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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去东林(二)


宁木狼则取下牛角大弓,踏着银狼的足迹缓缓前行,深山老林是畜生的地盘,打猎更离不开畜生的帮助,懂门道的猎人进山时都要带猎狗或是凶猛的守山犬,即使三岁就跟着皇甫老先生进山打猎的宁木狼,有银狼配合,方能最大限度发挥自身实力。

“呜呜”

是银狼的叫声,宁木狼神韵内敛的双眸溢出精光,微微弯腰,身子前倾,撒腿飞奔,快若狡兔,一阵冷风随之而起,雪沫子飘飞,而雪地上只留下一串脚印,向密林深处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如此卖力狂奔,脚印却比先前浅了几公分,这一手功夫惊世骇俗。

陆地提纵术!

几近失传的轻身腾挪功夫,与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陆地飞行术有异曲同工之妙,练这门功夫八年方有小成,宁木狼三岁开始腿绑沙袋,脚穿特制的生铁鞋,于沟壑乱石纵横的山林间练功,整整十六年的火候,怎能不惊世骇俗!

林子里,银狼傲然而立,像个王者藐视距它十几米远的大野猪,野猪趴伏在雪地,根根铁鬃直竖,做出攻击姿态,皮糙肉厚的家伙足有五百多斤,这么大块头的野猪是“野猪王”级别的强悍存在,超过二十米,山里人打猎用的自制火枪无法射穿它的毛皮,小打小闹的猎人根本不敢正面迎其锋,甚至会望风而避。

一狼一猪对峙!

野猪低哼一声,算是吹响进攻的号角,它四蹄抛地,疾射出去,厚厚雪地被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进攻对象却非银狼,是匆匆赶来的宁木狼,这畜生似乎觉得对付个人比对付那头高傲的狼容易,想捡个软柿子捏,不得不承认,长年累月在大山里求生存的畜生们是有点“心机”和“眼力”。

野猪前冲,宁木狼同样前冲,两者速度叠加,几十米距离眨眼即过,正所谓艺高者胆大,三岁进山打猎,十来岁便与黑瞎子硬碰硬,徒手搏斗,宁木狼才是纵横山林的王者,何惧一头野猪。

银狼懒洋洋蹲在原地,干脆不动,它对主人的信心倒是强的很,人猪即将亲密接触的刹那,宁木狼腾身跳起,撞向一颗松树,然后脚尖轻巧地一点树干,再拔高一米有余,人在空中借力转身,面朝从身下钻过去的野猪,同时右手紧握牛角强弓,左手已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铁箭。

搭箭,扣弦,拉弓,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可以说是瞬间完成,且完美的无可挑剔,三国蜀汉五虎上将黄忠开三石强弓就令对手闻风丧胆,宁木狼身在半空,五石强弓被拉成满月状,按古代算法,一石,一百二十斤,五石整六百斤,这等臂力太吓人。

嗡!

气流震颤,弓弦响,铁箭出,势可洞穿金石,宁木狼根本不管第一箭是否射中,双脚沾地瞬间又射出第二箭,射出两箭时间间隔只是短短两三秒,无疑又是惊世骇俗的一手连珠箭法。

古代,三石弓已算强弓,能开四石弓者,凤毛麟角,玩五石弓,尽是些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牛人,即使靠用武凶悍名留史册的牛人们耍这么强的弓每开一次要运气凝神老半天,一箭射出,势必惊天地泣鬼神,宁木狼居然用这弓玩连珠箭法,变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雪地里,发疯跑出十余米的野猪王轰然栽倒,连着翻滚几周后重重撞在树干上,松树剧烈摇晃,覆盖枝头的白雪簌簌飘落,声势惊人,树干要是细点,十有八九会折断,五百斤的大家伙,狂奔起来能把砖墙撞倒。

野猪卧于白雪中,点点猩红为一望无际的银色世界添了几分瑰丽色彩,它张大嘴,露出两颗獠牙,发出绝望吼声,脖子动脉处和右侧后腿肌腱处插着两支雕翎铁箭,多半截箭杆没入皮肉,无一丝偏差。

力道之足,拿捏分寸之准,宁木狼这射箭的技艺出神入化,从三岁开始,十五年日复一日的磨练方有如此能耐,有谁知道十五年里他每天开弓多少次?又有谁知道十五年里他手上的皮磨掉多少层?

太阳偏西,宁木狼扛着五百斤的野猪走进生他养他的山村,手里还拎着野鸡雪兔,银狼乖乖跟随,进宝山绝不空手而归,这些年,村里人都羡慕这小子,羡慕他一身好本事,羡慕他有个好老师。

其实,更羡慕宁家姐弟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能天天吃山珍,尝肉味,虽说靠山吃山,但最近十几年,年轻人宁愿走出大山去打工,充当廉价劳动力,也不愿冒风险进山打猎,老一辈猎人凋零,打猎的手艺逐渐失传,没本事进山,自家养的猪和鸡年底才舍得杀了吃肉,一年中有八九个月肚子里没油水,而宁家每天炖肉飘散的肉香味太刺激人,太撩拨人的食欲,谁受得了?

