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八戒吧?”
和尚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准确的说是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
“八戒?”
怪物念叨着新名字,感到有些新奇,以前自己可是叫做天蓬的。
天蓬?
八戒。
“是啊,好听吧?戒除贪嗔痴,就能够立地成佛啦。”
和尚咧开嘴笑,很高兴,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渡人,渡己。
皆是功德。
猪头怪却高兴不起来。
八戒?
戒什么戒,什么都戒了,最后还能剩个啥?
佛菩萨的金身?
“嘿,秃驴,你刚才说立地成佛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用西行了?”
观音找自己时,可是说过要一路向西,取那什么狗屁真经的。
和尚尴尬地合掌。
“不是啊,佛祖不是说了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真经,修成正果。”
“那什么人才能立地成佛?”
猪头怪叫嚣道。
有立地成佛这种好事,傻子才会去经历那劳什子的九九八十一难呢?
闲得慌?
“这个……”
“快说。”
“佛曰:不可说。”
“信不信我打得你连你佛都认不得?”
“阿弥陀佛,你这厮,实在是。”
和尚刚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猪头怪露出来的獠牙时,吓得又咽了回去。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猪头怪嘿嘿怪笑了两声。这秃驴还真的是不吓唬吓唬不行啊!
“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呵呵。”
“既然杀业滔天,理应入地狱,受万千刑罚之苦,怎的就成佛去享受极乐了呢?”
猪八戒搞不懂,怎么好人就不长命,祸害反而遗千年。
到头来,还能弄一个佛菩萨,最不济也捞一个金身罗汉来当当呢?
这世道?
笑话。
和尚看着眼前陷入迷茫的猪头,不禁多瞧了几眼。
原来迷惘时是这样的?
蠢呼呼的。
那么自己解经的时候?
不不不,自己的样子一定比他好看多了,毕竟我可没有一张猪头。
和尚暗地里偷着乐。
“死秃驴,你笑个什么?”
猪八戒瞪着一双硕大的猪眼,怒气冲冲地说道。
“啊?”
和尚这才反应过来,这厮可是个妖怪。
妖怪自然是有妖力妖法的,不能以常人眼光看之。
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况且这猪妖的耳朵那么大,那么肥!
足够做一顿醋溜猪耳朵了吧,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和尚很没觉悟地舔了舔嘴唇。
“还傻笑,信不信你猪爷爷我一钉耙打死你?”
猪八戒拿起钉耙作势要打。
“打死你,正好省的去西天!取什么经,渡什么人?”
“到头来,连自己都渡不了。”
“谈什么渡人?”
和尚这次却很淡定,不是不怕打,也不是不怕死。
“八戒,坐下。”
猪八戒意料之外地听话,乖乖坐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这样做了。
“你说人行恶,什么是恶?你说人行善,什么又是善?”和尚问道。
猪八戒拍了拍自己那粗大的猪脑袋,使劲想了想。
“违背国法是恶,违背人伦是恶,违背天理是恶。”
“遵从国法是善,遵从人伦是善,遵从天理是善。”
猪八戒一口气说了下来,说完只觉得自己身心舒畅了不少。
实在痛快。
自己肚子里的货也就这些了,一下子全吐出来。
再要也没有了。
和尚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头,摇头。
如此,反复了足足有九次之多!
“秃驴,你这点头摇头的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老猪?”
猪八戒看着和尚颇有节奏感的摇头,急了。
这该死的和尚,就是喜欢打些哑谜,实在讨厌至极。
和尚看着猪八戒着急的样子,笑得眉眼都弯了。
这猪头,其实还是很可爱的嘛!
咧嘴一笑,说道:“要是国法是错,人伦是错,天理本身也是错的呢?”
错的国法,你是遵从还是违背?
错的人伦,你是遵从还是违背?
错的天理,你是遵从还是违背?
和尚一番话,平地起惊雷。
猪八戒直接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和尚。
这种话岂不是大逆不道?
要是佛也是错的,又何必礼佛呢?
这秃驴,嘿嘿!
“那佛是对是错。”
“佛无对无错,因为本无佛。”
“那佛是否有欲?我听闻佛祖都是无欲无求的。”
“佛当然有欲。”
“什么?”
“佛想要普度众生,想要世间无悲苦,这不是欲望是什么?”
“这不是慈悲心么?”
“慈悲心也是欲,为人为己的差别而已!”
“那么修佛之人的欲望是什么?整天枯坐参禅,总归是没欲望的了吧?”
“修佛之人的欲望在于成佛。”
“成佛之后,无生无死,不是大欲又是什么?”
“那这样说来,六界众生俱有欲望?”
“俱有。”
“那你还给我取名八戒干嘛?”
猪八戒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和尚却没笑,也没懊恼,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眸。
说道:“因为,我想取。便取了。”
这下子,猪八戒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是说,你就是随便取的?”
他有点生气。
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竟是随意乱取的,虽然自己也不怎么喜欢。
但是,总归是自己的名字啊!
“随便或不随便,重要么?”
和尚笑着说道。
“重要,当然重要。”
“那你就认为我不是随便取的就好了。”
“什,什么?”
猪八戒有点错愕,没想到和尚说话都是这么的随便。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和尚闭眼,念了一句偈子。随后不说话了。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猪八戒瞪了一眼闭眼入定般的和尚,独自生着闷气。
“这和尚着实让人恼怒,恨不得一钉耙结果了他。”
“只是观音那厮说了,我唯有取得真经,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猪八戒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
“算了,算了,等取到真经的时候再说,说不定那时候就有了呢?”
和尚偷摸地看了一眼猪八戒,很快又闭上眼。
“这猪,着实可爱的紧呢!”
“不像大雄宝殿上的那些个菩萨罗汉,委实无趣!”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天上的云霞游荡着,估计一万年没有变过了吧?
变过么?没有吧!
这样的日子累不累?
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呢?
不清楚。
换个方式会不会更好些。
猪八戒看着西天的云霞,痴痴地笑了,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
只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