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嫣今天借助了这种关系,她觉得点惭愧。但新闻事大,玫瑰的死亡事大,有些事就只能先放到一边,容她跻身过去。r
在一家小酒馆里,小展跟唐嫣坐定了,他打量一下四周,说：“哎呀,这地方有点窄巴,要不换个地方,去三江吧。三江那给我打五折。”r
唐嫣横了他一眼,说：“我请客就我定地方,当了官升了职开始挑三拣四了。”r
小展立刻跟进说：“那改天我请客就我定地方呗？”r
穿着便装的小展依然英姿勃勃。r
“说正事吧,我找你是有事求你。”唐嫣见饭菜上桌,便开始说正题。r
“我知道你没事还能找我？连个电话都不会打。”小展嘀咕着。r
唐嫣把自己去夜总会做小姐被哑巴警告的短信说了。r
“你够可以的,说做卧底就做卧底,弄不好出人命的,我的大记者。这魏哥要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小展搓着两手,做着急样。r
唐嫣不想谈魏平。“这对你破案也有帮助。”她说。r
小展却看了看门外,回头小声对唐嫣说：“我知道你懂规矩,所以向你透露一点消息,这个案子现在我们正调查到紧要关头了,你别掺和了行吗？”r
“我没掺和警察破案的事,我们报纸只想知道玫瑰的孩子是谁的？那个给卧底记者发短信恐吓的人又是谁？”唐嫣说。r
“行了,这事包我身上,不出三天,肯定把那家伙给你逮来。”小展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从眼底打量着唐嫣,说：“我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我应该拿这事多抻一会,显得我多有分量啊。”r
唐嫣笑着说：“你那样我就不会找你了。就因为你爽快仗义,我才找你。”r
“士为知己者死,干杯!”小展拿着矿泉水,跟唐嫣的矿泉水碰了一下。r
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脸的喜色。r
“魏哥你还在西藏呢？”小展冲着电话里说,却对唐嫣做了个鬼脸。r
“那些孩子学汉话容易吗？”r
“你知道我身边坐着谁吗？”r
“唐嫣在我身边呢,我们关系现在老铁了。你啥时回来？不知道？那地方那么好吗,你支教也去了一年了,还没支完？都晒成高原红了吧？行,你回来给我带回一把藏刀。什么？藏刀带不回来,要快递？反正我不管,你得给我带回一把藏刀来。”r
就听见小展一个人的声音了。但唐嫣知道电话是魏平给他打来的。魏平话少,音量不大,饭店里有些嘈杂,所以唐嫣一句也没听见电话里魏平在说什么。r
放下电话,小展从眼眉低下打量着唐嫣,说：“想知道魏哥跟我说了什么？”r
“你们男人谈话,我不感兴趣。”唐嫣说。r
“拉倒吧,在我面前就不要绷了。”小展喜眉笑眼地说：“你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谁也不开口说。要是我的话……”他的话说到这,断了。r
唐嫣玩味地看着他。r
小展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要是我的话,也不能说。”r
这样就好。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说,就还是朋友。r
只是,不说,不等于不想。唐嫣想起魏平过去种种的好来,也想起魏平的种种绝情。罢了,已经过去了一年。什么都该过去的,包括一段暧昧的感情。r
有了小展的帮忙,相信很快就会把哑巴这人找出来。r
现在她要去查的是玫瑰的胎儿。r
玫瑰租住的地方在圣元小区五栋三号。这地方附近的医院只有一家,林大红妇科诊所。这家诊所虽然叫诊所,但规模不小,五栋楼的地盘,一百多个房间,分科详细,各种检查据说比公立医院还先进尖端。玫瑰应该不会舍近求远去别的医院。r
找到妇产科,唐嫣把自己的身份证拿给主任,说她是杨梅的表姐。玫瑰是杨梅在夜总会的假名字。小姐很少用真名的。唐嫣说杨梅失踪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看她说得凄惨,主任果真找到了玫瑰的病例。r
“前天有两个警察也来问过,杨梅到底怎么了？”主任问。r
“我也不知道,打电话又关机,我姨妈姨夫快要急死了,所以让我来找她。”唐嫣说。r
“她一周来检查一次,最近这周没来。”一个小护士告诉唐嫣。r
看来玫瑰的死亡还没传到这家医院。现在死亡率之高,死亡一个生命,已经不能引起广泛的那种注意了。r
“她好像很宝贝她的孩子。”小护士又说。r
“她来检查这些次,有男人陪着她吗？”唐嫣问。r
“有过一次,是个小个子,才到玫瑰肩膀高。”小护士说,眼里有着揶揄的笑意。r
“是这个人吗？”唐嫣把手机里老翁的照片翻出来让小护士看。r
“对,就是他,我对他有点印象,因为他太矮了。跟玫瑰太不般配了。但玫瑰说,这矬子很有钱,说很快就会娶她。”r
