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路无话,都有些倦了。天已经黑了,我们还在林子里摸索,虽然没有杂草挡路,但是也没有什么像是人踩出来过的硬道。
“我说,老谭头儿,咱是不是迷路了?这都几个小时了,还没走出去?”勺子问。
“应该没有迷路,方向上咱们一直在向南走。”谭老头儿回答。
“再走走吧,没准一会就走出去了。”我说。
“咦,这是什么?”勺子突然问。勺子脚下踩着东西了。我跟谭老头儿都看过来。是一堆稀里哗啦的东西,踩上去发出“咯咯”的声音。
“没事,继续走吧。”谭老头儿说,但是我总感觉谭老头儿像是看出来什么了。
又走了不大一会,我们三个人都踩到了发出“咯咯“的东西。
“别看了,走吧。”谭老头儿像是要隐瞒什么。
“等会,我怎么看着像骨头啊?”我说。
“我靠,你这么一说,我看着也像啊。”勺子说。
“圣言啊,我说你什么好呢?刚才我就看出来了,怕你们害怕就没说,你非要说出来啊?”
“没事,我们不害怕,就这东西,又不会说话,有啥好怕的?”我说。
“我知道你挺虎的,我是怕吓着勺子兄弟。”谭老头儿说。
“有我哥们在呢,我也不怕。”勺子强壮着胆子说。
“你们看这是什么?”我从骨堆里拿出来一块碎片。谭老头儿接过去一看,是块钢片。
“乖乖,这钢的都能碎成这样啊?”勺子说。
“这还有呢。”我又拿起来一片,上面还有LOGO。
“我靠,小日本国徽!”勺子喊出来了,一下就跑出去几步,不肯再踩在骨堆上。
“你这人啊,啥事非得整特明白了。瞧瞧,勺子兄弟害怕了。”谭老头儿说。
“勺子,你吖能不能给我长点脸啊?这都是死人骨头,又不是活的,你害怕什么?”
“它要是活的,我早跑了我。”
“这也挺解恨的啊,骨头、钢盔都被敲碎了。让你们吖来我们中国造孽,死这了不是。活该。”我说着。
“骂是该骂,但是怎么着死了也一了百了了。咱赶咱得路吧。”谭老头儿说。
“我在中间走。”勺子说。
“唉,成,我走前面。”我走在了前面,谭老头儿在后面。
“勺子,等出去了,你想吃啥,哥们带你吃去。”我试图安慰勺子。
“出去了吃啥?我想想,妈的,我饿了。”勺子这思维真是跳跃啊。于是,我们三人拿出背包中的吃喝,边走边吃。
“吃饱了不饿,真好,吃饱了就什么都不琢磨了。”勺子试图催眠自己。
“咔,咔,咔,咔”身后传来声音。
“啥声音?”勺子问。
“嘘。”我示意勺子别出声。旁边的谭老头儿第一时间拿起罗盘。
“咔,咔,咔。”声音很整齐,像是人走路的声音,但是绝对不是一个人。
勺子正要发声,我一把捂住勺子的嘴。
声音近了,我和勺子向谭老头儿的罗盘上看去,指针开始颤动,勺子眼睛瞬间瞪圆了。
十几个枯干瘦小的人排成一队,踩着整齐的步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上戴着钢盔,手上还端着枪。
“日产三八式步枪,老谭,是鬼子兵。”我小声说。
“活人?死人?”勺子问。
“别说话。”谭老头儿瞪了我和我勺子一眼,生怕我俩把这群东西给招来。
我一手捂着勺子,一手从背包里抽出镰刀来。压根我就没想跑,想跟这群杂种來硬的。老子晚出生几十年,不然老子也上战场打鬼子了。你死都死了,当了鬼,还占着我们的地界,鬼还怕恶人呢不是,大不了老子跟你们拼了。谭老头儿看着我,直冲我摇头,示意不能强来。
本来谭老头儿想的是,这帮鬼子兵不一定能看见我们,让他们过去就行了。没想到,排头的大兵向空气中用鼻子嗅了嗅,直冲我们的位置走来。这个举动严重刺激了勺子的神经。
“妈啊,我受不了了,鬼啊。”勺子一下挣脱我,撒丫子就跑了。
“勺子,别乱跑。”我赶紧追勺子,谭老头儿也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姿势,几乎跟我同时起步。
身后的日本兵向我们追来,勺子像野猪一样在前面风驰电掣。谭老头儿体力不行,我拉上他一起跑。身后传来打枪声,前面的勺子像又喂上一把食儿的“电猪”似的,跑的更快了。
我拽着跑不动的谭老头儿,一边担心身后的鬼子兵,一边担心着前面乱跑的勺子。
不知不觉,我们竟然跑出了林子,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不远处,勺子摊在地上。后面的鬼子兵也早已消失不见。
“勺子,你咋不跑了?”我拽着谭老头儿气喘吁吁地问勺子。
“哥们腿软了。”勺子根本就站不起来。“哥,你啥也别说了,我就这点出息。”勺子怕我责怪他胆子小。
“勺子,我说你啥好,这多好的机会能打鬼子啊。”我说。
“哥,那是鬼啊,不是人啊。你还能让他们死两次吗?你见我怕过人吗?就你这镰刀,伤不了他们啊。”勺子辩解。还真是,勺子这人从来不怕打架闹事的,唯独怕这脏东西。大多数人都怕这个吧。我呢,属于那种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惹着爷了,肾上腺素一亢奋我就犯浑了。
