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山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和勺子住回了市区。这一天晚上，勺子在客厅打着电脑游戏，我独自做着伏地挺身，身上的汗水不断地滴到地上。我回想着帽山的经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我们未知的东西吗？谭老头儿神神叨叨说的那些话，我还是不太相信。我总觉得他是为了把勺子拉进他的公司，故意渲染气氛，这老头儿绝对不简单。可是，半夜站在我身后盯着我看的可不止勺子一个人啊，这又怎么解释？“上身”这事，至少在我的世界观和知识系统里面是解释不了的。在我小的时候，爷爷几乎没有给我讲过神怪故事，全是打仗的事，偶尔几次是讲了太爷爷的事情。“马列主义”、“无神论”那是扎根在我心底的。可是这次帽山的经历，也太邪性儿了，几乎开始动摇我的世界观。不过，谭老头儿这人毕竟是个神棍，以后我还是对他说的话多个心眼儿吧。无论怎样，现在倒是能接触风水了，老祖宗传下来的的东西，能拾就拾起来吧。善行是否有善报？因果是否有循环？这应该是佛学范围了，拭目以待吧。
我站起身来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汗。勺子还在聚精会神的打着游戏。
“勺子，明天咱哥俩就去谭老头儿公司上班了。我还是想问问你，在帽山的时候，你真的是被‘上身’了吗？”
“哥们，你怎么还提这事啊？”勺子顿时玩兴全无。
“你还记得当时什么感觉吗？”
“我没有感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两个晚上被上身两次，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哥们，我发现你怎么老是喜欢晚上讨论这种事啊？”
“勺子，咱俩可是好多年的兄弟了。你的话我信，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神。”
“哥们，人都是这样啊。你碰上了你才信，你没碰上，就绝对不信别人说的。可是，我发现你也太轴儿了，这事就发生在我身上啊，当时你也看见了。另外，别人都是躲着这种事，你怎么老是在这事上较真儿啊？哥，你放过我吧，我跟你说，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对‘神儿’啊、‘鬼儿’啊的特敏感。哥们跟你说个我小时候的事。我六岁那年，奶奶去世了。奶奶明明是早上去世的，你说怎么着？我记得非常清楚，到了晚上，奶奶还来给我讲了个故事，把我哄睡之后她才走的。那时候太小，没细琢磨这事，长大了以后，越琢磨这事越不对劲儿。”
“要是我爷爷也能回来看看我就好了。”我想起了爷爷。
“嘿，哥们，你可别吓我啊。今晚上得开着灯睡。”
“勺子，你吖就是胆儿太小。”
“圣言，哥们这活着就挺不易的了，你就别老吓我了。这种事，好多人一辈子碰不上一次。你说说，咱都碰上几次了？八卦山那次，哥们我是真被吓的不轻啊，夜游故宫的事，你不在场，我就不说了。这帽山我还被‘上’了两次。您就别老提这些事了。咱糊里糊涂的活着不好吗？你老想活特明白了，有意思吗？这种事，不管信还是不信，哥们觉着不碰上最好。不过，你都不信这些，你为嘛非要去谭老头儿公司啊”
“虽然我是不信啊，但是我对这些很感兴趣。我就觉着如果咱真能通过做风水帮到别人解决一些事情，那不也是挺有成就感的吗？”唉，我哪有那么伟大，我就是想积德改命。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真不信。呵呵，你以前可是光做损人利己的事。”
“那是年龄小不懂事。不过，勺子，真的感谢你一直陪着我。”
“呵，圣言，你这是怎么了？”
“好了，不说了。咱今天都早点睡吧。”说完，我就关了客厅的灯走回自己的房间。
“嘿，我不是说了今天开灯睡觉的吗？圣言，你别关门。你吖真不地道。吓完了我，你就跑。”
翌日清晨八点，我把勺子从床上拽起来了。
“这刚几点啊？你这不是要我命呢吗？让我再睡会吧，我求求你了。”勺子无精打采地央求着我。
“勺子，今天得上班去了，不能像这几月这么糜烂了。起来，快点，咱可不能迟到。”
“得，今天就算了。我跟谭老头儿商量一下，以后10点上班。”
“够哥们，一会我多给你买几个包子吃。”
“这还差不多。”
