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没有爱过谁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温暖也最黑暗的物质——是爱情。r
程薇很明白,苏水凉要她去洛凡公司上班,目的无外两个。一是要她监视洛凡,二是要在程薇面前彰显他们出双入对的甜蜜。r
但就算被利用,程薇也想有多一点时间与洛凡相处。r
与其他那些喜欢洛凡的女孩一样,在进入公司后,程薇也曾期待过能够与洛凡发生一些近水楼台,日久生情的故事,然后力挽狂澜。r
不过,苏水凉也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洛凡的身边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女性。所以,每次到洛凡公司,苏水凉都美得像一道流动的风景。昨天是拿破伦风的黑色滚金边上衣配纯白公主裙,今天是古着味的大红外套搭柳丁的烟色窄脚裤,亮丽得让人自惭形秽。r
别说那些女孩要如何用一双廉价的鞋子去追上苏水凉踩着Prada的身影,哪怕是苏水凉定定站在她们的面前,单腿上的一双袜子,也能将她们给比得一无是处。r
可到最后,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苏水凉收服别人的办法永远不是靠外表,而是演技。她像极了一个识大体顾全局的女友,会对每一个人关怀备至,嘘寒问暖,还会从那盖着白色天蚕丝紫色小藤篮子里拿出各式各样的点心,奶酪牛角包、巧克力慕司、杏味奶油甜饼……用甜美地笑容,一个接一个的分派到每一个人桌上。r
没有一个人不在赞叹苏水凉表里如一的美好,唯有程薇垂下眼去,暗暗地揪起衣角。r
除去阴暗的个性,苏水凉和洛凡看起来的确是相衬的一对璧人。男的高大,女的娇小。r
这种连家世都犹如天作之合的匹配,若没有那暗藏在衣物中的钢针,叫她如何在苏水凉故意叫唤她时抬起头去直视。r
也就是在这种不想看又迫不得以必须去看的矛盾中,程薇发现了一些异样。r
通常,想知道一个人喜欢的是谁,只要看他的视线落在哪里,就一定能发现端倪。r
洛凡的目光很少追随苏水凉,偶尔停留,也是略带嫌恶地避开。r
难到洛凡并不喜欢苏水凉……这个问题埋在程薇心里,想开口,却始终没有勇气。r
她像一个在独自吹着肥皂泡的孩子,于心里膨胀出许多与幸福有关的臆想,但却怎么也没办法伸出手去。因为那些五彩的斑斓太过美丽,她怕自己一个指尖,就会戳得幻灭。r
况且,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洛凡。r
偶尔洛凡还是会瞒着苏水凉到她这里,用带着酒味的唇,侵占她的身体。r
洛凡来的原因并不重要。就算他只是想要寻求新鲜,转换口味,只要他来,程薇就能说服自己接受。r
她唯一心疼的是,过去偶尔显现在洛凡冷俊脸庞上的笑容,随着苏水凉的出现消失无踪。r
但显然苏水凉想让她痛得彻底点。于是,苏水凉找上了门来,趁程薇不注意的时候,她在茶水里下了药,让程薇如同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r
程薇斜斜在瘫在沙发上,像被人拧断了头颅的木偶,搭拉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双臂,却连一下指尖都无法勾动。r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头濒死的兽用浑浊的双目盯着猎手,期待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法。r
其实,她并不惧怕死亡。她甚至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苏水凉要她死,那只会证明她赢了。在那个男人的心中,她的分量已经重到连苏水凉都会觉得害怕的程度。r
可苏水凉只是恬淡地笑着,在她面前举起了一张光碟。随着苏水凉的一晃,那一闪而过的光亮便花白了她的双眼。r
心骤然地狂跳起来,一下一下,像要了程薇的命般发出惊天骇地的声响。r
在这种宛如山崩地裂的撼动中,苏水凉用两个指头拈着光碟推进DVD里,走过来,小心地扶正程薇的脑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坐到她的身侧,细心地理了理凌乱的白色裙摆后,将一只手伸过来,环过她的颈项捏住了她的下颚,然后将红润的唇凑近她的耳朵,极缓慢地说,“薇薇,好戏开始了哦。”r
