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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总是这么任性。”r

姬弈对她的话报以一笑。r

孤竹君回到左相府。r

更衣之后,他奔内厅,那里正有一人端坐在正座。r

孤竹君向他行礼,“大王微服至臣家中,未能迎接,还请恕罪。”r

年过五旬的滕王保养得很好,见孤竹君行动不便前来,赶忙说:“爱卿免礼,寡人就是不想兴师动众让人知道,才会悄悄出来。”r

孤竹君神思一凛,“大王是为了臣今日所见之人吧。”r

“爱卿真是寡人的知心人。”滕王笑逐颜开地步下毛毡,走到他跟前,“我听说这个人是鄢国的公子弈?”r

“是。”孤竹君不动声色地答,“他为鄢王第二子姬弈,也是被鄢王改立成鄢国储君的那位公子弈。”r

“哦……”滕王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r

“大王是想……”孤竹君旁敲侧击。r

滕王摸着胡子来回走两步,停下道:“现今之势让寡人不得不设防!七国表面相安无事,但西面的雍国逐年势大,柏国依附的是雍国,南面轸国与舒国同气连枝,而位居中土的鄢国之主娶宕国公主柔姬,想来想去,只有我这滕国孤立无援。”r

孤竹君在听到“雍国”两字时,脸上的寒意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他低眉浅吟:“大王,臣以为局势复杂,但不用太过忧虑。”r

“此话怎讲?”滕王睁大眼。r

“宕国的柔姬公主虽然嫁到鄢国,但宕王的儿子早夭,唯一的孙子还在雍国做质子,宕国对大王而言是内忧外患不足为惧;轸国与舒国貌合神离,虽有姻亲维系,比邻的利益冲突甚大,所以也不成威胁。这鄢国嘛……虽是也有一名质子在雍国做客,但两国实力悬殊并不太大,互相牵制,反而是大王地处东海濒,休养生息才是正确之途。”r

“是吗……”听孤竹君一番分析,滕王的心宽慰不少,“但鄢国的储君来到滕国,就算卿家没别的意图,能保证他没其他想法吗?寡人当然不会让你抓了他,拿来当要挟鄢国的筹码,但若放他离开实在可惜。”r

孤竹君似乎察觉到滕王的不安,使眼色命仆人端上茶具,亲自斟满一杯茶,“大王请用,这是来自舒国的‘高山云雾’。”r

滕王闻了闻蒸腾热气的香茗,镇定不少。r

“大王,之所以公子弈敢前来滕国,就说明他做好了万全之策。”孤竹君接过滕王饮过的空杯,放置在托盘中,才又说道,“如果动他一根汗毛,大王会落下个口实,也给鄢国及宕国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r

“什么……”滕王一震,“寡人只知公子弈与爱卿都在‘四公子’之列,不想他也是个难缠的人,若将来即了鄢国的大位,必是诸国劲敌。”r

“若是众矢之的,大王何必忧愁?”孤竹君抿唇说,“何况公子弈爱棋甚深,来滕国只与微臣切磋棋艺,从未谈及半字朝野之事,所以,大王不必担忧。”r

“哎,寡人不是对左相不放心啊。”滕王干笑。r

孤竹君则是报以侧身一礼——r

看来滕王对他的一举一动不再是不闻不问,而采取暗中关注,如果再让滕王知晓紧接着尚有在舒国与轸国举足轻重的两位公子将到滕国,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r

姬弈,你的意图还仅是对弈这么单纯吗?r

守候在外的伯庚被抱扑子连拉带拽到他们临时租当地渔民的一间宅子。r

坐在木桌前的姬弈抬头笑了笑,“愣什么?还不坐下来。”r

“公、公子。”伯庚局促地站在原地不动。r

抱扑子无奈地戳了戳他的心窝,“你的四肢怎么这么僵,咱们公子是让你来吃饭,不是让你来受刑,你摆张铁青的脸给谁看?”r

“呃,我……”伯庚尴尬地伸手掐自己的颧骨一下,“按规矩不能和公子同席——”转头斥抱扑子,“还有你,怎么可以没上没下,乱来!”r

抱扑子没料到伯庚猛地回身,吓得手一抖。r

姬弈坐在那里一径笑,伯庚觉得脊梁骨都在冒寒气。r

端木扶风静静地盛满一碗饭,塞到伯庚手里,然后说道:“坐下来吃。”见他呆呆的没有反应,叹息道,“海边的夜风很大,你想继续在外面吃睡,然后病了让公子照顾你?”r

这句话让伯庚当即坐下,拿起竹筷努力地扒饭。r

“吃点菜。”抱扑子忍不住提醒他,“你都快成一只特大米虫了。”r

伯庚满含怒意的眼神流转至多嘴的人身上。r

“这菜是女师亲手做的。”姬弈指了指盘子上绿油油的菜花,“你在鄢国可没机会尝。”r

“多谢女师。”伯庚向端木扶风颔首。r

“哎——”抱扑子忽然长吁短叹。r

姬弈一边推着手边的竹简,一边看看他,“你叹什么?”r

“公子,我在为突然想起的事抱打不平。”抱朴子撇了撇嘴,“前些日子,从寺里上香回来的一位官宦千金在郊外遇匪,神武俊俏的左庶长恰好路过救人,然后佳人芳心暗许,请父亲去左庶长府上提亲,你知道结果吗?”r

