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堪的想法。不堪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可耻。穆寒筠不会是在援助交际吧?用她青春美丽的肉体找一个金主,再让他给她钱,给她买贵重的礼物……
小北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她觉得自己太可恶了。如果穆寒筠不是她的情敌,她还会有这么不堪的想法么?
穆寒筠觉得她有些古怪,便朝她瞥了一眼。小北赶紧低下头来,心里愈加混乱。
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虽然小北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耻,也尽量不让自己再注意穆寒筠,但还是不知不觉地把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叮铃铃……”穆寒筠的手机响了。虽然穆寒筠的手机很便宜,但也有调换铃声的功能。她却一直保持着手机出厂时配送的铃声,不管多土都不调换。
小北背心一颤,强压住冲动没有抬头,眼睛却偷偷地朝穆寒筠瞥了过来。
穆寒筠打开手机,发现是竹茗的短信,手顿时微微一颤。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她发短信。
短信里写着:“今天下班我来接你。”每一个字都像火星一样烫着她的眼睛。
她慢慢地合上手机,握紧了。
他正越来越深地侵入她的生活。
穆寒筠松开手的时候,手指已全都握红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机装回衣袋,然后每隔一会儿便下意识地看看窗外。这便给了小北一个讯息:她的男朋友……不,应该说她的“主儿”,下班后会来接她。
下班后,穆寒筠径直朝她家的反方向走了过去。小北偷偷地跟在她的后面。今天穆寒筠走得出奇的快,快得让她无法适应。小北差点撞到一个路人,赶紧向她道歉。之后再找穆寒筠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小北又慌张又迷茫,开始茫无目的地在周围闲逛。就在这时,一辆宝石蓝的法拉利在她面前缓缓停下,车主摘下墨镜,礼貌地问她“都兰咖啡馆”是不是在这附近。
小北一看到他的脸就觉得有股清风吹来,觉得他实在太帅了。然而在赞叹的同时她也颤栗了一下:这男人似乎有什么地方让她非常害怕……
小北红着脸说了都兰咖啡馆的位置。然后看着法拉利开远。就在这时,一个印象毒蛇一般从她的心底窜出,狠狠地咬在她的心上:天哪!她怎么忘了!他就是竹茗啊!虽然她从网上看到的是他十年前的照片,但还是能认出他来……天哪!传说中的食人魔竟然在她的面前出现了!还是在白天,在警察局附近……他想来这里干什么?寻找猎物?还是找警察示威……她该不该联系孙静楠?
小北的脑子里一团混乱,慌张地寻找刚才那辆车的踪影——因为过度惊恐她的脑子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就因为这片刻的空白……她找不到那辆法拉利了!
左边忽然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那俩法拉利竟从都兰咖啡馆旁边的巷子里开了出来。因为反光车主看不清……啊!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的竟是——穆寒筠!
小北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同时也忘了呼吸,过了好久才换过劲来。那辆法拉利早已不见了。小北茫然地跑了几步,接着膝盖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是真的。穆寒筠的“主儿”是竹茗?这怎么可能?虽然竹茗是很有钱,但穆寒筠就算再爱钱,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她会不会看错了?刚才她是没看清车主的脸……可是在这么小一个地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冒出两辆法拉利?
穆寒筠拘谨地坐在车里,不时地回头看。她觉得自己刚才似乎看到了小北。如果让小北看到她和竹茗在一起,那的确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怎么了?”竹茗从眼角发现了她的举动。
“没……没事……”穆寒筠心事重重地回过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我的同事。”
竹茗喉头一动,似乎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前面出现一个转弯。竹茗用力地一打方向盘,看似无意地说:“你刚才到哪里去了?不是从都兰咖啡馆的方向来的。”
“我去商店了。”穆寒筠从口袋里掏出一节唇油,“买这个来搽的……最近我的嘴唇有些干。”
“哦,”竹茗特意朝她打量了一眼,然后莞尔一笑,“搽过是漂亮多了。”
穆寒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色唇油而已。你要能看出来就怪了!”
竹茗也笑了起来。
穆寒筠笑着捋了捋头发,才发现事情已经发生了惊天的变化:他们竟然开始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笑闹了。
“接下来去你家么?”穆寒筠朝前方张望了一下,心中有些为难。她现在可经不起昨天那样的折腾。她的某些部位到现在还在痉挛。
“不,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竹茗用力地一打方向盘,车驶进了一条穆寒筠从没有去过的街道。
竹茗带穆寒筠去的是一个躲在街道深处的小酒吧。它藏在街道的深处,门面不大,但装饰得非常考究。柜台里只有酒保——估计也是店长一个人在。
竹茗微笑着和店长打招呼,店长也微笑着回应。这个店长长得高高瘦瘦的,唇上一抹淡淡的胡须,看起来特别像漫画里那种有特殊品味、特殊追求,同时也有特殊本领的人。
竹茗拉着穆寒筠坐在吧台前,微笑着跟她说:“这里虽然没有名字,但有一种鸡尾酒是全国最好的。我很喜欢这种酒,所以也带你来尝一尝。”
穆寒筠难以想象竹茗会这么盛赞某人,下意识地朝店长看了看。店长笑了笑,为置可否,调了两杯鸡尾酒给他们。调制鸡尾酒的工序繁多,他做得也很细致。然而即便他做得很细致,他调酒的速度却非常快。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高手时说的那样,每一个招式都很快,却又清清楚楚。
酒很快就递到了穆寒筠手上。穆寒筠从没有见过冰蓝色的鸡尾酒。店长说这种鸡尾酒叫“薄烟”。穆寒筠浅浅地尝了一口,觉得自己像喝进了花朵的精灵。是的,整杯酒都弥漫着花一般的芳香,还有种沁人肺腑的甜味……这种甜味妙不可言,就像优美的音乐,迂回婉转,绕梁不绝。
竹茗见穆寒筠眯着眼睛仔细辨味,便问她,“你尝到了其中的玄妙么?”
