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边聊着一边赶路,很快就穿过这片空旷的场地,来到了山脚“滴流水儿”洞。
看的出来,洞口曾经被修葺过,呈一个半圆形,直径有个五、六米的样子。洞口的地面上有一些看上去很陈旧的破砖碎瓦,这应该是当年鬼子兵所为。再向里面走,洞内黑漆漆的。
女人将洞里的木柴捡了些,围城了堆,用火把点燃了。“滴流水儿”洞尽收眼底。
“滴流水儿”,实际上是个很简陋的洞,地方不大,估摸着有个几十平米的样子。与其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窑洞。山洞的地面曾被修整过,很平坦。根据梁屯村人所说,这个山洞应该几十年没进过人了,但依然能看的出这个山洞曾经被当地人非常重视。尽管如此,你还是很难想象,这千年前,洞里竟然住着个姑娘。
“这种地方能住人啊?说什么痴情娘娘,我看都是瞎编的吧。”勺子说。
“这都有上千年历史了,一代代传下来的,不会错的。这还是几十年前的人给修过的呢,再之前,这里应该还要简陋的多。听我爷爷说,他们小的时候跑到这里来玩,这里还有石床什么的,后来这里修了娘娘庙,石床什么的都没了。”女人像向导似的解说着。
“嘿,圣言,咱以前做了六年的导游,可头一次碰上山洞啊。哈哈,我得拍几张照片,给我家丹丹看看。”勺子说。
“这一个破山洞,有什么好照的。你真是蜜罐里长大的,什么都没见过。”谭老头儿奚落勺子。
“我还就是觉着新鲜。”勺子似乎忘记了割草时的疲劳以及林子里的日本鬼兵。这小子胆小,忘性儿也大。
“咚。”水滴声。
勺子、谭老头儿和我都寻声看去,只见一处洞壁上的石头正在向下滴着水。水滴的不是很快,大概一分钟十来次的样子。在洞壁下方地面上有一个水坑,旁边被人为的用砖块围砌了起来。
“听我爷爷说,这原来水滴儿下面是个大石头,被这水滴滴穿了。后来人们修建娘娘庙的时候,就把石头移走了,挖了个水坑。我跟你们说,这水可是能喝的,很甜的。”女人说。
“呵,这可真是水滴石穿啊。”谭老头儿感概。
“这滴流水儿,真的一千年没断过啊?”勺子问。
“应该是。老人们说过,痴情娘娘死后,这里就往下滴水。”女人说。
“真玄乎。我得拍几张相片,回头给丹丹看看。”勺子拿着手机“咔咔”在滴流水儿前拍照。
“要我说啊,这跟传说没关系,这就是个很简单的物理现象。”我说。“这肯定是地下水,由于压力的原因,水被打上来,然后到达某一高度的情况下,又开始回流,从而形成了从石头上往下滴水的现象。这石头里肯定有缝隙。”
“也有可能是山上的水,从山体内侧流下来的。”谭老头儿说。
“或者是湿气聚集而成?”我说。
“湿气的可能性小。北方太干燥,即便是在山里,也不可能形成这千年滴水的现象。况且不是说了嘛,这宝象山经常会冒烟,搞不好这里还有地热现象。这么干燥的地方不可能有湿气。”谭老头儿貌似懂点地质、地理。
“呵呵,你们说的我都不懂。不过我们从小听的就是这宝象山的传说,我们宁可相信老人们的话。”女人说。
“你们三个大男人,帮忙把鹞子杀了吧,褪了毛,咱们烧着吃。”女人说。
勺子和我当然没干过这种活儿。谭老头儿上前拿过鹞子,用镰刀一下锁去了鹞子头。
“老先生,倒是个老手嘛。”女人夸奖着。
“出门在外,这都是基本的生存技能嘛。”谭老头儿稍稍有点得意。
“勺子,烧点热水。这毛得用热水烫烫才好褪。”谭老头儿说。
勺子从包里拿出一个平底不锈钢小锅,走到水坑边,想舀水,又有些迟疑,看向谭老头儿和我。
“放心吧,我在这洞里住了几天了,喝的全是这水坑的水,要是有毒啊,你们今天可碰不上我了。”女人笑着说。
谭老头儿向勺子点了点头。勺子舀了些水,架在火堆上。
火势很旺,不消几分钟,水就开了。谭老头儿用开水烫过鹞子,很顺利地褪掉了毛,然后开膛破肚,将内脏全部去掉,再用热水清洗了一遍鹞子。
“完了,没有盐巴了。”女人说。
“我这有方便面的调料包。”勺子从背包摸出来方便面的调料包递给女人。
“这什么东西?能当盐巴用?”女人很纳闷。
“你不是没见过方便面吧?”勺子将方便面在女人面前晃了一下。
“唉,我们山里人没吃过这个。”女人说。
“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是山里的农村,也不能这么落后吧?我怎么感觉到了原始社会了。”勺子说。
“哎,你懂什么,有些地方还是比较原生态的。老头儿我倒想去这种现代文明还没踏足的地方活后半辈子呢。”谭老头儿说。
“你们村子不跟外面往来吗?”我问。
“我们在大山里面。我们那里的人以前都是猎户出身,平时自己也种种果子,养些鸡鸭,再打打野味,倒也饿不着。再加上交通不方便,所以我们很少出山,也很少有山外面的人进来。”女人回答。
“我可听说这宝象山多少年种不了果树了。你们现在还能种?”我又问。