伯庚的脸色越来越差。r

姬弈空出手压住桌面,避免被掀的危险,凤眼弯成一条线,“英雄救美的结果如何?”r

“那位左庶长义正词严地回绝人家,还说‘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岂能儿女私情’?”抱朴子察言观色地说着,往姬弈的身边靠拢,“公子你来说句公道话,大丈夫如果都志在四方就不能儿女私情的话,哪里还有后世子孙呢?”r

“咳——”伯庚重重地咳嗽。r

“你不舒服吗?”抱朴子故意说,“就跟你说别在外面站那么久啊。”r

“你——”伯庚的额头隐隐浮现青筋。r

“这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姬弈虽是说给左右两侧的人听,眼睛却直勾勾看向背对自己的端木扶风,“这位左庶长有些不近人情。”r

“可不是。”抱朴子不住附和,“那位官宦千金说了,除非左庶长终身不娶,否则早晚都是她大小姐的人。”r

“噗——”刚喝下一口茶的伯庚喷了出来。r

姬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这是哪家的千金啊,我都有兴趣了。”r

“公子动心也没用。”抱朴子摊开手,“那位小姐心有所属,绝不会移情别恋。”r

“这样啊——”姬弈拖长调子。r

伯庚抹去嘴角的茶渍,着急地解释道:“公子你别听抱朴子胡说八道,他一向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当时救太史千金纯属意外,其实,也根本算不上是救她,因为那位千金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帮忙。我到那会儿,地上已经躺得东倒西歪,还有一个当头的被她大小姐踩在地上——”r

“这么说,被你救一命的其实是土匪喽。”姬弈好笑地一挑眉。r

抱朴子已经笑得趴在桌上不住耸肩。r

“我——”伯庚满脸涨得通红。r

“菜很快就要凉了,你们都快吃吧。”端木扶风柔润的嗓音适时解危,“公子若想让伯庚安心吃饭,还是少说两句的好。”r

“哈。”姬弈忍俊不禁,“我又不是虎,与我同席不会被吃的。”r

“公子。”端木扶风不以为然地瞅着他。r

“好啊,我不说就是。”姬弈刚想拿起筷子,从窗棂的缝中飞进来一只鸽子,雪白的羽毛颤了颤,引起他的注意。r

“咦,这不是夫人养的雪鸽吗?”抱扑子纳闷地走过去,轻轻地抓住了鸽身,从它的爪子上去掉绑缚的绢布条,交给姬弈,“公子,有一封信——”r

姬弈眉眼一动,接过来缓缓展开。r

所有人都盯着姬弈,但他的脸上毫无表情,随着眸光的流动,端木扶风也预感到事情不大对劲儿,“公子,是否有什么事?”r

姬弈默不作声地把绢布条递给端木扶风。r

端木扶风接过来快速地看了一遍,当即,绢布条落在桌面,而她也沉默下来。r

坐在对面的伯庚与抱扑子一头雾水,抱扑子忍不住好奇,问道:“公子,女师,你们俩到底怎么了?”r

许久,姬弈开口道:“扶风,你来告诉他们。”r

“这……”端木扶风深吸一口气,面纱微颤,“柔姬夫人来信说,大王昨夜猝薨。”r

大王死了——伯庚震惊地陡然站起。r

“怎么会……”抱扑子顿觉冷水泼头,“大王在咱们走之前还好好的,这、这不可能。”r

“公子,我们是否要连夜赶回?”伯庚强自镇定地问。r

姬弈不做声。r

“公子?”抱扑子不明白他在迟疑什么,“你不赶紧回去主持鄢国的大局吗?夫人那边现在一定很乱。”r

“伯庚。”姬弈唤。r

伯庚抬起头,“公子有何吩咐?”r

姬弈淡淡地说:“你,护送女师回鄢国,将她送到你大哥那里。”r

“公子?!”r

这一次,不只是伯庚,端木扶风与抱扑子异口同声。r

姬弈冷冷地说:“我的话你不听吗?”r

“不,公子的话属下不敢不从。”伯庚为难地向端木扶风求助,“女师……”r

端木扶风的美眸闪了闪,“伯庚,听公子的安排。”r

“那公子怎么办?”抱扑子有些傻眼,“如果让滕国或是其他国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对公子不利。”r

“我回去就是毫无余地的死棋。”r

“啊?”抱朴子不明所以,“公子如果不回鄢国,要到哪瑞安身?”r

姬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伯庚,最后视线回到眼前的端木扶风身上。r

“宕国。”r

一粒白子落在姬弈所带的棋盘星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