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璐?!”主人迟迟不做声,眼睛看不见的米奥真的急了。
“我没事。他们把小兰特的血全换成了银浆,不把这些鬼东西弄出来他是醒不了的。”林嘉璐取出男人身体中的银针和抓钩,逐一掰断拷子。
钢铁合金的拷子在她的手里就像是不堪一击的竹筷,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实在很难想象,这个让血族长老畏惧了千百年的男人,居然会心甘情愿被如此脆弱的东西锁着。
回想起长老们的一路征程,林嘉璐不禁又是苦笑着摇头:他们在千年前对莫斯兰特家赶尽杀绝,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去对这个男人打压追捕,为的只是像今天这样,把他牢牢关在笼子里,将这个最大的威胁,作为禁忌永远隐藏下去。
“你帮他把衣服穿上,我去弄换血的……!”林嘉璐把纯白的隔离衣塞到米奥手中,转而却愣住。那台摆在面前的仪器已然损坏,装盛液体的玻璃槽碎了一地。
她怔怔低下头,挪了挪踩在碎渣上的脚,复杂的神情很快便替代了刚才的惊诧:“看来他不想让我们来呢。”
“那走吧。”米奥立马把穿好衣服的男人扔到手术台上,冷硬的动作十分粗鲁。打从第一天认识这个混球开始,他就非常讨厌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部都讨厌,甚至到了连这个男人的气味都不想闻到的地步!
“嘉璐?”见主人又不做声,金发的盲眼男人催促起来。
“小猫咪,他不愿意是他的事,但我欠他的人情……”林嘉璐看向男人脖子上的吊坠,忽然垂了眼帘。那是一条单调至极的吊坠,光秃秃的链子上只有一颗血红的珠子。她拿起血珠,轻轻婆娑着,指尖明灭在血珠中流窜着的淡淡荧光里。
话到一半便没了下文,米奥却是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有任何的动作跟言语,只是静静站在旁边,仿佛难过得不知所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嘉璐的身上已经看不到那份惯有的慵懒散漫。她没有理会自己的仆人,沉默着拿起解剖刀,燃起血红色的夜之瞳,执刀沿男人手臂一路割划至脖子,将动脉血管整条切开——除了神经末梢中的微量血液,男人身体里流淌出的,全是折射着金属光泽的银色液体!
汹涌奔流的银浆占据了林嘉璐的视线,空气中的刺鼻气味霎时又加重了好几倍……
这样多的毒物流淌在血管中,这样多的毒物穿行在心脏里,那是种怎样钻心刺骨的疼痛折磨,是种怎样日以继夜的摧残往复;如果知道他用这般残酷的方式折腾自己,如果知道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他死去的兄弟、他消失的女人,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林嘉璐再也看不下去,只得把视线转移到旁边的仆人身上:“他等下肯定会……我们离开的时候得快些。”
米奥沉默着点头,始终没有说话,眼角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林嘉璐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的,她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才觉得越发愧疚。
“我……”她抚过他没有太多表情的眼角,隔着蒙面的布,吻了那张不善言表的嘴,“出去了有话跟你说。”
“……”
陷入的沉寂的密室里始终弥漫着白色雾气,身材修长的男人静静躺在手术台面上,散乱的紫蓝色长发遮去了半边脸颊,只留出线条俊美的下颚。很快,大部分的银浆都流出了蓝色的身体,只余下少许还在沿小指缓缓滴落。
栗色BOBO头的高挑女人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将一只手掘入男人的胸膛,折断一根肋骨后便继续向着心脏靠近——要不是换血的仪器坏了,她才不会铤而走险,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唤醒这个好不容易才陷入沉睡的怪物。
林嘉璐的手渐渐深入,就在五根指头扎入心脏的一瞬,那副睡去的身体竟出现了一阵颤抖。她霎时大惊,陡然抬眼看向男人的脸,确认他并没有醒来才犹豫着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鲜红浓稠的血沿臂膀一路涌向心脏,顺着手指流入内部——男人极度饥渴的身体仿佛沐浴甘露,在瞬间释放出疯狂喜悦,那些抵达心脏的血液,一瞬就被吸收殆尽;心脏渴求般吸允着,身体中空洞干瘪的血管霎时就填上了殷红……
‘噗通’
复苏的心脏在林嘉璐手中极其缓慢地跳动,每每跳动一下,她都能感觉到有力量正在苏醒。
和血族一样,这颗心脏也是冰冷的,可却拥有血族不该拥有的心跳声;和血族一样,这幅身体也是嗜血的,可却又并不冰冷。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度对血族来说太过灼热,然而对于人类,又是太过彻骨。
林嘉璐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掌上,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她的耳朵里,只有心脏在跳动时的声音和力度:
‘噗通’——
心脏跳动间隔正在缩短;
‘噗通’——
心脏跳动的力度正在加强;
‘噗通’!
强劲而有力的跳动突然迸发,她陡然一惊,将手猛地抽回,扛上米奥就化作一阵风夺门而逃:“他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