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常在,日子瞬间消逝,一年、或二年都显得是那样的短暂。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些什么。夕阳依旧从西边落下,而我也已非从前的我了。r
——冰清r
两人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冰清建议先回趟家拿点东西再回母亲家。在这个县城里,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便是带顶棚的人力三轮车,她俩特别喜欢坐这种车。此时太阳暖暖地照身上,心情就像被雨刚刚洗涤过一样,清澈而透明。r
“我们先去吃饭吧。”万紫早就饥肠辘辘了。两人抱着孩子走进了华阳小区门前的小饭馆。万紫万万没有想到,一抬头竟然看见了早晨刚刚见过面的彭天宇,和他一起吃饭的还有一位姑娘,约莫二十几岁。冰清此时也看见了天宇,虽然他只是李子剑的哥们,可她的心里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对他俩笑了笑,以示问候。r
“本来是想吃了饭再回来的,怕天下雨路不好走,所以跟在你后面回来了。”万紫没想到会碰到熟人,一下子找不到借口,又不能实话实说,连忙找个理由解释了一下。r
“啊？今天真的有雨吗？天宇,我出门的时候把被子晾在窗户外边了。”那位姑娘显得有些着急了。r
“不会吧,外面的太阳那么好。”r
大家不约而同看了看外边,太阳正明晃晃地照射在饭馆的大门上。当场被人戳穿谎言,万紫有点尴尬,耸了耸肩,贼贼地笑了笑。r
天宇把目光重回到万紫的脸上,有点不高兴地说：“你跟我还不是一般的客气,我都送你去那儿了,要接你姐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带你们回来不就得了。”r
万紫打趣道：“我向来都是薄脸皮呀,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你,下次有事一定第一个想到你。”r
“那还差不多,随叫随到,你下车时只要记得付双份车钱就行了。咱们拼桌,今天我请客,下次你请我们。”彭天宇是个性情耿直之人,更何况此时面对的还是李哥曾经的女友,他连忙起身拉开另外两张椅子。r
万紫认为过分的客气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于是拉着冰清坐了下来。冰清也抱着田甜坐在了天宇的左手边。冰清已经很久没有李子剑的消息了,当他在她的世界里快要销声匿迹的时候,与他相关的人又突然走近了她的身边,这难道也是天意吗？r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叶莉,我们准备明年五月结婚,到时两位一定要赏光来捧场呀。”彭天宇知道李哥还惦记着冰清,所以他想借这个机会征询一下她俩的意见,虽然微乎其微,可他还是想试一试。r
“那我们铁定是去不了,一个上学,一个在家带孩子。”万紫对着彭天宇眨了一下眼睛。她根本不用猜就知道天宇是为了李子剑,所以断然拒绝了,不想自己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天宇抱有幻想。r
叶莉是第一次见到萧冰清本人,可萧冰清和萧万紫的名字倒是如雷贯耳。有时和天宇谈论起李子剑和王海霞的时候,彭天宇忽然就会冒出一句话来,“哎,真是可惜了,要是没有那场车祸该有多好,真是老天捉弄人呀。”r
于是,叶莉知道了李子剑与萧冰清的故事。她一直很想见见这位让李子剑念念不忘的女人。没想到就这样偶然相遇了,确实让她很惊艳。叶莉好奇地凑过身子看着田甜,真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冰清看她那模样就是想抱一下孩子,冰清没等叶莉开口,就把孩子小心地递到了她的怀里。r
“一言为定,以后多联系。”他转过头,看着冰清说：“我们买的新房就在你们小区对面。”在天宇看来,冰清还是那么漂亮,一颦一笑中仍如当年坐在李哥身边时的模样,只是更增添了一份少妇成熟的风韵。r
倘若此时是李子剑坐在她身边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认为了。因为用心的人会在冰清的目光里,看到一种深邃与幽静,那种淡然会让李子剑感到陌生与心酸。r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淡然,才能让冰清走到今天。刚刚坐在三轮车上,冰清莫名地对万紫说了一句话：“当你对一个人或一件事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的时候,你就可以坦然地面对一切了。”r
“为什么？要是我,那是绝望。”r
“因为没有希望就意味着永远不会失望,所以,当出现小小的惊喜时,你就会感到很满足,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幸福呢？”r
万紫记下了这句话,可她还没有细细去品位它的深意。r
这顿饭吃得很轻松,话题主要围绕着田甜展开,都是花样年华的人谈论的都是自己的小时候,长大后再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脚印,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小时候的那些执着天真、顽皮捣蛋,现在看来都是人生的一笔财富。r
