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堆满了夜。我犹豫了好久,还是鼓起勇气搬了起来,不想却砸了自己的脚。痛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但我还是会轻轻微笑。r
——冰清r
冰清和晓明结婚了,可结婚后一桩桩事情接踵而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初入围城的她方才感到婚礼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事,可婚姻生活里的故事才刚刚上演。r
田晓明终于正大光明地“软玉温香满怀抱”,自然满心欢喜,喜笑颜开。大一夜的缠绵总是让冰清觉得全身酥麻,乏力得很。可一想到公公婆婆都住在家里,赶紧硬撑着起了床,为他们准备早餐。r
她在厨房间熬粥,煮鸡蛋时,田晓明也黏黏糊糊地站在老婆身后,搂着她的小蛮腰。r
“好了,赶紧去漱洗,别让爸妈瞧见了。”冰清轻拍了一下老公放在她腰间的手,小声地笑着嗔怪道。r
“你身上真香。”晓明说着就把脑袋藏在冰清的颈项,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脖子。r
“别这样,给爸妈看见不好。”冰清实在有些担心。r
果真,身后忽然传来两声低沉的咳嗽声,婆婆徐琴芳走了进来。r
冰清吓得手一抖,红着脸羞涩而亲切地喊了一声“妈”,可徐琴芳却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r
“妈,一大清早谁惹你生气了？”田晓明才不管呢,依然笑嘻嘻地搂着老婆的腰。r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赶紧洗脸去。”老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冰清知道这话是婆婆说给自己听的,她偷偷用力掐了一下晓明的手,让他识趣点。r
“冰清是我老婆,我爱怎样就怎样,这可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和义务呀。”田晓明言言辞凿凿,可表情还像个孩子一样,咧嘴笑着。冰清暗暗跟他使眼色,让他别闹。r
“养儿无用,娶了老婆就忘了娘。”徐琴芳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还故意加大了身体摆动的幅度。很宽敞的厨房忽然间就觉得有些拥挤,她一个劲地挤兑着儿子,田晓明就嘻嘻哈哈地半搂半抱着冰清在躲。r
客厅里突然又传来了两声更为响亮的咳嗽声,田晓明这才乖乖地放开了手。r
刚吃完早饭,田大鹏就正儿八经地为儿子当家作主了。r
“冰清,下个星期就和晓明一起到店里帮忙。”冰清听到公公的话感到很惊讶,她可从未想过到家具店去上班。r
田家在湖边有个方圆百里的水产养殖场,老夫妻俩多年来的苦心经营确实攒下了一笔钱。田晓明和妹妹田晓雨中学毕业后就先后进了同一家服装厂,哥哥是保安,妹妹做车工。去年田大鹏不忍儿女起早贪黑地在厂里工作,就把养殖场承包给了别人,在城里买了一套住房和两间店面房,做起了家具生意。r
事情就是这样巧,田家的家具店与冰清小姨开的服装店在同一条街上,冰清经常去阿姨店里帮忙。这条商业街虽然很长,可是很多人都知道夏雪英有个容貌出众的外甥女,有人还故意假装到小姨店里来买衣服,就想看看萧冰清的庐山真面目。r
每当冰清经过家具店的门口,田晓雨就会跑上前,亲热地问道：“冰清姐,你有空吗？到我们店里玩玩可好？”冰清不喜欢和陌生人讲话,可当她一次次拒绝田晓雨热情的邀请后,又会担心是否因为不小心伤害了小姑娘的真心,所以偶尔也会答应晓雨,陪她在家具店里聊一会儿。r
晓雨是个单纯的女孩,白皙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一笑起来也会露出一颗小虎牙,因为这一相似的特征,年龄相仿的两个姑娘成了好朋友。没过多久,晓雨就跟家人谈论起冰清,田晓明虽然还没见过冰清本人,可他从妹妹的嘴里也知晓了冰清的很多事情,包括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吃什么菜。r
晓雨特别喜欢善解人意的冰清,总是有意无意地撮合着哥哥和冰清。田晓明初见冰清时就丢了魂一样,她确实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清纯漂亮。冰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田晓明的脑海里瞬间就闪现出几个词“窈窕淑女、出水芙蓉、沉鱼落雁”。r
