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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十九章 无春无眠


  次日清晨,孟萧召集众人前去正堂。雷霆居一直都是清修之所,身为掌门的孟萧如有事宣布,也基本都在晚间开饭的时候。如今天这样,一大早就把众人叫去,实属少见。

  众人心中各自猜测,战争虽结束,但还是世道不稳,就在雷霆居后山,有数千悍匪呼啸山林。范阳郡虽没被战争波及,但那太守为富不仁,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知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让孟萧如此急着前去正堂商议。

  孟萧站在正堂正中的上首处,环视下首众人,看着众位弟子表情严肃,连阿文怀中的孩子,都识趣的不发出任何声音,表情肃穆。

  孟萧抬起手摸着生长在棱角分明脸括之下的浓密又乌黑的胡须,声若洪钟的言道:“多年前,我曾与公孙夫人商议过,让泫渊与倩儿,结为伉俪。况且,泫渊与倩儿也是情投意合,自当成婚。我已与泫渊商议过,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拘泥于凡夫俗礼。我大概看了一下,明天就是个好日子,所以,今天准备一下,明日拜堂成亲。”

  众人闻言之后,黄平、阿文夫妇二人当先露出笑容,黄平一拳轻打在泫渊身上,也没说话,只是点头傻笑,那表情仿佛是在说:“终于如你小子的愿了。”阿文抱着孩子,当着孟萧的面,就扑到了孟倩的身上。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就是郭金,在场众人就数他身高体壮,就是修罗首领在此,论身材也不输几分的他,簌簌的掉下泪来。虽为大师兄,实则就是个母亲的角色。自小看着黄平与孟倩长大。眼见最疼爱的小师妹、小师弟忽然间明天就成家了。让这个内心柔软的大师兄,有些难以不动容。

  孟萧看到眼里,虽有不喜,但也知郭金在其中的感情,便温言呵斥:“老大,成什么样子。”

  郭金强忍眼泪腼腆着回应着:“无事,无事。”

  孟萧看着大徒弟摇了摇头,又继续道:“我与泫渊之父本就是莫逆,泫渊其母又把他托付于我,明日成婚后,也算是了了我一件心事。今天你们都去范阳城,采买一些婚礼需用的东西。”

  众人答应,纷纷扭头看着即将成为新人的二人,孟倩自是低头不语,有些害羞。泫渊,当即跪下给孟萧磕头。

  因为是出去采买物品,阿文的相貌和发色,在路上行走,多有不便,便抱着孩子留在了雷霆居,与孟倩在卧室之中说着闺中密语。其他众男弟子,全部都去了范阳城。

  晚间,四人用马驮了一马背的东西,回到雷霆居。郭金连晚饭都没赶上做,在范阳城内随便买了点吃食,往正堂给孟萧送去。

  孟萧看着点点头,言道:“明日,是喜宴,老二不靠谱,你做大师兄的多费心吧。”

  郭金笑着点头去了。

  泫渊本还想,明日成亲。今日晚间去寻孟倩说说话。却被曹起、黄平按在卧室。黄平言道:“哪有新婚的前一夜,与新娘见面的?阿文在那里今天不回来了,她虽有些吵闹,但不刁蛮,你是知道的。放心吧。”

  而曹起没个师兄的样子,笑呵呵的打趣道:“就还一夜,难道就等不及了?看老三这脸色,啧啧,以后想躲都躲不掉呦。”

  黄平自是不会在意这种玩笑话,却把泫渊弄了个大红脸。

  转日,天色未亮。郭金已经起床,去厨房忙碌。直至中午都没出来。曹起自己一人简单把采买来的红布,挂满了整座正堂前的院落。由于阿文不仅要帮孟倩打扫房间,又要帮孟倩梳洗打扮,孩子只能由黄平带着,黄平时而又把孩子交到孟萧手里,去厨房帮帮郭金,去院中帮帮曹起,又去把孩子抱来去找阿文喂奶。众人忙的不亦乐乎。