“当然不是在宝象山种,我们那四面环山,别的山上还是能种的。而且怪得很,其他山上野味都很多,似乎是不愿意跑到这宝象山来。”女人说。
“那为什么这宝象山还有狼?如你所说,其他山上动物多的是,为什么狼不离开这宝象山去觅食呢?”我继续问。
“它们也得出的去才行啊。哈哈。”女人笑着说。
“什么意思。”谭老头儿问。
“山的这边是一片林子,里面有什么,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狼也不傻,它们也怕。山的那边住着我们这些猎户,它们也不敢去,实在饿慌了,才跑到村里去偷鸡和小猪崽吃。这些年,我们也打死了不少狼了。就剩这么一窝狼了,被我们追到山这边来。”女人说。
“这样啊。”我对这女人说的话,总是有些不相信。
我将调料包打开散在正在烧烤的鹞子肉上。女人也学着我的样子,给鹞子肉上调料。不大一会,鹞子终于烤透了,我们四人吃了起来。勺子又烧了一锅方便面,专门给女人尝尝。
“恩,真好吃。你们山外人就是聪明,什么都琢磨的出来”女人说。
“朋友,这宝象山的传说,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谭老头儿来了兴致。
“好啊。你是问对人了。我小时候就是听着宝象山的故事长大的。我爷爷曾经给我讲过,那是一千年多年前,北宋年间的事。宝象山南边有个镇子,镇子上有个姑娘到月牙溪边洗衣服。哪想到遇上了歹人。歹人对姑娘动手动脚,姑娘性情刚烈,要投水自尽。几个歹人硬生生把姑娘拖回了岸边。就在姑娘万念俱灰的时候,来了一位道人。这道人不仅是长的一表堂堂,玉树临风,武功还很厉害,不消几个回合就将歹人打的落荒而逃。道人将姑娘送回镇上,便没了踪迹。这姑娘朝思暮想,心生爱意。经人打听得知这道人在宝象山顶的老道洞内清修。于是姑娘便上老道洞内向道人表明心意,而道人心中只有大道至上,浮世烟花于他皆浮云。姑娘不顾家人阻拦、道人的无情,硬是住在了老道洞内,要陪伴道人。道人用计骗姑娘下山,再做法堵了上山顶的路。姑娘痴心绝对,在山下找到这个洞,希望能有一日,道人肯为自己下山还俗。这一等就是六十年啊,满头青丝等成一头银发,最后老死在这洞里。弥留之际,隐约看见道人来到身边,姑娘用尽全身力气轻唤了一声‘你来了啊。’,其实她知道,道人并没有生恻隐之心来送别他,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虽为情独等六十载,却是含笑瞑目。姑娘死后,家族后人便把她葬在了宝象山,道人后来也成仙隐去了。后来人们称这位姑娘为痴情娘娘,还在这个洞里建了娘娘庙。再后来,日本兵来了之后,把庙毁了,结果娘娘发威,把他们困在了外面的林子里。可怜痴情娘娘单恋六十年,在那道人眼里无非沙尘一般渺小。可叹,既无情,当初又何必伸出援手搭救?”
“这痴情娘娘真是个千古少有的女子啊。老头儿我佩服。”谭老头儿说。
“这老道也忒无情了吧?苦等六十年,也没打动他啊?”勺子说。
“这老道也并非冰冷无情,亏的了他,不然痴情娘娘早就死在山里老虎的口中了。千年前,这山里还有老虎,可是每次野兽看见痴情娘娘,非但不吃,反而绕道走。这滴流水儿洞啊,更是没有野兽敢接近。后来人们都说,应该是那道人庇佑的。“女人说。
“我想这道家的无为大道,虽然无情,但是总也不至于不会生恻隐之心。老道清修为的是道,痴情娘娘为情苦等六十年,无非都是心中有坚持。这里面没有谁对谁错。我想那老道为了自己心中的坚持,也是痛下决心的,如果说,如花美眷对他来说如无物,可那苦等六十年的真情,对他来说一定也是触动不小。”我说。
“哦?你是说,那道人对痴情娘娘也动了情?”女人问我。
“我觉得是,他也一定也很辛苦。一边是自己心中的道,一边是苦守六十载的真情。不然他可能早在痴情娘娘闭目之前就成仙去了。痴情娘娘去世,道人才成仙。我想这应该能说明痴情娘娘在道人心中的分量。”我说。
“真的会是这样吗?”女人又问。
“唉,千年前的事了,咱们这局外人也不好讨论谁是谁非。不过,如果我是那痴情娘娘,我一定会这么想。传说归传说,道人虽然成仙,可是现在人们却是唯独敬重痴情娘娘。情也是道,痴情娘娘为了自己的道,值得人们敬仰和朝拜。”谭老头儿说。
“为了痴情娘娘,你们也一定要上到老道洞啊。可怜痴情娘娘与心上人只见过两次,一见定情缘,二见成诀别。就算是了了娘娘的心愿,你们也要爬上山顶。”女人有些伤感。
“我们尽力。”谭老头儿说。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女人若有所思。
勺子和我支起了两个帐篷,谭老头我们三人挤在一个帐篷里,女人单独睡一个帐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