苏水凉按动播放键的那刻,屏幕赫然上出现了不堪入目的画面——那竟是苏水凉与洛凡翻云覆雨的场面!r
就算那是偷拍的角度,就算洛凡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服了药,但这全都无碍于清晰地将苏水凉恶毒的目的传递。r
程薇痛苦地闭上眼,喉头艰难地上下蠕动着,发出咯咯的怪声。冷汗,从额上大滴大滴地滚下来,经过她的脸颊,又落入她的项颈,再爬进她敞开的领口。明明是极冰冷的液体,肌肤却像被滚烫的溶岩灼伤一般,蜿蜒出道道血痕。r
“喜欢吗？这可是我为你特别准备的礼物。”苏水凉勾起嘴角,点了一只烟,气息像滥生的水草带着咸腥的味道攀爬过来,紧紧箍住她的颈,“我知道你喜欢洛凡。只可惜,他——是我的。不过……既然我们是好朋友,我又怎么会忘了你呢？”r
调大电视的音量,苏水凉声色俱佳地附在程薇耳边描述着那些细节,一双长腿从裙摆之下翘起来,一颠一颠地摇动起挂在脚尖的红色的高跟鞋……r
程薇可以闭上自己的双眼,却遮蔽不住自己的耳朵,那些污秽的声音,无论她怎么想要去抵抗,都阻止不了它飞扑过来狠狠撞击她耳膜的步伐。r
眼泪不争气地成行滑下,程薇费尽全力地想要将脸稍稍侧过去,苏水凉便一把将她按倒在茶几上,用烟头狠狠地让她清醒!r
过去无论苏水凉怎样泯灭人性地对她,程薇都能忍着被打断牙的痛,和着血咽下去。她把那头叫做报复的野兽深深地囚禁在心里最阴暗的地方,无论它怎么撕心裂肺地叫喊,怎么接连不断地用尖利的爪子抓挠她的心房,她都一次未曾想过要将它释放。r
毕竟做了一件坏事,和做一百件坏事都一样,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永远没办法再回到那个干净的自己。r
可当苏水凉用得意的神色宣布一毕业就会和洛凡订婚,并且订婚的原因是洛凡被她抓住了把柄时,那头长年禁锢在程薇心里的野兽暴怒着冲破了牢笼!r
被苏水凉控制得失去自己,也失去未来的,有她一个就够了。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洛凡跟她一样沦为刀俎!r
在苏水凉订婚的前夕,程薇趁着夜,来到了洛凡楼下。r
风有些凉,摇动着那些细草,将夜露无情地打到她赤着足的脚上。那冰凉湿滑的感觉,与程薇几乎要烧起来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
此刻的她并没有打算扮演一个纯情少女在爱人别有怀抱的时候跑来与自己的爱情凄惨告别,反之,她是要进行一场救赎。r
月光下,苏水凉那辆被佣人擦得锃光发亮的宝马,像它的主人一样碍眼。在放光苏水凉车子刹车油的那刻,程薇没有一丝犹豫。看着自己那黑色油污沾染了的袖口,她甚至开心得哼起了歌曲。r
这些年,她做了那么多件坏事,现在总算有一件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r
苏水凉连人带车堕海失踪,让程薇所做的一切神不知鬼不觉。那种害怕苏水凉还活着的心情,随着半年后洛凡重新回到她的身边而消饴殆尽。r
虽然洛凡并不常来,也对她说过,除了钱,他什么都不能给她。但程薇并不在乎。r
那段时间,在程薇的眼里,一切都那么美好。天那么蓝,水那么清,就连一根普普通通的小葱看起来都青翠得惹人怜爱。r
她知道,即便她身上没有背着那沉重的罪孽,以她的出身,也完全不配去得到洛凡的爱情。所以,她一向要求多,只是想要默默地守在洛凡的身边,如此便可以现世安好。r
在接到苏启山电话,说准备宣布苏水凉死亡的那天,程薇真的曾有那么一秒,以为自己可以从此摆脱掉苏水凉的阴影,试着张开双手去抓住幸福。r
然而,老天从云层之上伸出手来,带着惊天的雷鸣狠狠给了她一记重锤——苏水凉复活了!r
生活、洛凡、幸福……再度被苏水凉紧紧攥在手里,一点剩余都没有。r
看着回来之后的苏水凉被洛凡宠爱得如同捧在掌心之上,程薇越发显得形单影只。r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乞丐,在蛮荒空寂的山谷里走了不知道多久,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燃着温暖的火塘,可还没等她来得及烤热被冰霜冻伤了的身体,就被人再度赶到了冰天雪地里。r
那种赤足踏雪的痛,让寒意由足底攻心。r
她真的很想要苏水凉再死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