  午后,忙来忙去的黄平,把昨天给泫渊买的红绸外袍拿出,准备让泫渊再穿上试试。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泫渊人在哪。新婚当天,新郎官不见了可还了得?黄平在雷霆居寻了一圈,见大家都在忙碌,谁都没有发现。也不敢吱声,自己赶忙跑出寻找,见离雷霆居远了。驾起雷霆决,直奔着公孙夫人之墓而去。

  孟萧在房中逗弄着黄明,忽然间双眼圆睁。而后抱着黄明也在雷霆居转了一圈。唯独不见黄平和泫渊,心下了然,只是呐呐的说了一句:“这两个孩子,心思都这么重,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着怀抱之中的黄明说着。而后,回到屋中关起了房门又玩上了骑大马的游戏。不过孟萧口中的两个孩子,自没有黄平什么事。

  却说泫渊见众人忙碌,自己无事可做,也不想去做。便出了雷霆居,奔养母坟前而去。独自一人,呆呆而立。半晌之后,察觉到黄平气息奔涌,奔自己方向而来。这才淡淡的叹了口气,抓了一把坟前黄土,摊开手掌,看了半晌,黄土如细水,慢慢洒落。转身,没行数步,回过头来冲着他自己亲手雕刻的石碑言道:“你儿子,今日成家,我估摸着这是你最大的愿望,今日过来告诉你一声。”言罢负手缓行,迎黄平而去。

  天色渐黑,雷霆居少有的张灯结彩。这吵闹的阿文遇上了二师兄曹起,倒给这人数不多的婚礼,烘添了不少的气氛。

  孟萧与以往一样端坐太师椅,今天他既是男方的长辈,又是女方的长辈。也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深红色大袍。左手郭金、曹起,右手黄平、阿文。泫渊一身鲜红,表情淡笑,孟倩红布蒙面,没带凤冠,倒有霞帔。二人跪在孟萧不远处,行了跪拜礼。两支红色的大火烛之上,各写一“囍”字。门前用红缎挽成的红花,两边垂吊。整间正堂都仿佛被映成了红色。

  泫渊、孟倩对孟萧行了两次礼,敬了两次茶。礼毕之后,阿文、黄平各象征性的扶了二人起来。孟萧先是“哈哈”大笑一声,起身站立,环视众人,声若奔雷,高兴的喊道:“开席!”

  泫渊当着众人的面把孟倩头上的红布摘了,孟倩也没回房,而是与大家一起,坐到了饭桌上。众人举杯饮酒一圈后。孟萧言道:“泫渊呐,哪有管自己的妻子叫师姐的?以后改改口吧,至于我,还叫师父吧。”

  众人听过孟萧这话,都齐齐的看着泫渊。泫渊有些发愣,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喊一声:“倩儿。”他也当真有些不好意思。泫渊双手放在双腿之上,慢慢握起,使劲的抓着裤子。声音极小的喊了一声:“倩儿。”而后头部微低,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碗筷。

  孟倩比想象中的落落大方,没有如以往像小女儿状的脸红,扭捏。用着比泫渊稍大一点的声音答道:“哎,相公何事?”引来一阵起哄的吵闹。

  阿文一拳头打在黄平肩上,嘟起嘴来:“咱俩成婚之时,怎么没人来逗你。”

  黄平苦笑,曹起却出声答道:“公主,你知足吧。全天下,也没谁比你的婚礼规模更加宏大了。洛阳城中的皇帝老儿,婚礼仪仗,用人不过数千。你和我师弟的婚礼,整整不到三万人呐。你虽是魔族公主,可比我中土的公主面子大了去啦。”

  曹起的一袭玩笑,又引来一阵哄笑。席宴已罢,泫渊又挨个给众人敬了一圈酒。

  孟萧笑道:“两位新人,回房吧。都是修炼之人,酒大伤身。”说罢,冲着郭金和黄平一拱嘴。黄平会意,在阿文身边耳语了一句。

  阿文把孩子交到黄平手中,拉起孟倩,刚行一步,便回头问道:“哪个是新房?泫渊的房间?还是倩儿姐姐的房间?”众人又大笑。

  曹起借着些许酒劲言道:“当然是师妹的闺房了,如去泫渊的房间,我们师兄弟之间住的这么近,每日晚间我们岂不是要沾了师弟、师妹的便宜?”