村里也有人涎着脸带儿孙去山脚那座简陋木屋拜师,结果全吃了闭门羹,因此越发眼红宁家姐弟。

“皇甫老师我回来了。银黑狐没打着,给您下酒的东西打了不少。”宁木狼将猎物扔在门外,然后笑呵呵开门,撩起棉门帘,跨进木屋,没遇上银狐是挺失望,但不至于影响他心情,这一点像他姐姐,天性乐观恬淡,败而不馁,胜而不骄。

圆木结成的屋子分里外两间,内壁抹着一层厚泥,再刷白,倒也整洁,外屋陈设简单,摆放几样简单家具和取暖的火炉,自制的简易木桌旁,一位童颜白发的老者正饶有兴致奋笔疾书,白纸上,墨迹淋漓,是毛笔字中最奔放的狂草,李太白的《侠客行》被老者这手功力十足的狂草挥洒出来,耐人寻味,字里行间展露洒脱豪放的意境,诗意与字意,近乎完美结合,有大家风范。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老了,老了,早没了这份洒脱不羁,在这大兴安岭边了却残生何尝不是享受,木狼,赶紧把那些下酒的东西炖了,我今天兴致好,容许你小子陪我喝几盅。”老人放下毛笔,笑意绵绵。

“皇甫老师不老,离开这山沟沟肯定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宁木狼憨厚一笑,对老师的敬仰发自内心,拿起火炉上的铝壶给自己倒了碗开水,端着冒出热气的瓷碗,来到木桌边,边喝水边欣赏老师的墨宝,跟老爷子学过几年毛笔字,自然能体会到字里行间的气势,尤其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句,为之热血沸腾,不禁产生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老人抚着颌下白须,呢喃道:“傻小子我要只求翻云覆雨做人上人,二十年前又怎会来这里,孤家寡人一个,要名要利要权势有个屁用,青山绿水冬雪残阳山沟沟又有什么不好,少些勾心斗角,少费些心机,少泄露点天机,或许会延年益寿,多享几年清福。”

“老师一直呆在这儿更好,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和姐姐都会孝敬您。”宁木狼认真道,显然动了真情,他和姐姐的本事都是老人传授,若非老人眷顾,十一岁的女孩子带着九岁的弟弟如何撑起一个家,宁家或许早这山沟沟里除名了。

木狼说完深深看了一眼老人,从靠墙的柜子里拿出把剔骨刀去拾掇打来的猎物,给老师做下酒菜,他和姐姐一样,有一颗懂得感恩的心。

“木狼你是我皇甫玄明的衣钵传人,巍巍兴安岭怎能困住你这头猛虎,有一天你会离开这山沟沟,外边那花花世界才是你大展身手的天下。”老人略微佝偻的身子绷的笔直,浑身散发磅礴气息。

皇甫玄明,失民心失天下的蒋家人对他敬若神明,曾是六位开国元勋的座上宾,也曾为指点江山的伟人留下一个充满玄机的数字,八三四一,最后这数字成为中央警卫团的番号,延用至今,直到伟人逝世,世人方才领悟一二。

省城宁和距离东林市一百五十公里,由于地形复杂只有一条国道连接两地,没有高速公路,没有铁路,九十年代中期才由华能集团出资修了一条东林到秦皇岛的运煤铁路线,交通如此闭塞,却未影响东林经济发展,共和国百强县市中,东林排名前二十五,而东林矿区带动了整个河西的发展。

公路蜿蜒曲折,向远方延伸,路两边景色荒凉,北方冬季特有的萧条旷野,两辆越野车朝东林方向飞驰,前边是辆崭新的悍马H2,后边跟着辆丰田越野车,偏僻国道上,这两辆车不怎么显眼,每隔十几分钟就有百万以上的豪车飞驰而过。

东林是煤老板聚集的地方,那个人口刚过三十万的县级市大街小巷里的奔驰宝马数量甚至超过省城宁和,宾利悍马也不算稀罕东西,今年夏天北京车展,两辆银灰色劳斯莱斯幻影便是被东林煤老板抢购,其中一位煤老板还闹出了笑话,扬言要打包车模。

猛子驾驶悍马,副驾驶位上是沉稳老练的韩建,肖冰和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坐在后边,马飞性子太过耿直,也容易冲动,肖冰没让他跟着来。

肖冰不动声色听戴眼镜青年说话:“这些年,东林人越来越富,矿区越来越乱,几大私营煤矿年年出事,矿难没几起,火拼月月有,快变成家常便饭了,华能,神华,西能,国华,这些国资背景的庞然大物又成天想着吞并私营煤企,暗地里使绊子,赵总的西山矿业能打拼出今天的局面不容易。”

“打天下难,坐天下更难。”肖冰笑道,意味深长。

青年点头,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