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绿叶,不知被谁偷了,却没有放到你的手心里。窗外的冬天去了又回,我却不能够再醉。脚步里除了碎,还有慢慢的疲惫。你和你的家人终于要把我搁浅在沙滩上,我只是一条被戏弄的小鱼。r
——冰清r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有泪有笑,孤独与忧伤,快乐与疯狂。冰清偶尔也和同事们一起聚餐,聚餐后会去“蓝鸟歌舞厅”,她不会跳舞,但是都会疯狂地唱上几首歌,宣泄被自己积压的情感。r
田晓明刚买摩托车的第一个月,每天又恢复了刚结婚时的接送工作。同事们看见了,都会羡慕地称赞道：“冰清,你真是好福气,老公这么宝贝你,再生个可爱的孩子,那真是幸福的三口之家呀!”每次听到诸如此类的话,冰清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也许在外人的眼里,她确实是个幸福而又幸运的女人。r
催着冰清怀孕了除了田大鹏,还有夏梅英。每次打电话来,她总会关切地问道：“你怀孕没？你爸也盼着呢。”r
“妈,你们总是问我,我真有压力的。”冰清的脑海里至今还萦绕着晓雨那天说的话。有一天,她小心翼翼地在电话里问母亲：“妈,要是晓明没有生育能力,我们就领养一个孩子,好吗？”r
“什么？他去医院检查过了？领养的孩子难带的,也不捂心。”r
“没有,我瞎猜猜的,都快一年了我还没怀上,要不就是我不会生孩子。”冰清在电话里跟母亲笑嘻嘻地说道,平时田家提孩子的事,冰清听了心里很反感。可母亲说起此事,冰清的心里又徒生一线幻想,她希望能顺利地生个健康的孩子,也好给自己暗淡的生活带来些阳光与乐趣。r
夏梅英第二天就进城了,带冰清去看了市里有名的老中医,老医生一番询问把脉后,说冰清身子骨虚弱,需要补气调理,让冰清每周一去复诊一次。从十月中旬开始,冰清就开始煎药喝,一直喝了二个月左右。r
冰清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喜欢诗词歌赋,喜欢梧桐细雨,喜欢喝茉莉花茶。秋天是个让人遐想的季节,而她最喜欢深秋。一到秋天,她就会早早地出门,一路上可以听到梧桐树上传来鸟儿清爽婉转的叫声,风轻云淡,天高气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r
冬天到了,晓明早晨因为睡意更浓而起不来。冰清就自己骑自行车上班了,有人起丈夫为何不接送时,她委婉地说坐在摩托车后面冷,骑车是最好的冬季运动,其实她自己知道这话是自欺欺人。r
这个冬天雨水比较充沛,潮冷的天气带来了刺骨的寒风。现在冰清觉得生活还是单纯明净的,因为她已从心里接受了目前的生活。虽然晓明时不时为了打牌熬通宵,可也不再拿冰清的钱去挥霍了。r
早晨出门的时候,天阴阴的,可冰清没有带雨衣。刚吃饭午饭,天空飘起了雨丝,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幸亏发现同事有一把伞,冰清借此机会重温雨中撑着伞、骑着自行车的凄清。记得读书那会儿经常这样做,那感觉似乎很遥远,却又如昨日重现。r
“咦,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冰清一打开家门就看见晓明的父母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她了,冰清对他们的突然到来感到有些意外。r
“今天是冬至,我们送点新鲜蔬菜给你们,也顺便上来看看你们。”田大鹏笑着说道。冰清抬眼看了他一下,总觉得眼前这张盛满笑意的慈祥的脸让她很不安。她又看了看婆婆,她的脸上似笑非笑。r
冰清害怕和他们单独相处,被他们拿捏着就像一只蚂蚁一样。她得找个伴来解围。r
“那打电话给晓明和晓雨,让他们也赶紧回来一起吃饭吧。”冰清边说边走向书房,虽然没有回头,可明显感觉身后两人都看着她的背影。她顿觉脊背上一阵凉意,心想：“他们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和我谈？”她一个人怕顶不住压力,赶紧打电话搬救兵。r