  孟萧闻言有些怒色:“老二,你老毛病又犯了!说话如此不成体统!明、后给我滚去山上砍柴!”

  曹起顿时冷汗淋漓。

  阿文、黄平象征性的搀扶着泫渊、孟倩准备回房。黄平却被孟萧拉住,眼神示意,让郭金去。而后还未走出门外的泫渊看到孟萧不知在黄平耳边耳语着什么。

  一阵耳语过后,黄平面露难色言道:“师,师父,这……不太合适吧。”

  孟萧把棱角分明的脸,有意板起,言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是让公主去,又不是让你去。”

  黄平无奈点头。

  大师兄郭金,把心爱的师弟、师妹,送到房间门口,待得阿文出来,便关上了房门,徒自“嘿嘿”的傻笑一声,回到自己房间去了。从凌晨到临近深夜,他在厨房忙碌了一天。实在有些疲累。倒在床上,便呼呼睡去。

  孟萧走到正堂后院,女儿的居所。发现女儿卧室的门扉、窗户紧闭,里面还亮着灯。不过,曹起、黄平、抱着孩子的阿文,全都趴在窗户下,静的出奇。

  孟萧悄悄走到他们身后,忽然咳嗽了一声,吓的三人,差点惊呼出声。而后,扭头看见孟萧一脸威严的站在身后。曹起当先一溜烟的跑走了。黄平也尴尬的拉着不情愿的阿文走了。

  孟萧见一众晚辈,在院中没了身影,一改威严神态,快速的也趴在窗户下,把耳朵伸了出去。听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把身体站的笔直威严。向四周看了看,装作不经意路过的神态,这才缓步离去。

  而屋内,也是大红大紫。床单、被褥一律红色,门窗之上,也贴着“喜”字,天雷剑剑鞘也被阿文绑上了红色丝带斜挂在墙上。

  孟倩一身红衣,独坐床边,低头不语。而泫渊一副扭捏神态,坐在他第一次来到雷霆居就躺过的木榻之上,缓慢的散开周身元气,探查着屋外的动静。

  孟萧修为高深,又有意收拢住自己气息,泫渊自是轻易察觉不到。至于他人,何时来的,何时走的,泫渊一清二楚。

  “师姐,哦,不,倩、倩儿。”泫渊涨红了整张脸说道:“他们已经走了。”

  而孟倩却出奇的镇静,丝毫没有扭捏,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泫渊笑道:“既然走了,咱俩就歇了吧。”说完,站起身来,走到泫渊面前,缓缓剥去他的大红外衣。

  泫渊倒也配合的站起,转动身子。待得孟倩把他的大红外衣挂到衣架之上,泫渊神情极为为难,吞吞吐吐的说道:“那,第一夜,要不我就睡这榻上吧。”

  孟倩转头莞尔一笑,言道:“你已经是我相公了,听你的。”话后,自顾自的脱去自己红色长裙,去桌边抿了一口茶水,吹灭了床前的灯,独自睡去了。

  泫渊尴尬的浑身冒汗,见孟倩这样,心中大急,又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自己熄灭了其余的蜡烛,躺回榻上。黑暗之中使劲的思索着,如何给自己找到个台阶,能上得床去,与佳人共眠。

  躺在床上的孟倩,回身面朝内,自己无声偷笑。

  “倩~儿,其实我第一次在这房中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不知鼓了多半天勇气的泫渊,终于开了口。一句话说出,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深深呼出一口气。

  孟倩依然偷笑,装作正常语气答道:“我知道啊。”

  泫渊不知真假,但人总是相信美好的事,定以为孟倩言之是真。心中略窘。

  不料孟倩一个忍不住,偷笑出声。

  泫渊急得坐直了身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你、你、你。”的。。

  孟倩笑的更大了。

  这一夜,无春也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