“那你也不能乱跑啊。万一咱三个跑散了,不是更麻烦了吗?”我说。
“跑的好,跑的好。勺子,圣言,咱出林子了。”谭老头儿喘着粗气说。
“哎,是哎。咱出来了。咱能回家了吧。”勺子来劲了,一下站了起来。
“勺子,你看清楚,这不是来的那边,这已经在山脚下了。”我说。
“那咱怎么回家啊?那林子说啥我是不回去了。”勺子问。
“想回去,只有一个办法了,向前走,翻过山去,从山的那边回去。”谭老头儿说。
“我的妈啊。我想我妈了,我想我爸了,我想丹丹了。”勺子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亲人。“我想圣言了,不对,你就在这呢。”
“勺子,听我说。你给哥们坚强点,遇上事了,还有哥们在你前面挡着呢。”我搂着勺子脑袋说。其实我也害怕了,这回再明白不过了,这都什么年代了,21世纪啊,哪找活着的鬼子兵去?还有前面那骨堆。可是再怎么害怕,我也不能看着勺子比我先倒下。
“勺子,你这直觉不是一般的强,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咱们刚才确实是在林子里打转转了。我怕告诉你俩,你俩紧张。你这一通乱跑,就把咱都带出来了。”谭老头儿说。
“老谭头儿,你怎么不早说?刚才多他妈险啊?”勺子说。
“啥也不说了,你要现在能走,咱赶紧离开这,往前走。”谭老头儿说。
“对,咱赶紧走,万一他们追来呢。”勺子一下就来劲儿了。
“圣言,刚才谢谢你了,没有你,老头儿我今天估计是出不来了,肯定得让他们给啃了。”谭老头儿第一次谢我。
“我早跟你说过,我哥们身上的优点多着呢。”勺子说,我笑了笑。
“我看出来了,刚才勺子兄弟和我都吓坏了,圣言倒一点没害怕。你小子真够浑的。有点吕布的架势。”谭老头儿说。
“我告诉你,这可是救命之恩,等回去了,你看着表示吧。”勺子说。
“一定有表示,一定有表示。”谭老头儿。
“这还差不多,你吖也应该出点血了。我们哥俩跟你遭多大罪啊。”勺子话匣子又打开了。
“别说了,勺子。咱快走吧。”我说。
“对,对,对,快走,快走。这回,我在前面走。”勺子又跑前面去了。
我跟谭老头儿低着头在后面紧紧跟着勺子。勺子突然站住了,我的头一下撞勺子背上了。
“勺子,你吖别闹。”我怒了,正想一脚踹过去。
“狼。”勺子很小声的说。
我和谭老头儿向勺子面前望去,十米开外,一只跟藏獒差不多体型的野兽的正看着我们三人,张着满是獠牙的口,舌头上不时往下分泌着唾液,耳朵呈三角形直立,尾巴则下垂着。很明显,这是一只狼,而且应该是只很久没进食的狼。
“勺子,别动,眼神也不要动。它看着你,你就看着他。就这一只,咱们现在数量上占优,你千万别让它觉得你害怕了。盯着它。”谭老头儿貌似有些经验。
勺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狼。我从背包中抽出来镰刀,准备随时搏斗。
狼不时的打量着我们三人,口中发出恐怖的声音。很明显,它被我们激怒了。
“嗷。”这只狼突然对天长啸一声。
“不好,它在叫同伴。”谭老头儿说。
“怎么办?圣言,快想办法。这前面有狼,后面有鬼,咱怎么办?”勺子头发全湿了,是吓出汗来了。
“勺子,拿出你的镰刀来。它敢上来,咱就砍了它。”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勺子慢慢的抬起手,从背包中拿镰刀。
狼明显被勺子的举动惹怒了,狼毛立竖,一下就冲勺子蹿了过来。
“勺子。”我一把推开勺子,一镰刀就挥了出去。狼头被镰刀伤到,摔在地上。狼一个激灵又站了起来。耳朵上往下滴着血。狼口中再次发出被激怒的声音。
“圣言,别打狼头,狼头最硬。照着腿上打。”谭老头提醒我。
我右手握着镰刀,左手一把拽起来勺子。勺子把镰刀也拿在手中。
“妈的,这辈子还没跟动物打过架。”勺子把背包从背上拿下来放在地上,准备大干一场。
狼看着勺子和我,再次仰天长啸。
“它还在叫同伴。”谭老头儿说。
“勺子,上,弄死它。”我大喊一声,向狼跑去。勺子也跟了上来。受了伤的狼不禁被我们两人的举动吓了一跳,转身跑了。
“老谭头儿,咋办?它跑了。”勺子问。
“它还得来,就怕一会来的就不是一只了。真没想到,这山里还有狼。”谭老头儿说。
“那咋办?林子我肯定是不回去。”勺子这次很坚决。
“野兽怕火,找东西,生火,咱坚持到天亮就好了。”谭老头儿说。
地上除了山土,哪有什么能点着火的东西。
“林子有,砍树枝下来。”谭老头儿说。
“你说的轻巧儿,你去啊?”勺子说。
“勺子,你俩在这,我回去。记住了,狼回来,你比它狠,它就怕你。”说完,我就向往林子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