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从来都对人类的节日庆典不感兴趣,尤其是用来记录岁月的新年。每每到了这个时期,元老会里就会弥漫着一种无聊而倦怠的气氛,就像现在,容纳了数百名“贵族”的总部大厅里竟然鸦雀无声,似乎连说话都成了一种浪费体力的事。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雪却依旧无声无息下着,着实叫人乏味。“贵族”们瞟了一眼墙上的巨大时钟:时间终于到了。
他们收起一身懒散,聚集到大厅中央,而后低头、将右手覆上心脏的位置,齐齐在三把并排放置的王座前单膝跪下。数百人的动作极为整齐,膝盖磕到地面时的声响凝聚成一股沉重的音色,王座后面十米高的厚重门扉随之而开——
偌大的大厅中安静至极,只有节奏整齐的脚步声响彻了耳际。那脚步仿佛是在敲打着庄严,一声声的回响敲得心中肃然起敬。身着正装的男女踏着威仪,从门后缓缓走出,分别就坐于左右两边的王座。
数百人随即起身,动作依旧整齐如一。他们静静注视着王座上的两个人,那是统领血族的王者,是从元老会开始出现在血族历史里就一直执掌政权的长老。只可惜,最厉害的赢钩长老在半年前不幸丢了性命,并驾齐驱了数千年的三位长老如今只剩伊诺克和希拉两个。那个空出的王座,自然成了众人虎视眈眈的一块肥肉。
伊诺克看看空着的王座,又瞟了旁边的希拉一眼,不禁轻轻叹出一口气——
半年来,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因为太害怕那个男人会被救走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和恐惧。赢钩的死本就给血族带来了不小冲击,若是今年新年真的闹出什么事,整个血族怕是要乱了。
两人才刚坐下就有人上前行礼,看着一张张等着看好戏的脸,伊诺克已经猜到这个作为代表的家伙想要说什么,便抢在前面,直接回答了还没说出口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巫师血统特殊,不可入籍别族,只能为人。新年对我族来说可能毫无意义,但是对人类却很重要。隶属我族的巫师世代都为支撑防御和避光咒术尽职尽责,给他们放个年假也是理所当然。”伊诺克再次看向希拉,犹豫片刻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没有魔力的支撑,我们必须弥补防御上的缺失,增加总部的攻击力。所以在这个时候才会尽可能让更多人留在总部待命,以防万一。”说到这里,伊诺克又一次陷入了停顿——绕弯子的话终于还是说完了,他还是不得不提到那个敏感的话题。
“猎人们自古就同我族势不两立,元老会在新年的防御能力处于最低限度,决不能掉以轻心。赢钩长老去世的事他们不会不知道,加派人手也是自然。”
“可是主上,历年新年都只召集了两百人,作为保护元老会的战力绰绰有余。就算因为赢钩长老,今年突然翻倍成四百,会不会紧张过渡了?”那人突然抬眼看向王座,神色狡黠,“还是说主上心有不安,想要试探我们的忠诚?”
“放肆!”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希拉陡然跳起,疯子般全无形象,“你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什么?!他们来了我们就完了!就全都完了!会比赢钩惨一百倍、一千倍!”
从没见过这样的希拉,四百名“贵族”一时哑然,显然搞不清状况,只有伊诺克明白她在说什么。害怕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他只得赶紧带着失控的希拉离开,已顾不上向众人解释。
“我们逃走吧!就现在,我们逃吧!别管什么元老会血族了!我们害死了那个绿头发的巫师,那是他兄弟!我们害得他的女人灰飞烟灭,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希拉歇斯底里地抓扯自己的头发,殷红的泪不断从惊恐的眼中溢出。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去抓他?我们根本就弄不死他!他没有人性,他是疯子!他会整死我们的!我会受不了的,我受不了!”
“林嘉璐替我们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她不会蠢到新年的时候跑来救人。”伊诺克抓住希拉的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我们增加了一倍人手,还做了那么多准备,就算她来了,也没那么容易就救到他。”
“希拉,血族现在已经很乱了,你身为君主不能这样。他已经是假死状态,根本不可能……”
“不,他会的!一定会来找我们算账的!”希拉猛地推开伊诺克,眼中铮亮,“你忘了他那一晚怎么折磨你的吗?!抽了你的筋,折了你的骨头,还要削开你的脑袋,一点点碾成沫子!”
“一千年前我就反对你和赢钩去对付莫斯兰特家,你们偏去!艾格死前也叫你们别去招惹他,你们偏要!你记不记得他那天是怎么说的,他说血族就是好,不像人类那么容易死,可以慢慢折磨!他不会让我们痛快的,他要把我们……”
“希拉!”伊诺克再也听不下去,再也看不下去,只得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还有我呢!就算赢钩死了,还有我在!没事的!”
烟灰色头发的女人一瞬愣住,似乎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就像她停止了颤抖的身体,包围着元老会的海平面上,一场暴风雨也才刚刚过境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