“不用打电话了,晓明今天有事,已经打过电话回来了。晓雨说下雨,不高兴跑过来吃饭了,咱们就开饭吧。”徐琴芳招呼冰清先吃饭。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冰清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见是晓雨,立即开了门。r
“晓雨,你不说不过来了吗？”徐琴芳问道。r
“我一个人在店里也没事干,所以想了想还是来吃完饭,都好久没吃妈做的饭菜了。哥说爸让他今晚不要回来,爸,你真的这样说的？”晓雨笑着坐到了桌边,不解地问父亲。r
“嗯,他说要打牌的,所以我就说打牌就不要回来了,要是敢回来,我就关他门外边。”r
“难怪呢,他跟我说今晚住朋友家了,所以我特地跑来陪嫂子睡呢。”晓雨边说边接过冰清递过来的饭碗,忽然她停住了筷子,把头凑到母亲面前,盯着母亲看了好一会儿,问：“妈,谁欠你钱了？好像看到女儿媳妇不怎么高兴呀？”r
“谁说你妈不高兴的,别胡猜,吃你的饭。”田大鹏笑着瞪了一眼女儿。晓雨冲着他傻笑着,又朝他伸了伸舌头。r
徐琴芳撇了撇嘴,说：“我哪敢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在你们田家什么事不都是老爷您说了算,谁还敢说个不字？”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冰清,又低下头吃着自己的饭。顿时,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压得人透不上气。r
“好了,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干什么,吃饭。”田大鹏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女儿,又给冰清也添了一块。r
“爸,你应该第一个给妈添菜,那就好了。”晓雨乐呵呵地建议着。r
“他的眼里哪还有我,我是老太婆一个。”徐琴芳虽然带着笑意说着,可话里有话,有轻微的责备,也有淡淡的酸味。大家边吃边聊,田大鹏高兴地讲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趣事。r
晓雨兴奋地告诉冰清,小时候她和哥哥在湖里捉鱼生野火烤螃蟹的事。冰清听着,也想起小时候与万紫爬树,掏蜜蜂的事。r
吃完饭后,晓雨和冰清在厨房间洗碗筷,边洗边继续着刚才饭桌上的话题。厨房打扫赶紧后,她俩坐在客厅里陪着老夫妻俩看电视,看上去,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r
“你去泡点茶来。”田大鹏对徐琴芳说道。r
冰清听见了,赶紧站了起来,说：“妈,你坐着吧,我去。”r
“你和晓雨看电视,我一会儿就好,这个电视剧我也不喜欢看。”徐琴芳不紧不慢地说道,可冰清不敢让婆婆为自己端茶递水,赶紧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厨房。r
“要不——”徐琴芳正往杯子里倒水,头也没抬,对冰清说道：“你去拿两个苹果来。”r
等冰清去书房拿来苹果的时候,婆婆已经泡好了茶,一杯绿茶,三杯果汁。她递给冰清一杯,说：“赶紧趁热喝吧,暖暖胃,等会早点洗洗,上床睡觉。”冰清听了心头一热,差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原来婆婆打心眼里还是关心自己的。r
“你把这杯绿茶端去给你爸。”说完,她端起另外两杯果汁去了客厅,冰清像个小媳妇一样端着杯子跟在婆婆的身后,把绿茶递给了田大鹏。r
书房里的电话响了,冰清端着杯子跑去接电话了,是母亲打来的：“冰清,今天吃赤豆糯米南瓜粥了吗？”这是南方这座城市的风俗,都说冬至这天要吃南瓜粥,预示着要把来年所有的难事都度过。r
