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天宫，可以说是他能走到的顶点。纵是一代妖王又如何、纵是天下无敌又如何，如来的一个巴掌，还不是照样跪了，天命难违啊！”
“一个妖，纵有逆天之能又如何，是凭一己螨蚁之力岂能撼动朗朗乾坤！”
“这就是命！”
哗~
噗咚！
横桥的尽头，毗邻河面，白雾蒙蒙，湿气袭人。
水雾漫漫无尽，雾蒙蒙湿冷，看不清前途、望不见来时的路，唯有风声依旧，只有横桥静立，滴答滴答的水声响起，雾气湿润了桥面，光滑反射昏暗的浮芒，冰冷寂寒。恍若回归混沌时代，天地未开一般。
桥头，半靠坐着一人，蓑衣裹身斗笠遮脸，他叼着一支暗黄枯草根，很随意的将手中那本古籍扔向桥下白茫茫水雾中。
哗~
劲风拂过，古籍翻滚竟然尾页开始翻开，黄纸黑字显得格外昏暗，根本无法看清究竟写着些什么。
哧~噗咚~
西游传！
那古籍竟然名为西游传，竟然是描写孙悟空皈依我佛之后，西游取经的事迹！
这个船夫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竟甘愿只做一个船夫，就此默默无闻！
“当五百年的光阴只是一场骗局，当命运早已注定，而你却无法改变时，你会做些什么？是做一只望着月亮哭泣的猪？还是反抗到粉身碎骨的石猴？”叼着枯草根，舌尖窜动带起草根摇摆不已，而他本人却深深的埋着脑袋，始终不敢抬头。“可是天命难违啊！”
“想当初……”眸光深邃，隐约间竟然爆射出慑人心神的辉芒，突然他想到了一个无比久远的曾经，那个惊世骇俗的故事。“不论结局如何，至少我来过。”
“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我经历过。”
……
他在凌云渡口不知摆渡了多少年，他不是时间的一部分，时间却是他生命的见证，他见识过太多的旅人，他们在他的渡口停留，远眺着这条宽广河流对岸的山岭，有悲有喜，表情复杂。
他在他那刷满桐油的木桌上，用锋利的小刀刻下他们的名字。有的刻在左边，有的刻在右边。他知道他们不一样，有人将要去向对面那座终年积雪的山顶，有的人却只能永远留在山下。甚至，还有人没能离开他的船，被这条冥河上一些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力量拉入深渊。
他以为天下的旅人不过如此，直到他遇到一个人。
那天落日的余晖像血一样浓烈。那道身影从熊熊燃烧的火云里走出来，影子被拉得宽广而又黝黑。来人走的每一步都如磐石落地，枯黄的秋叶被震得飞起，仿佛涟漪般散开。他看不清那张脸，只听得见沉重的喘息。
“过了这条河？是否就是神的居所？”犄角阴森，那人放下扛在肩上的巨锤，声音充满了沧桑的浑厚，他本以为他早已疲惫不堪。哪里知道他竟然如此迫切的想到河的对岸去。他拿出的的小刀。踌躇着应该在哪一边刻下他的名字。
“你要去朝拜那山顶的佛光？”
“不！我要去清扫那终年不化的积雪”。他面色凝重的回答船夫，船夫从他面孔上粗砺的线条里看到了庄严的笑意。
这船夫听过无数的痴言和妄语，但今天听到的这句绝对不是。
“他们就要来了！”神秘身影语句森然。
他只是凌云渡口一个忘记了自己是谁的摆渡人，他知道那积雪下面有些什么。
拿出窖藏多年的最后一坛老酒，船夫为他践行。
比想像中的还要快，那头顶犄角神秘人口中的他们已经到来，这些人就已经包围了船夫和他的客人，客人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酒水顺着他浓密的鬃毛滴落下来，洪钟般的声音震得他的耳膜一阵刺痛。他看见来那些人身后的光华已经不在，脸上露出因痛苦而呈现的戾气。
“你这牛魔，还不服管，待我让你烟消云散！”他们挣扎着叫到，声音里却不失往常的权威，牛魔抓起身边的巨锤，高高跳起，直落下来，他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凄惨的嚎叫只持续了不到一会儿，就已经再不可闻。
这些被称作神的人们，原来也如此容易死亡，他们生怕污秽的鲜血溅染到自己的华服，惊恐的向后退开，牛魔从血肉中拾起他的武器，用臂上的毛发揩去上面的血迹，粗壮的右臂凌空一抡，一股巨大的气流将两个已经退守到门边的人拉回了牛魔的身边。
“我就是要让想要管我的人都烟消云散！”
话语间他只看得见牛魔或劈或砍，或震或斩，他无法想象世间有将力量和气功运用得如此纯熟的
这个战士，那些平日优雅而冷淡的人的脸上只有恐惧和绝望，这也是他们最后的表情，然后随着牛魔气功的震荡波和巨锤的反光，化为了一堆堆不成形状的血肉。
他的渡口第一次沦为了残酷的现场。
他知道牛魔不会来帮他打扫这里。战斗结束的时候已是深夜，他顾不上跟他道别就跳入了湍急的河流，顽强的向对岸游去。他知道他这样的人不会需要他的帮助。
望向对面的山岭，那积雪在月光下反射出圣洁的白光，他在想也许，用不了多久，它们就要被染红了。
刻录名字的桌子已经在战斗中化为齑粉，他把小刀扔进了河里，也许他可能再也不需要它了。
一直走到横桥临近河面的尽头，他背靠在一根巨大而腐朽的木桩上，埋着头在思考着些什么东西。
“西游？没想到堂堂齐天大圣就这样皈依于佛，踏上西行取经之路，实在是……”
“我到过很多地方，遇到过很多人。有人说一路向西能登极乐，有人说成了佛就有了自由，现在我老了，仿佛我所有的生命都是为了某一天……”
低语中，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竟然缓缓站起，从背后拔出那柄不知锈蚀了多少年的玄铁锈剑。
铿锵！
锈蚀层层剥落，这柄被岁月侵蚀无数年的铁剑又将重新开封，寒芒暗淡，似乎已经不复当年。
“我拥有过很多名字，扮演了很多角色，现在我累了，只想为自己而活。”
“从现在起，我名扬眉，不再是一个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