这条线索很重要。r
“玫瑰说过这孩子是他的吗？”唐嫣问。r
“这倒没说过。”小护士说。“但我看不像是矬子的,因为矬子好像不愿意让她把孩子生下来。”r
“怎么看出来的？”唐嫣追问道。r
小护士却没再说,只说是种感觉。唐嫣也没在追问。从医院出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报社总编董军的电话。r
“三江那发生一起突发事件,你赶紧过去一趟,把相机准备好,多拍点照片。”董军在电话里很仓促地嘱咐唐嫣。r
三江？突发事件？唐嫣心里怦怦乱跳。r
三江是魏平父亲开的酒店,酒店里会发生什么突发事件呢？据说魏平的父亲过去黑白两道通吃,后来金盆洗手,经营这家大酒店。黑道白道的人都给他几分薄面,即使有乱子也会到外面去解决,不会在三江里打打杀杀。但今天三江怎么会有突发事件？r
唐嫣坐车到三江时,早有领班的在门口候着她。r
“您是唐记者吧,请跟我来。”领班带着唐嫣直接乘上专用电梯,径直上了顶楼。r
“发生了什么事？”唐嫣问领班。r
“很重要的事,老板嘱咐我们不许多话,请唐记者上去再说吧。”领班脸上带着职业的谦卑,礼貌地说。r
唐嫣上了顶楼,领班将她领到一间贵宾席门前,唐嫣心里突然狂跳起来。仿佛这间门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她有点莫名的恐慌,这是她从事记者这个行业以来,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她甚至有种想跑掉的冲动。r
门,忽然从里面徐徐打开。就像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镜头,门开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从打开的门里次第显露出来。刀四,强子,最后是靠在椅子上的展着一字眉的高进。r
高进,绝对是高进!r
那个冷眉冷目的高进!r
那个注视着她,两只眼睛像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的高进!r
那个劫过她,抢过她,要挟过她,诱骗她上过床的高进!r
唐嫣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她抬起的脚步怎么都落不下去。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打开的门里会出现高进那张脸。那张脸她太熟悉了,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都能揣摩出高进的情绪变化。他抬眼看着门口的唐嫣,眼底眉梢都是胜利者的倨傲和目空一切。r
唐嫣的脑子里电闪雷鸣,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蜂拥而至,让她在那一瞬间,脑子里思绪万千,纠结得差点爆炸。她实在是没有心里准备见高进。条件反射地想逃。对,见到高进的第一眼,就是想逃。r
逃!还要快!r
唐嫣的脚最终落了地,但不是门里,而是门外。她扭过身子想走,高进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r
“一年没见,你不会不认识我们吧？见到四哥,不打个招呼？”高进不软不硬地说,但声调里明显的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做了几年记者了吧,你不会这么不懂礼貌吧？”r
唐嫣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礼貌不礼貌,这个时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想见高进,不能见高进,不敢见高进。r
唐嫣这次心里想清楚了,高进不能见。她头也不回,立刻向前走。高进的目光如芒在背,跟他在一起,就会浑身不自在。r
房间里站起一人,在唐嫣身后跟了出来。像座铁塔似的拦在她面前,脸上却是谦恭得不能再谦恭的笑,正是笑面虎强子。r
强子向唐嫣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地说：“唐记者请进。我们这里有突发事件发生,给报社领导打了电话,他们肯定是派你来采访的,快请进吧。”r
唐嫣犹豫了三秒。如果硬走,强子表面是谦恭的,但他就是个笑面虎,动起硬来绝对不会容她反抗。她还记得一年前强子一出手就锁住她的咽喉,让她半点机会都没有。可如果她就这么走进去,她心里有隐隐的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