在卖女鞋的专柜那,他几乎是一眼相中了那双浅金色的鞋。小羊皮的材质,柔软且轻盈。那鞋面上落落大方地镶嵌着同色的水钻,既没有庸俗的奢华感,又不至于太过低调。r
除此之外,更让林家生看重的是——这鞋是平底的。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担心有人会锯断水袖的鞋跟。r
“送给女朋友？眼光真好。这是今天早上才到新款呢。”店员笑眯眯的话语和羡慕的眼神,让林家生一路都飘浮在幸福的云端。r
如果真像店员说的那样,苏水袖是他的女友,不知道会有好……只可惜,那云朵太轻,薄得托不住他沉重的奢望,他只能眼睁睁地摔下来,鼻青脸肿地看着洛凡将同一款式的鞋子温柔地套上苏水袖的脚。r
细心地帮苏水袖拉好后跟,洛凡抱着水袖就直挺挺地朝林家生走了过来。r
看苏水袖绯红着脸把自己埋在洛凡的怀里小声地埋怨洛凡霸道,林家生直觉得胸口好闷。闷到他恨不得把胸口撕开,把心给掏出来。r
“你们聊。我叫佣人把鞋子收一下。”向林家生微微颔首,洛凡便当做自己已经打过了招呼,转身离去。r
直到确定洛凡下楼的脚步声远得听不见了,林家生才小声地问水袖,那天她到底有没有将在楼梯口系上钢丝的人查出个究竟来。r
这些天来,这个问题一直焦灼在林家生心中,只是从事侦探后,他对任何除了面对面的交谈都抱有疑虑。网络可以监控,电话也可以窃听,所以,这些事关重大的消息他必须要当着苏水袖的面问清楚。r
他不得不小心。自打苏水袖只身潜入苏家扮成苏水凉后,她的生活就开始危机四伏。更糟糕的是,水袖在明处,那凶手在暗处。他不知道凶手什么时候会窜出来,抓住她的把柄给她致命一击。作为唯一的知情者,林家生有责任保护水袖不受到伤害。r
苏水袖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那场她不惜舍命一博的事故,却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r
最后一个出现在事发现场的是闻声赶来的清洁大妈,洛凡查过了,没可疑。而且水袖还从洛凡口中得知,她滚下楼的那天,所有人都在开会,没人离开过会议室一步,包括嫌疑最大的程薇。r
莫非是程薇雇人行凶？林家生敛起了眼,眉宇间深锁起重云。r
以程薇细密的心思去推断,这也并非没有可能。反正受雇的那位只需要把苏水袖引过去,然后消失,程薇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现场自行检验结果,而且完全不受怀疑。r
只可恨近日来他在程薇身上一无所获,就连苏水袖说的凶手身上那金盏花味的香水都没有找到。r
目光从苏水袖的鞋面移到了她的脸上,她那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林家生把刚想开口说的话又咽了回去。r
他在犹豫。r
水袖心里的包袱早就已经沉得让人难以负荷,叫他怎么忍心再亲手添上一块巨石,逼得她喘不过气。况且,他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关于那天水袖被人锯断鞋跟的事。r
在不需要脱鞋的公司里,水袖的鞋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以那段时间洛凡近乎寸步不离的跟随来看,程薇显然没有机会近到水袖的身边,更别说找机会到家里来下手。可如果说锯鞋跟的那个人不是程薇,就正正意味着,苏水袖的身边就还有别的人也想害她!r
为了水袖的安全,林家生最终选择了婉转的提醒,“除了程薇,你觉得还有谁比较可疑？”r
“没有。最可疑的就是程薇!”苏水袖紧紧地攥着拳头,牙齿把嘴唇咬出一个又一个印记,“水凉的世界太单纯,容易她受骗。可我不是水凉,我看得出来程薇心里有鬼。而且我会把这只鬼揪出来!”r
“如果不是因为爱上某一个人,我想她的心里也不会生出鬼来。”叹息着踱到窗前,林家生一仰头,便被那天空的澄静所划伤。r
那湛蓝得连云彩都不忍遮蔽的颜色太过干净,仿佛高高在上地嘲讽着他们这些被墨染了的心扉。r
其实,如果可以,他真不愿意去怀疑程薇。因为每次看到程薇,他都像看到另一个自己,那样矛盾而纠结地陷在无望的爱情里,寸步难移。r
“家生,你刚去买东西了？买的什么？”终于发现林家生放在一旁的袋子,苏水袖有些好奇。r
“呃……那个……我……”面对水袖探究的眼神,林家生的脸蓦然有发烫。那本该送给水袖的礼物,现在怕是要束之高阁了。r
看林家生紧张的模样,苏水袖轻笑起来,“别紧张,我不过是随便问一下罢了。”r
是吗……原来当所有的认真都交付于一个人,其他的,就只能随便了。林家生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张口问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讶异的话,“如果我说那是我买来送给程薇的。你会生气吗？”r
林家生的问题让苏水袖当场一怔,她思忖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r
“家生,有句话我想告诉你很久了……”苏水袖淡然地站到林家生的身旁,有风轻轻地吹起她的长发,将那些无力的寂寞从身体带过发梢再飘向更远去。“其实你没必要卷入这一切。真的,我不值得你为了我搭上你的人生。”r
侧过脸,林家生静静地看着她。r
不可否认,苏水凉确实长得很美,皓齿明眸,娇媚入骨。只是,这种美丽总让林家生觉得碍眼。他常常会想要伸手将苏水凉的那张脸从水袖身上揭去,让所有的事都回到原点。r
别说这样的事这世间没人能够做到,就算做得到,以苏水袖倔强的个性,她还是会找到别的方式投身这场风波里。r
而且,但凡有苏水袖在的地方,他林家生就不想远离。r
“傻瓜。”林家生抬手温柔地摸了摸苏水袖的头,“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太阳,如果我不照着你,你怎么会知道该走向哪里。这样一个没有白夜的城市,我又怎么会放心得下把你留在这里。”r
林家生曾经对苏水袖说过,在我国北端的漠河,每当夏日接近夏至日时,会发生白夜现象。在那里,黄昏和黎明并存,整夜天都黑不下来。r
那时,苏水袖最大的愿望是去漠河。林家生的是陪在苏水袖身边。现在,苏水袖最大的愿望是找到苏水凉真正的死因,而林家生的,还是陪在她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