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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很庆幸离婚了(7)


  “改天再聊。”他们纷纷离去,中原目送他们的背影,心想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不一会儿,里江走了过来。

  “道正,谢谢你特地赶来……”她用手帕按着眼角,一次又一次鞠躬。

  “这次的事,真是太令人难过了。”

  里江缓缓摇着头。

  “我至今仍然无法相信,警察打电话到家里时,我还以为在说爱美的事。因为听到警察在电话中说,有可能是他杀时,我还在想,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重提十几年前的事,但仔细听了之后,才知道是小夜子被杀了……”

  “我能理解,因为我也一样。”

  里江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

  “是啊,我相信你应该最能够理解我们的心情。”

  “警视厅的刑警佐山今天来找我,说凶手是为了钱财袭击小夜子的。”

  “好像是这样,真是太过分了,竟然为了钱行凶杀人。”

  “听佐山刑警说,如果认为是为财杀人,有很多不合理的疑点,所以他怀疑小夜子和凶手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他也这么问我,但我完全不认识那个男人,我老公也说不认识,也从来没有听小夜子提起过。她不可能和别人结怨,我想应该和凶手没有任何关系。”里江说话的语气有点激动,她一定不愿想象自己的女儿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关系。

  里江问了中原的近况,他说了目前的工作,她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点了点头。

  “很棒的工作,很适合你。”

  “是吗?”

  “对啊,因为你很善良。在爱美出事之后,你就经常说,越是幼小的生命,越是需要大家好好保护。”

  “是吗?”

  “对啊,所以发生那件事时,我真的觉得上天不长眼。”

  中原记得自己在审判时说过这句话,但不记得之前就曾经说过,然而如今已经无法确认,到底是自己忘了,还是里江记错了。

  “听说小夜子一个人住,她过着怎样的生活?”

  里江听到中原的问题后愣了一下。

  “她没有告诉你吗?”

  中原摇了摇头。

  “离婚之后,我们几乎没有联络,她应该也不知道我目前在做什么工作。”

  “是这样啊。”

  里江说,小夜子在娘家住了一阵子后,一位在杂志社当编辑的同学为她牵线,开始做自由撰稿人的工作。

  中原想起小夜子在婚前曾经做过广告文案的工作,当初也是因为共同合作一个案子,才会认识在广告公司工作的中原。那个企划是为了让没落的城镇获得重生,但最后不了了之。

  “一开始只是写与女性时尚和美容相关的文章,之后开始接了不少有关少年犯罪、工作环境等社会问题的工作,经常去各种不同的地方采访,之前听她说,最近正在调查偷窃瘾的事。”

  “哦,小夜子她……”

  虽然中原发出意外的声音,但立刻觉得其实并没有太意外。她和中原结婚之前,就经常在假期独自出游,而且通常都去印度、尼泊尔、南美这些连男人也却步的国家和地区。她经常说,因为想去探寻陌生的世界,所以当然要去那些地方。回想起来,她的个性原本就很活泼。

  “妈妈,她……小夜子在那之后,有没有稍微走出悲伤?关于爱美的事,她的心情是否稍微平静了些?”

  “不清楚,”里江偏着头说,“我相信应该没有,你呢?”

  “我……老实说,完全不行。至今仍然经常想起那时候的事,越是想要想一些开心的事,反而越会想起更多痛苦的事。”

  里江扭着身体,似乎完全能够理解。

  “小夜子之前也曾经这么说,她说,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摆脱这种痛苦,但即使原地踏步或是向后看也无济于事,所以只能向前走。”

  “向前走吗?”

  中原搓了搓脸,小声地嘀咕:“她真的很坚强。”相较之下,自己呢?这五年来,一直在为内心的伤痛叹息。

  “小夜子和我离婚后,没有交男朋友吗?”

  “不太清楚,因为她向来不和我聊这方面的事,但至少最近没有,如果有的话,今天晚上应该会出现。”

  言之有理。中原点了点头。

  里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中原:

  “你没有参加遗族会吧?”

  “遗族会?”中原觉得里江问得很突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像是叫被害者遗族会,为那些因为杀人事件失去家人的家属提供咨询和援助的团体。”

  中原曾经听过这个团体的名字,在一审做出他们难以接受的判决,他们感到心浮气躁时,曾经有人建议,有这样的团体,要不要去咨询一下。之后因为在二审中判处了死刑,所以也就没有和那里联络。

  “小夜子加入了那个团体。”

  听到里江这么说,中原忍不住挺直了身体问:“是吗?”