从这天起，我跟勺子两人正式到谭老头儿的风水公司上班。从家里出来，开车四十分钟就能到古文化街，路上再买上一杯豆奶，几个肉包，对于宅了几个月的我和勺子来说，这再次上班的第一天倒还是蛮新鲜。
9点整，谭老头儿公司内。前台的小姑娘已经来了。
“嘿，妹妹，老谭头儿来了没？”勺子开腔。
“哦，你俩就是新来的同事吧？谭大师还没过来，不过他已经提前交代过我了。请跟我来。”小妹将我们两个引进谭老头儿硕大的办公室。与上次不同，房间内已经多出一套办公设施。
“按谭大师的吩咐，给你买了云桌，电脑是苹果牌子的，你看看还缺什么，跟我交代就行了。”
“恩，还不错啊。对了，我兄弟在哪办公？”
“他？在外面。”
“什么？我兄弟在外面办公？谭老头儿有没有搞错？在哪呢？”
“哦，跟我来。”小妹又将我俩领出了房间。前台有两张椅子。
“谭大师吩咐过，说让这位同事暂时跟我坐前台。”
我瞬间无语了。
“嘿，这谭老头儿也太目中无人了啊。圣言，你这不能忍着了吧？咱在这给他干前台啊？这公司我压根就没瞧上过，咱走。”
“勺子，咱答应过要给他干三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咱不能做食言的事。前台就前台，我做。”
“圣言，你何必呢？得，谭老头儿什么时候来？我跟他说道说道。”勺子知道扭不过我，准备对谭老头儿开火。
“谭大师一直是10点来上班。”
“嘿，真行啊，让咱们9点上班，他自个儿倒10点才来。我这暴脾气的，圣言，咱不是没跟他订合同吗？咱走吧，这气咱不受着。”
“口头约定，咱也得遵守。勺子，比起别人来，咱这待遇已经好很多了。”
“咱又不是找不到工作。我说你以前那脾气呢？怎么跟这就蔫了？”
“我是真想做这份工作。”
“嘿，得，我啥也不说了。妹妹，你去我那办公吧，我就跟这陪着我兄弟。”说完，勺子一屁股坐在了前台。
“勺子，你去里面吧。”我说。
“勺子哥，你就去里面吧，你惹的起老板，我可惹不起啊。老板特意安排的你跟他一个房间办公。”前台小妹说。
“你爱在哪在哪，我就跟这了。实话告诉你，我来这就是为了陪我哥们，不然你家老板八抬大轿，我也不来。”
“哥，你看这咋办？”前台小妹转身问我。
“等谭大师来了再说吧。”
我也坐了下来，小妹不敢去里面办公，只好坐在待客区那边。勺子又开始嘻嘻哈哈的跟我闹着玩起来。
10点整，谭老头儿拎着公事包出现了。
“嘿，勺子兄弟，你俩来了啊。怎么跟门口呢？走走，你跟我到里屋办公。”谭老头儿乐呵呵的对勺子说。
“你为啥把我哥们整前台来了？”勺子很严肃。
“暂时先在这里嘛。等过段时间，我看看有什么业务适合他了，再给他安排嘛。”谭老头儿依然乐乐呵呵的。
“行，你去里屋办公吧。我陪我哥们。”勺子不搭理谭老头儿了。
“我在这就行。没事。”我说。
“呵呵，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你们哥俩跟我干三年。我是求着你来的，我可没求着他来啊。既然来我公司了，你哥们就得从基层干起啊。”
“嘿，我这暴脾气的，我们哥俩可压根没瞧上过你的公司。我跟你说，我们哥俩不伺候了。拜拜您那。”勺子说话就要走人。
“呵，这暴脾气。”谭老头儿笑着把勺子按在座位上继续说，“不能，你们哥俩不是那能食言的人。木圣言，你不是想学风水吗？前台你都做不了，那我劝你，风水这条道你也别走了。”
“嘿，他威胁你，圣言。”
“老谭，前台我做。勺子，你少说两句。”
“这就对了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勺子兄弟，你哥们都这么说了，就跟我到里面办公吧。”
“我这。行，不过有个条件，你不是10点才来上班吗？我们也得有这待遇，包括这前台妹妹。”
小妹眼睛都亮了。
“这，得，我答应。呵呵，我这哪是请了员工来啊，这分明是请了个老板来。”
“呵呵，我跟你说，你得体谅我们年轻人，晚上睡的都晚，这一大早起来，我脑袋现在还疼呢。”勺子摸着脑袋说。
“走，我给你泡壶好茶，醒醒脑去。”谭老头儿说完就往里面走。
“看见没，你跟他横，他就跟你贱。”勺子冲着我小声说。
就这样，我跟勺子也算是进了风水圈。勺子虽是坐去了里屋，可还是经常跑出来跟我和小妹嘻嘻哈哈地聊天。谭老头儿一个人在里面看看报纸什么的，一天下来，清闲的很。这工作跟我起初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开始我以为像这种风水公司应该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可谭老头儿的公司完全没什么生意。小妹跟我说，谭大师有很多业务是根本不接的，这公司基本上就是“三个月不开张，开张吃三个月”，谭大师有三不接：邪性儿的事不接；钱少了不接；凶事更是不接。平时呢，也就是帮人起个名字啊，批个八字什么的小活儿。这都是算命先生的活，谭大师也做。很少能有帮人装潢布置的大活儿，两三个月有一单就不错了。
