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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层层弥彰(3)


  我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放轻走到间隔门边,侧耳细听门外动静,陪护均匀的呼吸声透过门板传来。我暗暗转动门把,将声音放到最低。露出一条门缝,我看到陪护对我这边侧躺着。她是一个很尽职的护士,这么多天虽与我交流不多,但对我照顾得倒是尽心尽力。

  我提着气息,轻轻拉开门,刚走了两步,陪护忽然动了,我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我快速蹲下,见她翻过了身,然后没了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走近外室房门,再一次转动门把,等我站在空旷、静寂无人的走廊上时,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出的冷汗。分辨了下方向,我朝安全通道处走,突然有人从斜旁用力将我拽进通道内,然后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惊呼:“别出声,许子扬让我来接应你的。”我顿时停止了挣扎,那人也松开了手掌,回过头一看,是个陌生男人。

  他领着我从安全通道向下,连下了好几层,然后推门进了长廊,午夜走廊还来来往往有人,是普通病区。走进某间病房,里面就一个病人在睡觉,其他床位还空着。那个男人不知从哪儿拿了一个包塞我手里,指了指洗手间的门,低声道:“赶紧进去换上。”

  我将门掩好后,一看袋子,里头是从头到脚的衣着,想得很周到,我一身的蓝条病服,走出医院大门太显眼。换装完毕后,我发现袋底下还有一顶栗色的长假发,以及一副超大的黑框眼镜。照着镜子戴上眼镜调整好假发后,连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假发套是长卷发,披散在身后,发丝缭绕,多了几分妩媚,但加了那副遮住我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又添了呆板感,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从洗手间出来,陌生男人立即压低声音道:“跟我来。”我跟在他身后,光明正大地走入电梯,一路往下,堂而皇之地走出医院大门。

  一直走过几十米远后,我们在一辆黑色尼桑轿车旁停住脚步,这时车门突然被打开,我微弯腰探视,正对上熟悉的墨拓幽眸,没有想象中的落魄,依然沉稳有度。

  “还不进来?”浅浅的语调,透着丝沙哑,我迟疑了下,钻进了车内。

  等离得近了,首先一股他独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随后看清他眼底潜藏的疲态,以及眉宇间如深沟的皱褶。为把我从楼顶给带下来,定是下了很大功夫吧,尤其是在他身心俱疲的时候。“在看什么?”他轻声问。

  我移开目光,发觉车子已经启动,那个领我下来的男人坐进了驾驶座,安静地开着车。忽然感觉身旁的人有所动作,我条件反射地往车门边躲,他有些错愕,手伸在半空中:“让我看看你头上的伤口。”

  是车内气氛太过暧昧,让我没办法拒绝他吧,我在心里自我安慰着,向他靠过去,任他将我头上的假发套给取了下来,头皮一凉,后知后觉地想起我现在的造型,顿时有些羞恼。

  他微凉的手指抚过我后脑处,那里有条疤,我之前已经摸过了,因为还在结痂中,所以有时痒到想死命去抠,现在被他的手指摩挲着,痒意又侵袭而来。疼,我想我是能咬牙忍下的,可这个痒,还真是难熬,就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一般,不挠到皮破不罢休。尤其是他的手指放在那处,加深了我的敏感,钻心难忍。

  终于,许子扬发现我表情的扭曲,低了眼问:“怎么?还疼?”

  我没有瞒他:“不疼了,就是很痒。”

  并不觉得这话好笑,但一声低沉笑音在车厢内回转,我看他原本抿着的唇线上扬了弧度,就是眉宇间的皱褶也微微舒缓了些。

  忽然他手上一用力,将我的头按进他怀里,清冽的气息更加浓郁,令我心神恍惚:“浅浅,你没事就好。”像是呢喃在耳边,听得我竟生了错觉,好似他语声有眷恋,好像我的失踪令他非常担忧似的。

  我常常深思我对许子扬的感情,就像是一种认犊情绪,人与动物第一眼睁开时看到的是母亲,哪怕年岁成长,也总是与母亲有着割不断的情感。而许子扬曾以雷霆之势劈进我的生命,让我的心毫无防备地缴械,即使后来受伤,也终难放下。

  再遇纠缠,得知他就是唯一,是我最初恋上且深爱过的传奇人物,哪怕心中是彻骨的伤痛,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陷进他的泥潭里。我认定了他是唯一,是那个许下唯一诺言的人。即使后来许子杰揭开内幕,宣布他也是唯一之一,我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情意。

