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镇长向陆昌东说出去义和要办理的事情。他们要去义和,主要目的就是和那些领头闹事的做最后的接触,说带你去的目的,是让你从旁观察分析他们。你在鲍家庄做得很好,这回你也应该发挥大作用。义和的问题不解决,我们也不能安生工作,县里也不放心。朱部长对这件事很是重视,本来要带着人亲自来解决,是我们请求暂缓,尽量不要让事态扩大化。陆昌东听完了介绍,心里狂喜,问这个事情有多长时间了。
“零零总总算起来大概有两年多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闹事?他们的要求是什么?”
“老许,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你还真的指望他一个二十来岁的人来解决这个事情?”管副镇长鄙视道。
管副镇长的话让两人都没有话说。陆昌东现在彻底明白了管副镇长看不起自己,确切地说不是看不起,而是妒忌!他隐隐感到鲍家庄那件事刺痛了管副镇长。原因很简单,鲍家庄原先是他包片负责的,事件的起因和后来的处理都是由他主宰的,可是事情还是闹到不可开交的程度。他弄砸了的事,你将他理顺了,他还不妒忌?陆昌东在心里一笑,觉得和这种人计较没有必要。他不理解的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继续留在公务员的队伍里?难道就是仅仅因为他背后有人?
车子驶上颠簸的路面,现在就是想说话也不能够了。一阵颠簸后,车子平稳下来。刚刚恢复了平静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的欲望。陆昌东感到许镇长不该和管副镇长一道来义和处理事情。他在鲍家庄的作为足以证明他只有蛮干的劲头,缺少为老百姓着想和为老百姓排忧解难的诚心和智慧。说不定义和的事也和他在这里有关!
“到了。小陆,你怎么睡着了。”陆昌东睁开眼睛笑道:“没有。哦,这就到了。”
“下车!”两人各自打开车门下车。车子停在村部门口。门外站着四五个村干部,笑着迎接他们。管副镇长下车后和村干部们招呼也不打,直接夹着一只黑色小皮包进入村部。村干部们热情迎接许镇长,说了好些动听的欢迎话。许镇长笑着和他们说:“你们也不要把好话都送给我,来,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办公室的陆昌东陆秘书。他是我今天特地请来的。”
村干部们听到面前年轻小伙子就是陆昌东,许镇长还这样隆重介绍,无不感到惊讶,赶紧热情地和陆昌东握手问好。许镇长笑着为陆昌东介绍说:“陆秘书,刚才和你握手的留三分头的是常会常书记,现在和你握手的这位留胡子的是乐海涛乐村长。这后面的分别是会计贾政时、副书记兼副村长的乐山和计生专干李琴。”
握住手不放的乐村长赶紧道:“哎呀,我听说陆秘书年轻,还不知道这么年轻,要是你独自一个人来,不把你当成了一个高中生才怪呢!我听老鲍说,你在鲍家庄干得爽快,那么大的难题,叫你三下五除二地消解于无形了。鲍家庄从村干部到群众现在都把你当神人了!”
常书记插话说:“听说鲍必喜等人还打算在村口给你立功德碑呢!那两只豹子也是极力支持,还请我们到时候过去参加立碑大典呢!”
许镇长笑问:“真有这个事情?”
常书记说:“我怎么能骗你们?刻字的石匠还是他托我请了族里二爹爹呢,听说碑文是请林老师写的!”
陆昌东急忙向许镇长道:“镇长,能不能让师傅送我去一趟鲍家庄?”
“去干什么?”
“我要制止这种行为!怎么能这样干呢?我又没有做什么,这事要是让县里知道,那还得了?”
众人都说他小题大做。常书记说现在有人捐个十块八块建土地庙和学校的都要刻碑留名,你办的那个事还不值得立碑啊?”
陆昌东焦急地看着许镇长,许镇长想想,点头道:“你考虑得是!你就不要去了,我这就给两鲍打电话,让他们不要这么干。”许镇长掏出手机打电话。
屋里滚出一个闷雷的声音道:“你们都在外面干什么,就在那里开会啊?”
大家都知道发出这个声音的人,顿时收敛了笑容。常书记和乐村长默默地打着手势请陆昌东进村部。许镇长正在和对方通话。常书记领着陆昌东进屋,乐村长在外面等待许镇长。屋内,管副镇长坐在大概是常书记的座位上,将两只脚架到桌面。陆昌东看到暗暗皱眉,常书记好像是习以为常,连忙笑着上前,从管副镇长搁在桌面的小皮包拿出一只很精致的陆昌东没有见识过的茶杯沏茶,动作娴熟,好像早已习惯了似的。常书记将沏好茶的杯子递给管副镇长,管副镇长微抬手。常书记将茶杯搁在管副镇长伸手能够拿到的位置上,笑容可掬地说:“管镇长,要不要休息一下?”
管副镇长怒目相对道:“我是来工作的,你要我玩忽职守?”
“不不,要不我领您去刘寿荣家?”
管副镇长怒目圆睁道:“我去他家干什么?找那个疯子骂,你们好看我笑话?”
“不是不是,那您看……”常书记站着等待。管副镇长道:“让他们进来,我要开一个会!”
“那好,我去叫。”说着转身出门。
陆昌东将这一切瞧着眼里,没有吭声,也没有坐下。
常书记向刚刚打完电话的许镇长说知了情况,许镇长问:“你们两个谁更熟悉情况?”
常书记说:“我们都差不多。”
“你们俩谁能够勉强和他们那些人接触?”常书记望向乐村长,乐村长避过脸去。常书记说:“我试试看。”
“什么叫试试看?”