吃完饭后,叶莉和天宇执意要送冰清回娘家,他们把车开到了冰清家的楼下,冰清一个人上楼利索地拿了些衣服就下来了。从吃饭一直到母亲家,都是叶莉抢着抱着小田甜,根本舍不得让冰清和万紫碰一下。r
看到这种光景,冰清戏谑道：“天宇,我建议你明天就把酒席给办了,然后赶紧生个孩子让叶莉抱着。”叶莉听了羞红了脸,可还是乐呵呵地抱着孩子,又是唱歌又是亲昵。r
夏梅英在家里听到门外有汽车的声音,她赶紧扔下手中的针线活跑了出来,看见两个女儿和田甜都回来了,既激动又有点疑惑,可当着天宇的面没好意思问。冰清和万紫真诚地邀请他俩吃了晚饭再走,天宇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一直坐在驾驶位置上不肯下车。叶莉却很爽快地应允了,这都要归功于田甜了。r
“姐,你回城后,我能去你家看你和田甜吗？”叶莉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问道。她是个幼儿园老师,特别喜欢孩子。当她第一眼看到田甜的时候就如一米阳光照射进她的心田,她觉得自己和田甜很有缘分。r
“嗯,我回去后一定给你电话,到时就有人帮我带孩子了,那可是免费的最高级的专业保姆呀。”冰清得知她是幼儿园老师的时候,心里很是欣慰,原来一转身,就能遇到意想不到的人。r
“那是最好了,以后孩子上幼儿园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叶莉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冰清看看,以表她的诚心。r
“妈,天上真的掉下一块大馅饼了。”冰清笑着喊着屋里的母亲,大伙看着天,捧腹大笑。r
叶莉和天宇走后,冰清看着他们远去的车子,心里暖暖的。也许人生的转折点就在怀上田甜的那一刻都注定了。r
叶莉在回去的路上,很认真地跟天宇说：“我不知为何,看到田甜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自己和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说这是不是前世的缘分？”r
“那你就当成是缘分吧,如果今天早晨不是因为李哥打电话让我去接人,那我回来的路上也就不会遇到萧万紫；如果今天我真的带她们一起回城的话,肯定是直接送她们回家了,你今天也就不会见到田甜,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以后孩子上幼儿园的事,你就真的要多费点心。李哥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无以回报,所以你就替冰清分担点吧。”r
“这还用你说,到时你别吃醋就好了。”叶莉嬉笑着。r
晚上,万紫和姐姐睡一个房间,“姐,你只要给田甜喂奶就行了,晚上你就只顾睡觉好了,照顾田甜的事我全包了。”r
“真的？那我岂不是麻雀变成了凤凰。”r
“你就好好在家享受奶妈的待遇。古时候的职业奶妈很金贵的哎。”r
“呵呵,我成了田甜的奶妈了。”r
孩子睡着以后,冰清和万紫还没有睡意,两人聊了一些事。睡前,冰清跟万紫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以后一定要找个相爱的人结婚才好,那样才有勇气一起度过生活中遇到的任何困难。”r
“不是说爱情像面包,刚开始感觉很甜蜜,可时间长了也会过期变质。”r
“但至少开始的时候拥有幸福才行。”r
“你后悔放弃李子剑了？”r
“没有后悔,因为生活中仅有爱情是远远不够的。”r
“那你后悔认识李子剑吗？如果没有开始就没有伤心了。”r
“不,我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他,至少让我和他真心相爱过,没有杂质,纯净如雪。”当初李子剑总是骑着自行车来见冰清,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自己开公司做生意。冰清一直以为他和她一样,是一位工人而已。r
“顺其自然吧。”万紫想到了秦飞,今天的事给她感触很深,她已经做了决定,毕业后回到家乡,因为她已经答应帮助姐姐把田甜抚养成人。r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冰清的听之任之,许是对人生的一种无奈的妥协。幸福是需要方方面面的琐碎快乐地堆积起来的,不是仅有爱情就够了。如果在冰清的世界里,只有李子剑和自己,没有了王海霞,那么这份幸福是否就能拥有呢？得到后又能坚持多久呢？r
萧冰清知道李子剑很爱她,因为爱,他才会不停地徘徊。可是她更爱他,所有她才会先放手。就在自己转身离开子剑的那一霎那,她就暗许：我将嫁给之后第一个碰上自己的人。r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不是爱情,只是想拥有一份很平淡的生活而已。所以遇到田晓明,也是一种宿命。他不偏不倚地就走到了萧冰清的人生轨道上来了。r
第二天早晨,彭天宇在公司见到了李子剑,他不知该不该把昨天见到冰清的事告诉子剑。r
李子剑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抬头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天宇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很好笑,“怎么了？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r