  从游戏到现实,我都先一步将心遗落在了这个叫许子扬的男人身上,又怎会因为一个久远的真相而转移呢。即使往前多走一步就是悬崖深谷,我将摔到粉身碎骨,可还是做出了心的抉择。但在走出那扇门前,我就有了决定,这一次不会毫无条件地妥协。

  “路有些远,困了就睡一觉吧。”许子扬磁性中略带低沉的声音环绕在我耳侧,隔了二十来天没见,他对我的态度有了180度大转弯,多了柔和。现实打磨人的性格,也许在这短时间内的大起大落后,他也转了性吧。

  我也不挣脱他的怀抱,就靠在他心口处,听着有力的心跳,闭眼假寐。不知道他会将我带到何处,原来的公寓应该是不能住了吧?要不然许子杰一找就找到了。车子平稳地开着,气息被他包围,我在暖融中昏昏然睡了过去。

  意识回转时,我发觉车子还在行驶中,看窗外黑沉得跟遮了块幕布一般,不知道几点了,确实是挺远的路,这么久都还没到目的地。一抬头,就见许子扬阖着眼,靠在座椅后背上,呼吸清浅,像是入了眠。

  我肆无忌惮地将目光落在他沉睡的脸上,这不是我第一次看他入睡的样子,修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黑瞳,眼睑底下有着阴影,下巴处的胡楂也没以往刮得干净,添的不是沧桑,而是成熟的魅力。忽然,他原本紧闭的眼睁了开来,清冷的目光射来,令我陷进那幽深不见底的黑潭中,顿时有种被抓包的羞赧。原来他没有睡着……

  我慌乱地移开眼,却在下一秒被他的气息压下,直接淹没了我的唇。柔软的唇瓣相依,他不费力气就挑开了我的牙齿,唇舌强势而入,似乎要吸尽我唇内的甘泉。

  片刻之后唇松开,两人额头碰着额头轻喘,浓烈的气息全扑在我面上。

  寸余的距离我却看不透他,此时他给人的感觉很不同,总觉得像是压抑着什么,又隐忍了什么。

  终于在天色微亮时,汽车停了下来。按车程计算,应该是离开了那座城市,需要把我藏这么远吗?车子在一栋公寓前停下,我随许子扬上楼,车子离开。

  到了楼层,我发现这整个楼层居然就只有一间屋子。门后的世界,如他的风格,立体中带着暗沉,以黑白色调为主调,加入一些其他元素,不会显得单调。地面铺了长毛地毯,踩在上面软软的,很舒服。风格简约而奢华,很符合他的品味。

  进门后,他搂着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手指轻扣着我的掌问:“累吗?要不要进房睡?”虽是一句听来关切的话,但眼神却是灼人,我不得不轻咳了声提醒:“头还有点疼。”

  他蹙了蹙眉:“低下头来我看看。”

  “不要了,很丑的一道疤。”

  斟酌了下言辞后,我道出之前心里的打算:“需要我出去为你做证吗,许子扬?如果这次我能帮你渡过难关,能否就此将我欠你的那笔债抵消了?”

  这是我心中的考量,想要帮他是一回事,但不想再受制于他是另一回事。

  可我的话声一落,就看到他原本温存的眸光倏然变得凌厉,捏着我手掌的手更是加重了力道,虽不至于会疼,却可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了变化。

  寒凉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半晌,他邪冷地笑道:“余浅,原来你图的是这个。”松开了我的手,他向后仰靠在沙发上,眯着眼沉沉地看我,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轻慢的语声从他唇间吐出:“我许子扬要翻身,还不至于要靠女人来帮忙。浅浅,收起你那些鬼念头,别想借此来与我划清界限。还是说……”他有意停顿了一下后又道,“你跟子杰处了这么多天,想改投他的怀抱了?哼,你休想!”

  我怒极反笑,杆子倒打,是他们许家兄弟的强项。我扬高声音怒斥:“我要跟许子杰好,至于从那医院里偷偷跑出来吗?许子扬,你能不能摸着良心说话呢?”