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很向往,田晓明也不例外。田大鹏一直不赞同他与史小玉交往,虽然史小玉与晓明青梅竹马,可一帮人在玩乐时,她总是故意冷落晓明,还时不时地对他说：“你爸和我妈都不同意我们交往,我们不如分手吧,每次请客吃饭你总是不带足够的钱,老让我丢脸。”田大鹏虽说每月只给晓明五百元的生活费,可比普通人的工资都高出好多。r
可区区五百元哪够他开销？他烟瘾不大,可和朋友们在一起最爱摆阔,总买最贵的“红塔山”香烟。史小玉也爱穿衣打扮,剩下的全被她花了,可她还嫌弃他不够大方,不够潇洒。晓明也是有苦说不出,严厉的父亲是不会多给一分钱的,他只好死皮赖脸地求妹妹再赊点零花钱,每到月底的那个星期,晓明觉得日子特别难熬,所以只好乖乖地坐在家具店里,哪都不敢去了,能省则省。r
当冰清出现后,他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聚集到了冰清的身上,也假模做样地开始关心店里的事了。狐朋狗友一大堆的晓明,不论谁给他发“三缺一”的急呼,他也置之不理了。田晓明只有得空就跑到夏雪英的店里来帮忙,一心就想抱得美人归。无奈冰清从不与他多言,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r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他觉得追得特别辛苦。于是就请妹妹帮忙,三个月后仍无进展。无意间听说萧冰清特别听父母的话,婚事也由父母做主,他如获珍宝般,立马回乡下请来父母当说客,说“我今生非萧冰清不娶。”r
于是,田大鹏夫妇见到了让儿子魂不守舍的萧冰清,托人四处打听,萧冰清也确实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孩。于是,田家也慎重其事地请了同在一条街开店的戴海燕说媒,事情总算有了一丝希望。r
自打见过萧华后,田晓明就屁颠屁颠地做起了毛脚女婿,也不管冰清愿不愿意,天天往冰清家跑。到了萧家,他很是勤快,表现极佳,冰清的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都帮着田晓明说好话。r
当萧华终于答应把女儿嫁给他,他开心得叫萧华打他一巴掌,乐得全家人都哈哈大笑。晓明更是欢欣雀跃,觉得这一切似一场梦那样虚无缥缈,找不到真实的感觉。r
可他母亲徐琴芳也不知为何,就是不同意他与冰清的婚事,还苦口婆心地劝导他说：“萧冰清好是好,可她太漂亮了,一双眼睛长得花俏的很,一看就像狐狸精转世,将来定是红颜祸水。”r
“妈,你怎么知道我老婆是狐狸精转世,你难道是狐狸精家族的长老？”晓明一直很喜欢《聊斋》里的那些既漂亮又善良的狐狸精,“再说,狐狸精也分好和坏的,我就是喜欢天生丽质的狐狸精。”r
唯一让萧华担心的就是田晓明玩性重,可一想到他家有个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必须为女儿寻一门亲事,要不,这丫头铁了心不打算结婚了。萧华不盼她将来大富大贵,只求她将来衣食无忧,有个体贴的人知冷知热就行了。r
萧华觉得心地善良的晓明还是不错的人选。r
“爸,我还是在公司上班比较好,店里有晓明和晓雨在,生意也不是很忙,周末的时候我过来帮忙就可以了。”冰清觉得如果真的在店里上班,自己也很难启齿向公公要生活费,到时更为尴尬。r
“我说怎样就怎样,等你有了孩子后,也不用跑来跑去活受罪,我也是为你着想。”田大鹏不容置疑地说道。r
“可是,我现在还没有孩子,人家有了孩子不也照样上班的,我们公司也有三个月的产假的。”冰清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天哪,这才是结婚后的第二天,冰清心里寒丝丝的。r
田大鹏看看冰清,又看看晓明,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不想老实地呆在家里？你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想红杏出墙？”r
“爸,你们怎么这样说话呀？”田晓明还沉浸在缠绵甜蜜的新婚之夜,此时听到父亲说出如此难听的话,简直是不堪入耳。r