“嗯……酒有股甜味,但甜味之中似乎有种相反的味道,让这种甜味很内敛,很清爽……”穆寒筠腼腆地笑着,一脸的不自信。
“那你觉得这种味道是什么呢?”竹茗注视着她凝脂般的脸庞,就像在看某件艺术品。
“我胡乱猜的,不一定对啊,”穆寒筠更腼腆了,但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是盐么?”
竹茗眉毛一扬,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店长却已经鼓起掌来,“真了不起!在所有的客人当中,你是第一个尝出玄妙所在的人的!”
“是啊,包括我,都没能尝出里面放了盐。”竹茗笑着说。
穆寒筠害怕竹茗会生气,偷瞟了他一眼,发现他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还似乎对她颇为嘉许,胆子便更大了,“另外这里面还有一种美味的酸味,就是这个酸味让味道更加富有层次,更加回味无穷,请问这是什么?”
店长没有回答,深邃的眼睛里闪着光,“你也不妨猜一猜啊。”
“是荔枝么?好像还是那种没熟透的荔枝。”
“了不起!”店长用力地鼓起掌来,“真是太了不起了!是的,就是没熟透的荔枝!我在酒里只放了一点,你竟然也猜出来了!就是职业品酒师,恐怕也没有你这样的味觉!”
穆寒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就是你喜欢的那型么?”店长嘉许地看了看穆寒筠,对着竹茗意味深长地笑了。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她有这么敏锐的味觉。”竹茗歪着头看着穆寒筠,目光也是意味深长,“不过我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就和她交往了。”
穆寒筠一激灵,偷偷地苦笑了一下:原来当初竹茗一眼看中了她,所以才会帮她弃尸,然后再以此要挟她和他交往。这件事她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今天终于听竹茗亲口承认。
“哦,那可真浪漫啊。”店长的语气里充满了艳羡。
浪漫?穆寒筠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她和竹茗的事还叫浪漫?如果他知道这件事背后藏着多少血腥,他一定吓得坐到地上吧。不,也不一定,如果他知道竹茗血腥的过去……
店长和竹茗亲切地交谈着,像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穆寒筠偷瞟着他们,越来越想知道店长是否知道竹茗在十年前犯下的案子。如果店长知道竹茗的事情,还能用如此平常的态度面对他,那他的内心状况真是不能以常理来推踱。不过,他这么的温和儒雅,应该不会是……
竹茗起身去洗手间了。店长朝穆寒筠看过来,正好穆寒筠也在偷看他,赶紧把目光撇向一边。
“你对竹茗很了解么?”店长的表情忽然复杂起来。
“应该……”穆寒筠本想说几句无用的话岔开话题,但最终没有逃避,“你是问我知不知道十年前的事情么?”
“是的,”店长淡淡一笑,“你是怎么看那件事的呢?”紧接着却又自问自答,“哦,你的看法肯定和我一样吧。否则你是不会跟竹茗在一起的。”
“是啊……”穆寒筠僵硬地笑着,“这件事情虽然很骇人,但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应该向前看……”
店长的脸色猛地变了。
穆寒筠吓了一跳,赶紧住口。
“哈哈,”店长的脸色又回复了平淡,若无其事地去擦酒杯,“看来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很长一段路?”穆寒筠现在神经过敏,只要听到“路”就会怀疑那是不是指黄泉路。
“是啊。”店长佯作随意地看着穆寒筠的脸,眼中有种针尖般的东西慢慢凸显,“我知道他十年前做下的事情,但我一点都不觉得他有错。那些人都该死!”
“该死?”穆寒筠一激灵:难道那些人和竹茗有仇?可是当时的报道只说这些人和竹茗之前没有交集啊?
“不仅他们该死,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该死!”店长的话忽然变得无比邪气。穆寒筠吓了一大跳,发现他一脸的郑重和正义,却在说匪夷所思的话,“你心里一定在说,他们没有犯罪,不该死……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没犯过罪的人!一个人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会不知不觉地犯下很多很多的罪……不仅是他们,穆小姐,其实你和我,也都有罪!”
穆寒筠被吓得怔住了。竹茗回来了,似乎看到气氛有些不对,朝他们看了看。店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又跟他聊起天来。穆寒筠一言不发地咽下一口酒,脸上发起烧来,摸摸却是冰凉的。
和竹茗在一起玩的,果然都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