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晨起,又看见几个丫头躲在屋檐下窃窃私语,相必又是在议论昨日陪同我娘亲去寺庙上香路上的趣事。她们平日里素来这样,极少出门,出去一次,回来便几天的放不下。
我走近几步,蹲下。便听得她们说,“唉,昨日那位少年郎真是俊俏,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说着面颊绯红。
我一听便知,准又是遇上了街上玩乐的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手执折扇,邪魅一笑,这几个丫头便芳心暗许,自以为眼前人宛如是折子戏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乃至觉得是凤子龙孙微服出游,幸得自己遇上,便有了一段佳缘。
她们涉世不深,又怎会知晓一袭白衣下是如何的不学无术,不过是流连于烟花柳巷里的酒囊饭袋罢了。正想着,便觉得自己也当真是愤世嫉俗了一些。笑了笑,便起身回了房。
其实我从小娘亲便告诉我,如今富贵的字弟,肚里无半点墨水,只知整日寻欢作乐,家底厚,便自以为与众不同,天之骄子。当正玷污了公子的称谓。即便有文采,也成了只会卖弄,自命不凡的酸儒。要嫁就要嫁驰聘疆场的大将军,有时我总觉得娘亲说这话也太小女儿了一些。
我父亲是朝堂上的大将军,我自小无姐妹兄弟。看到别人有兄长有姊妹,我是真真的羡慕极了。平日里总喜欢趁着爹在外征战时,娘又不甚管我时和我的贴身丫鬟——翠儿和桃酥三人一同出去。也无非女扮男装,去茶楼听听书,去江边坐坐船。
我的近身丫鬟翠儿是十三四岁时我娘从外边买回来的,那一年我初见她时我院子里的树叶翠绿翠绿的,遮天盖地,倒有庭院春深的意味。那日阳光明媚,透过树叶连阳光都仿佛翠的晃人眼,却也让人看的分外舒心。无半分午后的急躁。抬眼看着院里阳光一照如翡翠一般的叶子我便给她起名,叫她翠儿。
那时我也正是豆蔻年华,每逢午后,我便搬出自己的摇椅,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那棵树下手捧一本书细细的看着,翠儿就在一边端茶递水。翠儿泡的茶是极好的,喝了以后只觉通体鲜活,连娘亲都赞不绝口。
我的另一个丫鬟叫桃酥,是我十五岁那年行了荠年礼以后陪娘亲去赏桃花时遇见的。当时她蜷伏在一棵桃树下,脸上都是泪痕,一身的落花,看着分外惹人怜。问过以后才知一个孤儿,父母死后,她无处可去,来了此处寻了修剪桃花这个营生,适才又被这桃园里的掌事的打了。就躲在此处哭。
娘亲听后发了慈悲,就将她买了回来。她临走时从那园里摘了许多桃花。回来以后她总是给我做桃花酥吃,她又做的香甜可口。我只要饿了,就会让她做桃花酥。我就唤她作桃酥。
桃酥和翠儿的性子全然不同。翠儿活泼灵动,像一块翡翠。而桃酥就像一棵桃树,淡雅文静。翠儿极喜欢和我一起谈古论今,我们的观点大都一致,能说到一处去。平日里我就与翠儿多说些话。不过与桃酥也紧密无间。
娘平日总说我是将门之女,父亲的常年征战战功赫赫的威名在外,以至于外面的人都认为我决不是温婉的女子,不敢娶我了。我自己不那么认为。父亲母亲不过是想多留我几年多陪陪他们,他们膝下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我生性直率,不够温婉,却也绝不是泼辣轻浮的性子。翠儿平日里总说我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也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那样有几分矫情。又喜读书,又爱品茶。俨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派头,又有逍遥自在的才女风范。听得我很是受用。
如今是三四月份,春意正浓。又到了赏桃花的日子,这次去要让翠儿多带些好茶叶去,回来时要让桃酥多摘些桃花回来。正这样打算着,不知不觉到了午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扶在桌上睡熟了。窗外,鸟叫着,枝头有几分绿意。又是一年春来到。这次去或许能见到故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