“一个女人长得太漂亮就是祸水,就算她不去勾引别人,别人也会主动送上门的。还有不要动不动就睁着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男人,那都是勾人魂的把戏。”婆婆说的话更让冰清难堪,冰清坐在那里,脸一阵白一阵红的。r
“就这么说定了,还有,最近我们都住在城里,等你有了孩子再说。”r
“你们不是说不和我们住一起的吗？”晓明只想尽情地享受两人世界。r
田大鹏又瞪了儿子一眼。晓明一看到父亲那严厉的目光,立刻低头敛眉,不敢多言。r
“帮你早点娶媳妇回来不就是传宗接代吗？”徐琴芳这话立即让冰清想起田家乡下猪圈里的那头老母猪,自己难道就如他家的母猪一样,只为了产仔？她胃里一阵恶心。r
“爸,我和冰清还很年轻,生孩子的事想晚点再说,目前我俩还没有能力抚养孩子。”r
“暂时不要孩子？是你的主意还是冰清的意思？谁说养不起的,我田家竟然养不起一个孙子？”田大鹏一听,火冒三丈,继续大声说道：“告诉你,今年年底必须生个孩子出来,要是不想生孩子的话就离婚。”r
冰清一听到离婚两字头又大了,问道：“爸,你怎么老把离婚两个字放嘴边？再说我也是不肯生孩子,生孩子与离婚有什么关系？难道您非要看到我们离婚才满意吗？”冰清真是搞不清楚,他父亲动不动就用离婚要挟她。昨天看在晓明的份上不和公公较真,怎么今天还提呀？r
“只要是我田家的媳妇,你就必须听我的话。第一辞了工作到店里上班；第二赶紧准备生孩子；第三让你父母给你买个城镇户口。”田大鹏忽然提到城镇户口,让冰清更反感。r
“我的户口如果不能迁,那就暂时不迁了,我也不想花钱去买。”冰清觉得自己都结婚了,怎好意思再伸手问父母要钱,打死她也不干。r
“不行,这个星期你就回家去说,买个户口只要五千元,我刚给晓明和晓雨办的,你也赶紧吧,免得让人家笑话我娶了个乡下媳妇。”r
“可是……”父母为了置办冰清的嫁妆已经拿出了多年的积蓄,妹妹上学还要花钱,这个城镇户口让冰清感到很为难。r
“没有什么可是,我就知道你家没钱,没钱就不要嫁女儿。”r
“爸,你不是说只要五千元就能买个城镇户口了,你给我五千,我去帮冰清办这事。”晓明鼓起勇气向父亲建议道。r
“这个钱怎么要我出？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让她买户口了吗？”r
“可是,她们家把彩礼退给了我们,就用那笔钱去买户口好了。”田晓明也没跟丈人说户口一事,他觉得城镇户口和农村户口没有多大的区别,将来生了孩子是可以入户在新房里的。冰清从来没有欺骗过田家,早就跟他们说自己的父母是农民,自己在公司上班。每次田大鹏侃侃而谈为儿女买了城镇户口,冰清也没有羡慕过,只当他是炫耀来着。r
之前田大鹏跟冰清提及此事,她一直当是开玩笑。此时,冰清忽然觉察到自己在他眼里低人一等,心想：“他不也和我一样是农村户口？难道买了城镇户口,就真成城里人了？”可是冰清心里的话也不敢说出来,她打心眼里害怕田大鹏,害怕他的眼神,害怕他说话的语气,和他单独相处压力更大。r
大家闹得不欢而散,婆婆走过冰清的身边,瞥了她一眼,还冷冷地说了一句：“或许你父母砸锅卖铁才能帮你买个户口。”r
冰清气急,也嘀咕了一句：“你们不也是农村户口？”r
婆婆瞪了冰清一眼,冰清顿觉后背上寒意涔涔,第一次觉得农村户口是那样的让人卑微,压得自己抬不起头来。r
工作一事,冰清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新婚燕尔,田晓明很是勤快,骑着冰清的新自行车,早晨送晚上接。当美若天仙的老婆轻搂着他的腰,坐在他身后的时候,路过的人纷纷向他投来羡慕的眼神,他心里美得快要像吃了蜜一样。r
可只要冰清不在他眼前,他就会胡思乱想起来,想起一道道色迷迷的目光在冰清身上扫射时,他又会惶惶不安,既害怕单纯的冰清被人诱骗了去,也害怕冰清看上别的男人。r
逐渐膨胀的占有欲让他变得疑神疑鬼,乘冰清洗澡的时候,会翻看她的包,查看她的外衣,是不是留下蛛丝马迹。冰清不是不知道,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就当田晓明喜欢自己,所以才会这么紧张。r
田大鹏为了户口一事,只要一得空就跟小夫妻俩念叨。无路可退的冰清硬着头皮向公司里玩得很好的小姐妹借了五千元。因为自己上班忙,就将借来的五千元交给了晓明,让他抽空去办理一下,晓明爽快地答应了。r
冰清在新婚的日子里,是冷暖两重天：婆婆是天煞星,公公是牛魔王,丈夫是多情种。他就在着两冷一暖中慢慢地适应着,如履薄冰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