“镇长,这么长时间了,自从闹翻了,我们和他们根本说不上两句话就顶牛,只能说试试。”
“那好,老常你将情况单独详细说给陆秘书,你们听陆秘书的。”
“镇长,哪管……”
“他那里有我,老乐,我们进去。”
许镇长和乐村长进屋。常书记将陆昌东领到隔壁的计生检查间,关上门说了许镇长的交代和义和村事件的来龙去脉。
事情的起因是两年前村理财小组查账时,发现村里招待费和差旅费过高,理财小组不同意在核查单签字,同时要让村里说清楚这两项费用的开支情况。村里哪敢如实报告,推说都是因公招待,差旅费主要是车费。就这样两下里僵持着。管副镇长当时包片,也包括义和,知道此事后,亲自领着村干部上门,在带头要查账的村长刘寿荣家里召开理财小组会,强行勒令刘寿荣在账簿后面写上:核查无误,正常,并签上核查组成员的名字。刘寿荣他们当场拒绝了,让管副镇长下不来台。
第二天,管副镇长带着派出所苟所长和两个联防队员,在村里不知情里直接闯进刘寿荣家里,要抓刘寿荣。刘寿荣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见了,号啕大哭,跪倒地上给管副镇长和苟所长等人磕头,请求他们不要抓她的儿子。管副镇长哪里肯听,喝令刘寿荣的母亲起来,人还是被两个联防队员戴上手铐,推出门。刘寿荣母亲见了,猛地抱住管副镇长的腿不让走,哭着喊着求情。管副镇长恼羞成怒,一把挽住刘寿荣母亲的头发,生生地提了起来,掼到地上,狠狠地骂道:“老老婆子,你搞出这个野种,还敢闹事!再闹连你也一块抓。”说着挥手让人带走刘寿荣。刘寿荣母亲疯了一样扑上要和管副镇长拼命。管副镇长闪开,一脚踢在刘寿荣母亲的胸口。
邻居们听到刘寿荣母亲的哭喊、刘寿荣的叫骂和管副镇长的吼叫,都纷纷赶来,拦住刘寿荣,不让带走。人越聚越多,后来的人手里都拿着扁担等家伙,声言谁要是敢带走刘寿荣就将谁撂倒。苟所长看形势不妙,赶忙让联防队员放了刘寿荣。刘寿荣扑到倒地不起的母亲跟前,见母亲憋过气去,疯了一般要和管副镇长他们拼命。苟所长见势不妙,在刘寿荣进屋的时候就拉着管副镇长逃走了。后来,刘寿荣的母亲虽然醒过来,神经受到刺激,一直时好时坏。刘寿荣领着人到派出所和镇里闹过,但都是无果而终,民愤极大。现在越发闹得大了,不但连续两年整个村子不交一分钱的一事一议款子,计划生育工作也做不下去,其他的工作也无法开展,还闹到县里。他们将账本交到检察院,检察院也派人来核查过。可是后来,检察院说经过他们核查,账务清楚正常。
陆昌东细心听完,感到这又是一次大好的机会,也明白了许镇长如此安排是为了避开管文中的搅和,把处理问题希望寄托到自己头上,心里既感动又沉重。他不明白许镇长为何如此相信自己,重视自己。他想是不是许镇长和章露家是亲戚?事情如此明了,为什么久拖不决,酿成现在的局面?问常书记许镇长清楚吗?
常书记小声说:“清楚!”
“那为什么不处理?”
“有管镇长横在这里。”
“管……”
常书记说:“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我告诉你,龚书记和许镇长刚来一年,前任的书记镇长就是叫管等人给挤对走的。你说现在的书记镇长能管吗?而且,许镇长比管年轻,更不好直接说话了。苟所长和管是穿着一条裤子的,还有镇里好几个部门的干部都是他的人,你说这个事情龚书记他们好管吗?而且他上面还有人……”陆昌东不愿再听下去,因为他已经有了明晰的处理思路,截断常书记的话,问你们有没有诚心化解矛盾解决此事的决心?
常书记站起来,激动地说道:“哪个狗娘养的不想解决问题!除非是乌龟王八蛋不想!”
“你能拉得下脸面,抹得开情面?”
“只要能解决问题,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又笑着说,“怪不得许镇长这样看重你。你要是将我们义和的事情解决了,我们一定也给你立一块大大的功德碑,比他们鲍家庄的大!”
“常书记,你这样说,我就不敢掺和了。”
“哦,不不,你是不图这个的。鲍家庄的你不让立,我把这个给忘了。”
“那好,你和乐村长带我去刘寿荣家。”
“现在?”
“当然!”
“哪管和许镇长那里怎么办?”
“你说个借口,让乐村长出来。请许镇长缠住管镇长。但是你们俩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行行,就是刘寿荣他们打我几拳,我们绝对忍受。”
“好。但是你们要配合我,我说什么你都不能惊讶!”
“当然当然。”
“那你去安排吧,我等着。哦,管镇长要问起我,你就说我遇到一个亲戚去他家了。他要问起这个亲戚是哪里人,你一定要说他不是义和的就可以了。”
常书记得到了保证,高兴地开门走出。陆昌东胸有成竹,他从处理鲍家庄的事件中得到了经验,村民们是识大体的,要不是有些工作人员的失误不会闹到现在的程度。解决问题的根本是理顺村民们的心,给他们一个合理的方式方法,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看来自己这次是直接和管文中对上了,这个时候退缩不得,只有得罪了。后面的事再想办法应付,真要是应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