“妈,您昨天已经打电话提醒我了,您就放心吧,我早晨就吃了。不过,万紫在学校里,肯定吃不上南瓜粥了。”在冰清的记忆里,每到冬至这天,母亲一大早就会熬一锅香喷喷的赤豆糯米南瓜粥,那有点咸有点甜的味道一直留在姐妹俩的记忆里。虽然是很普通的一碗南瓜粥,可盛在碗里的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对女儿的浓浓爱意。r
“刚刚万紫打电话回来了,说在食堂里买了一份煮南瓜,她马上就要放假了,还有十天就可以回来过年了。”r
冰清每次接到父母和妹妹的电话,心里就会莫名地激动起来。以前在家的时候,总觉得父母处处管着自己,很多时候觉得和父母无法沟通,于是姐妹俩一心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工作,结婚,要像个大人一样离开父母的身边独立生活,可现在才突然发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是那样的无忧无虑,什么事也不用自己操心,就算天真的塌了下来也有父母顶着。r
“天冷了,早点睡,我这几天又给你和晓明做了两双棉鞋,过几天我就给你送去。”夏梅英知道女儿冬天最怕冷,所以每年冬天都会给女儿做两双新鞋,穿起来会暖和些。r
冰清正和母亲说着话,晓雨走了进来,顺手把门也关上了。冰清打完电话后,问道：“什么事？”r
晓雨撅着嘴巴,不高兴地说：“嫂子,我回去了,爸妈让我一个人回店里住,一点都不通人情。”r
“今晚你就睡这儿吧,等会儿我给你泡个热水袋。”r
“嗯,那你跟爸妈说一声吧。”r
平时晓雨也难得来家里住,外面这么冷,冰清不忍心让小姑娘再回店里。冰清端起杯子,喝了两小口果汁,“太冷了,你喝吗？”r
晓雨笑着接过杯子就一口气喝完了,舔了舔舌头,说：“冬天我都敢吃冰激凌的,这个小意思。”r
“你把门关好,我打个电话给你哥,让他早点回来。”冰清小声地拨了晓明的寻呼。没过几分钟,晓明回电了：“爸妈在咱家吗？”r
“在,你带钥匙了吧,估计爸妈等一下也会睡了,你开门时小声一点。”冰清把声音压得很低,像做贼一样。r
“还是老婆大人心疼我,今天下午被爸狠狠训了一顿,他那样子真是吓人,你不来电话,我今晚还真不敢回家了,我从小就怕他。”晓明的声音也很低,可旁边的晓雨也能听清楚,也一个劲地对着冰清点头,大概是同意晓明这一说法。r
姑嫂两人在卫生间一边漱洗一边聊天,不亦乐乎。洗脚的时候,晓雨用手轻轻地按着太阳穴。冰清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头痛？”r
“不是,吃饭时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就想睡觉。”r
“傻丫头,这是感冒的前兆,赶紧去睡,我帮你把被子铺好。”冰清也觉得自己有些犯困。r
“哎,不是让你回店里睡觉的,怎么到现在还不走？”田大鹏出来倒茶的时候看见了站在书房门口的晓雨,又不高兴地训斥道。r
“爸,就让晓雨住这儿吧,我让她留下的,她已经很想睡觉了。”冰清解释着,她真的想不通：“为何公公婆婆都要逼晓雨去店里睡？幸亏晓雨知道实情,否则还以为我嫌弃她这个小姑子呢。”田大鹏看着冰清这么护着晓雨,也就没多言。r
冰清抱着热水袋走进书房,发现晓雨已经睡着了。她拿起桌上一块干净的毛巾,裹好滚烫的热水袋,从另一床头塞进去推到晓雨的脚边。冰清帮她把被子盖好,关上灯,又蹑手蹑脚地掩上门。r
“爸,妈,明天我还要上班,我先睡了,热水、毛巾和牙刷也都放在卫生间了。”冰清感觉浑身无力,眼皮直往下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了自己的房间。r
冰清脱下棉毛内衣,穿上粉色的睡裙,钻进了暖乎乎的被窝里,电热毯可是冰清冬天的宝贝。陪嫁的时候,夏梅英知道女儿冬天怕冷,就买了两条双控大床电热毯,这还是夏梅英专门托冰清二舅在上海买的,就这两条电热毯就要八百多元。r
她本想等到公公婆婆睡下,再给晓明打个电话通风报信的,可眼睛不听自己使唤,眼皮也是越来越重,浑身都酥软得像棉花糖。她什么也不能想了,哦,赶紧好好睡一觉吧。不久,她便进入了梦乡,梦见了妈妈在为她和万紫熬赤豆糯米南瓜粥,她甜甜地笑着,大口大口地喝着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