“子剑,我昨天见到萧冰清了。”天宇忽然冒出的这句话让李子剑感到十分的意外。他知道天宇不是个多嘴的人,这两三年中,天宇从不在自己面前主动提及萧家的任何一个人。r
李子剑很想问天宇：“她还好吗？”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端起杯子转身泡茶去了。他一直以为心底的那根弦被自己藏得很深了,可此时还是不经意地被突然拨动了,依旧那么疼,那么无法释怀。r
天宇与李子剑从小就认识,自己和子剑也是鼻息相通。他没等子剑开口,就一五一十地把昨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子剑。说完后,他就起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天宇知道此刻的子剑需要独处的空间。r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李子剑像往常一样在公司加班,海霞打来电话问他是否回家吃晚饭,他推辞说要加班。而坐在办公桌前的他始终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天宇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来来去去。他终究没能抵挡住心底的那份牵挂,大脑不受控制地把车开到了那条熟悉的乡间小路上。他把车远远地停在了村后的水泥路边,坐在车上又思索斗争了很久才熄了火,下了车。r
他害怕有人看见自己,幸亏冰清家在村子的最后一排的最西边,平时也很少有人从屋后经过。他伫立在屋后的杉树下静静地凝望着,紧密的窗户,粉色的窗帘,他猜想屋里的一切应该还是老样子吧。r
隐约听见万紫在逗孩子的声音,果然,寂静中传来了几声孩子“咯咯咯咯”的笑声。r
“宝贝乖,妈妈抱,吃饱了赶紧睡觉哦。”r
那是冰清的声音,与子剑记忆中的温柔的声音一模一样。r
“姐,昨天我还忘了问天宇,也不知李子剑和王海霞生了孩子没有？你也很想知道吧？”r
“我没你那么好奇。”r
“我就不相信你不想知道,在我面前还装蒜,真是的。”r
“我跟你说的是真话,其实离开宾馆的那天我就知道了,我和他已经成为了不相干的陌路人,所以王海霞来找我的时候,我才写下了那张字条。”r
“真的不想干了？你真的永远再也不见他了？如果忽然在大街上遇到的话,你也会假装没看见？”r
“嗯,不用假装,若看见了就像看陌生人一样。”r
“姐,你越是这样说我还越是不相信。我们心理学老师说,凡是把话说得很绝对很彻底的人,她心里的想法与此恰恰相反。”r
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没了声响。没过五分钟,灯熄了。李子剑用力吸了两口烟,手指轻轻一捻,将灭掉的半支烟扔在了墙角,转身轻步离开了。他以为自己的出现是神不知鬼不觉,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都被冰清隐约觉察到了。r
灯熄灭的一刹那,因为农村没有路灯,那真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冰清放下头发准备躺下的瞬间,隔着朦胧的窗帘,她隐约看到窗外有一点光亮,可亮点又很快地消失了。她轻轻地下了床走到窗户边,用手小心地掀起窗帘的一角,把脸贴在透明的玻璃上向外张望,她什么也没有看清,可她心里就突然间感到了莫名的失落。r
次日清晨,冰清走到杉树下,没费多少心思就找到了那根被李子剑扔在墙角的半支烟。她拿在手心看了看,是三五牌。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抽这个牌子的烟,而且他只抽这种烟。r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影片《阿甘正传》的开头和结尾都有这样一个镜头：在广阔无垠的蓝天下,一根轻盈而洁白的羽毛从天而降,缓缓地降落在阿甘的脚下。r
想来,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阿甘正是听着母亲这样的教诲,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出属于自己的生活的奇迹。r
插曲《blowing in the wind》给冰清和子剑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r
一个男人要走多少的路,r
才能称之为真正的男人？r
一只白鸽要飞跃几重大海,r
才能在沙滩上长眠？r
炮火要横飞多久,r
它才能永远的消失？r
我的朋友,答案在风中飘荡,r
答案随风而逝。r
一座山峰要屹立多久,r
才能被冲刷入海？r
人们要坚持多少年,r
才能得获得自由？r
一个人要几度回首,r
才能装作视而不见？r
我的朋友,答案在风中飘荡,r
答案随风而逝。r
一个人要多少次仰头,r
才能看到苍穹？r
一个人要有多少只耳朵,r
才能听到人们的哭泣？r
要经历多少次死亡他才会知道, r
太多的人已付出生命。r
我的朋友,答案在风中飘荡,r
答案随风而逝。r
因为影片的缘故,万紫和冰清之前都曾读过小说《阿甘正传》,它的结尾是这样写的：r
“不过,我跟你说,朋友,有时候到了晚上,我仰望星星,看见整个天空就那么铺在那儿,可别以为我什么也不记得。我仍旧跟大家一样有梦想,偶尔我也会想到换个情况人生会是什么样儿。然后,眨眼之间,我已经四十、五十、六十岁了,你明白吧？”r
万紫似懂非懂,而李子剑和萧冰清也许早已心领神会了,也许就正如歌中所唱的那样,让答案随风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