  “她说,虽然爱美的案子中,凶手被判处死刑,但还有很多人因为不合理的判决深受折磨,她希望能够助那些人一臂之力。她去当义工,也会参加演讲和会议。只是她说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参加了那个团体,因为会有所谓的抵抗势力。”

  “原来她去参加了这些活动……”

  虽然她内心也承受了很大的伤痛,却想要助他人一臂之力。不,也许正因为了解内心的伤痛永远无法愈合,所以才决心和他人共同分担这种痛苦。小夜子所说的向前走,就是指这件事吗?中原越来越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这件事有没有告诉警察?”

  “有,”里江用力点了点头,“因为我在想,会不会和这起命案有关,既然她这么努力,我认为没必要隐瞒。”

  所以,佐山也知道这件事。不知道那位刑警听了刚才这些话,会有什么感想。

  “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中原问,“刚才那张遗照是什么时候拍的?她的笑容很美。”

  “你是问那张相片吗?”里江痛苦地皱起眉头,“我不太敢大声说这件事,那是在某起命案的审判中,做出死刑判决时拍的相片。她参加了支持遗族的义工活动……说来真悲哀,只有在别人被判处死刑时,才能够笑得出来。”

  中原低下了头,很后悔自己问了这件事。

  中原向里江道别,准备离开殡仪馆时,一个女人叫住了他。那个女人年约四十岁,一头短发,给人感觉很稳重。

  “你是中原先生吧?”

  “是啊。”

  “我是小夜子的大学同学,叫日山,之前去参加了你们的婚礼。”

  她递上的名片上印着出版社、部门和日山千鹤子的名字。中原不记得在婚礼上见过她,但似乎从小夜子口中听过她的名字。

  中原慌忙递上自己的名片。

  “该不会是你帮小夜子介绍工作的吧?”他想起里江刚才告诉他的事。

  “对,最近也委托她写了一篇稿子……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日山千鹤子眼眶湿润,看着中原的名片,睫毛动了一下,“哦,原来你目前在做这个工作。”

  无论在什么场合,大家都会对中原的工作感到好奇。

  “我每天都和小生命打交道。”

  日山千鹤子听了,深有感慨地点了点头。

  她身后站了另一个女人,似乎和她一起来的。年纪有三十五六岁,个子矮小,五官很端正,脸上只有很淡的妆。“那位是?”中原问。

  日山千鹤子回头看了一眼,回答说:“是小夜子采访的对象,小夜子帮了她很多忙,听到我说要来参加守灵夜,她说也想来上香。”说完,她叫了那个女人一声:“井口小姐,你过来一下。”

  井口小姐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站在中原面前,微微欠了欠身。

  日山千鹤子告诉她说,中原是小夜子的前夫。

  “我是井口。”女人自我介绍着,她似乎没有名片。她的脸上带着愁容,可能是为小夜子的死感到哀伤。

  “小夜子为什么事采访你?”中原问。

  井口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看到她不知如何回答,中原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立刻道歉说:

  “对不起,可能牵涉隐私吧?你不必回答我,没关系。”

  “不久之后,就会刊登报道,”日山千鹤子解围道,“等那一期杂志出来后,我会寄一本给你,而且那也是小夜子最后写的报道。”

  中原更觉得一定要看。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日山千鹤子带着那个姓井口的女人离开了。中原目送着她们的背影,突然想到,如果遇害的不是小夜子,而是自己,不知道有哪些人会来上香。

  小夜子的葬礼在守灵夜的隔天顺利举行,但中原没有参加。

  葬礼后的一个星期,中原接到了佐山的电话。因为没有找到新的证据,所以将会根据町村本人的供词起诉。

  中原告诉佐山,听说小夜子加入了被杀害者遗族会这件事。

  “我也听说了,我们也去那里调查过了。”佐山显然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吗?”

  “没错。木场车站旁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滨冈女士,和跟在她身后看起来像是町村的身影,这样应该就没错了。”

  “所以,只是单纯为了钱财杀人吗?”

  “恐怕会以这个方式结案。”

  “佐山先生,你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电话中传来叹气的声音。

  “只能接受,身为刑警能做的也到此为止了。”

  中原感受到他没有感情的声音似乎在说,他并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接下来就是审判了。中原心想。小夜子的父母将再度走进法院。

  这起案子八成不会判处死刑。在路上杀害一名女性,抢走了她的钱——这种程度的“轻罪”不可能判死刑。这个国家的法律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次感谢你的协助,”佐山在电话中说,“等告一段落后,我会当面向你道谢。”

  虽然中原觉得这句话只是客套,但他还是回答说:“恭候大驾。”

  花惠摇了摇头。想这些事也没用,因为时间无法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