我和勺子上班的第四天，来过一位客人，说是家里有人中邪了，谭老头儿打了个冷战就把人请出去了。
上班第二周，公司终于接了个大活儿，帮人做家居装潢布置。客户姓李，小李今年二十五岁，刚买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准备结婚用。家里老人一定要他找风水先生看过再装修。谭老头儿谈好了价钱，问了房主的生辰八字，定好了日子再登门看宅。
谭老头儿自己不会开车，出门从来都是打车。勺子大大咧咧地说可以为公司贡献自己的车，但是油费必须报。这一天，谭老头儿准备带上勺子去看客户小李的房子，我也要求一起跟上。谭老头儿起初不答应。勺子威胁说不带上圣言，他就不做免费司机了。没办法，谭老头儿只好带上我。谭老头儿嘱咐我不要乱说话，不要乱碰东西。其实，我这心里对谭老头儿一直憋着火，没办法，想学人家的本事，咱就得低调不是。
北京某小区客户小李家里。这是一套毛坯房，面积总共108平米，三室一厅的格局。入门，左手边有一个小的房间，小李说这是准备做卫生间用的；右手边的房间较大，做次卧。向内走，是个很大的空间，对面是两间蛮大的房间，这是准备做主卧和厨房用的。谭老头拿出来罗盘，看好了方向，又将屋里环视一遍，对小李说，门口的小房间可以改成储藏室；里面的这两个房间，左边的可以做主卧，右边的做厨房，左边房间向阳，利于身体健康。谭老头又补充道，主卧房间的门开的不对，正对门厅的门，这样不好，建议把主卧现在开的门堵上，再另开墙门。至于卫生间，可以在厨房大房间内隔出一个空间来，餐厅嘛，就设在厨房外面靠阳台处。之后。谭老头儿又跟客户详细谈了水、煤气、电如何接到屋内来；大到天花板、承重墙、门窗的格局；小到电门的设置、镜子的悬挂、绿色植物的摆放、床头朝向摆放。整整忙了大半天。我和勺子在一旁看的是云山雾绕，一头雾水。
从客户家出来之后。我实在是太好奇，于是便向谭老头儿请教。谭老头儿倒也乐的炫耀自己的知识。
谭老头儿讲：“入门便见厨房、厕所，这是阳宅的大忌，房主会走衰运，所以我让他将左手的厕所改成储藏间；主卧的门正对大门，这也不好。这种布局容易使居住者淫乱，沉迷色欲，所以主卧的门要重新做；客厅的设计倒还好，你们记住，客厅居中，是大吉之像；卧室上方的横梁，是个大问题，横梁压顶，会影响情绪和健康，所以要做天花板遮挡住，餐厅也是这样，横梁悬在头上，会影响人的食欲；卧室内尽量不要安置镜子，不然易患失眠、多梦，说邪乎点，易招鬼魅；另外，床头不能开窗，应该将床摆放的离窗子远些，床也不好正对门或者厕所，容易使人患病；如果买了有脚的床，床下不能堆放杂物，尤其是新婚夫妇；房间内所有的门，开门方向都要一致，不能这个向左，那个向右，也不能这个向里面开，那个向外面开的。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呢，你们自己慢慢体会吧。哈哈。”
“跟我有毛关系，我又不布置房子。实在需要了，花钱请人看不就得了。”勺子非常不在乎。谭老头儿一下就无语了。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那样就会犯忌？”我刨根问底。
“什么为什么？这就是风水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经验。”谭老头儿有点不耐烦。
“我就是觉得奇怪啊，为什么入门看到厨房厕所的，房主就会走衰运？那为什么不是易招鬼魅呢？为什么。”
“得，我刚发现你这人除了招脏东西、人特轴之外，你还特烦人啊。我跟你说了这都是老师傅们的经验，它就是这样的，告诉你什么是不对的，怎么做能破解不就得了。你怎么非要刨根问底呢？那为啥你姓木，我姓谭呢？你怎么事事都较真儿呢？”
“嘿，哈哈，老头儿急了嘿。”勺子乐了。
“经验只是对现象的总结啊，我想知道的是原因。”我还是不肯放弃。
“你想学风水，就先总结经验吧。至于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估计现在风水圈里也没人能解释这种问题了。”谭老头儿看了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