  他眼神闪烁了下,没有再开口,而是起身往某个房间走去,冷冷抛下一句:“伤还没好,进卧室里面躺着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瞪了紧闭的门好久,也没能平息怒气,他这是什么态度,不要我出面做证拉倒,我还不屑站在媒体大众面前受瞩目呢,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本以为他将我送到后,就原路返回处理目前的被动局面,哪知他跟个没事人似的,神情怡然自得得像在度假。就像现在,坐在沙发上,端了一杯咖啡浅浅抿着,看着电视里的财经新闻。

  关于原来城市的纠纷,似乎离我们远去,就像本该如此平和地生活。

  这天,许子扬关照我换件外出服,然后就领着我出了门。这是来到这座海边城市后,第一次踏出屋门,清风扑面而来,顿觉鼻间呼吸都变得清新。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在海滩边停下。一下车,立即有海风灌进领口,我打了个冷战,这样的天气跑来吹海风,实在与浪漫搭不上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海边倒也不是空寂无人,隔了不远的地方就有人聚坐在一处。我留意到正前方有一对情侣特为引人注目,他们穿了同色的情侣服,女孩似乎是走累了,由男孩背在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在浅滩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像相依独走的弧线,却满是浓情的滋味,成了海边的一道风景。

  如果我会画画,那么一定会有这个冲动将这个画面画于纸上,夕阳西下,晚霞映照在他们身上,透着温柔的光晕,浓烈的是那份相依偎的情感,正是我所羡慕感怀的。

  “想跟他们一样?”低柔的嗓音在耳边轻声问。

  我转过头,一刹那,黑白的电影,那眸中,分明的温柔,都令我沉醉其中。转而是他走到我正前方,然后蹲下:“上来吧。”怔立当场,凝视着那宽厚的背,唇角一点一点上扬了弧度,说不出是啥滋味,只是觉得在这么一刻,被他背着走,让我很感动。

  于是我和他,虽没有那对小情侣青春年少,却沿袭着他们的脚印走在沙滩上。许子扬背着我,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他矫健的步伐,前方,嬉笑欢歌的陌生面孔,慢慢在夕阳的晖光下成了灰色的布景,仿佛天地间就只剩我们俩。

  我轻轻喘着气,与他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从没有像这一刻感觉到我和他是如此近,这是就连我们肌肤相亲缠绵悱恻时都不能达到的距离,因为我的心口覆在他的后背,与他的心只隔了一层。我想,不管这个男人是否爱过我,我还是会一样地爱他吧。

  当时的我,不知道背着我的这个人,待我如此,不过是让我有个美好的回忆,而这回忆在某一天到来时,全都成了讽刺。就算我想大声告诉他,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也没有用。因为我和他从未真正走在同一条线上,我们是不相交的平行线,他走他的,我走我的。

  于是后来,很久以后,想起许子扬时,是那年他对我极尽温柔的最后的印象。我在他背上,呼吸交融,山水明净,笑意漫天。

  许子扬背我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等到将我放下时,是到了某块很大的岩石处,回首望去,离那三三两两的人群有很远的距离。他牵着我的手走到一块石头旁坐下来,然后环着我的腰,指着海的远处说:“浅浅,你看,像不像彩虹?”

  我随着他指引的方向远眺,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与海的边际连在一起,可能是空气中的折射,竟让那处有了五彩斑斓,确实像雨后的彩虹。

  “明天我会回去一趟,你在屋里待着别出门,我很快就来接你。”

  我微微一愣,心绪还没从美景中恢复过来,侧头去细看他的神色,眉宇间似乎有着一种笃定。心有顿悟,但我不愿去深想,淡掠开了思绪。

  当夜,他破了这么多天只搂着我睡觉的界限,一改之前的温柔,像个强盗般索求。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兴奋的火光,似带着深意。

  人们往往会把爱挂在嘴边,对性隐晦不提,把情侃侃而谈,却把欲遮遮掩掩。因为高谈阔论时,爱与情连在一起就叫爱情,性和欲连在一起显得露白又难堪。

  我会这么理解两者的定义:情是无私的,有了情,心多苦都能甘愿承受。欲是自我的,有了欲,心多痛都要据为己有!所以,情和欲的结合是最美好的,也是痛彻心扉的难舍难分!然而当两者纠缠至深时,却又是苦涩难言。

  但此种情况下,我已经快要分不清许子扬对我是情多一些,还是欲多一点。脑中一团糨糊,我在蒙眬中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已不在旁边,枕头边上是一部新手机,底下压着纸条,上面写着:手机留给你用,有事打我电话。翻了下通讯录,不出意料里头就他一个人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