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的审讯室里,周知坪垂头丧气的坐在桌子的旁边。虽然他只是被警方请来接受询问,但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像是罪行败露一般衰败。
看到他这个样子,坐在桌子另一边的田芷馨和陆贺也不再和他客气,直截了当的将在医院地下室找到的医疗记录摆在了他的眼前。
周知坪瞄了一眼桌上的资料,接着又沉默的垂下了头,脸上晦暗的神色更甚。陆贺露出疑惑的目光,周知坪似乎对他们能找到这份医疗记录并不感到惊讶。
“这个是我们在医院地下室里找到的,上面有你的签字。你对此就没什么可说的吗?”田芷馨疾言厉色的质问道。
周知坪抬头看了一眼田芷馨,带着惶恐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再一次的一言不发的垂下头。
田芷馨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冲他吼道:“红色背带裤女孩一直都在医院里,五年前你隐瞒了真相,现在还想继续隐瞒下去吗?”
田芷馨随即又降低了声音,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道:“五年前你是第一个发现红色背带裤女孩尸体的人,是不是你杀了她,所以才一直隐瞒着真相?”
“我没有!”周知坪立刻慌张的大喊起来。
“那就告诉我们真相!”田芷馨凌厉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周知坪把眼睛移到了别处,避开了田芷馨的目光,但嘴里还是说出了真相。
“我知道你们终究会发现的。”周知坪一脸认命的说着。
“五年前在她死后,李刚院长把关于她的所有资料全部都销毁了,还关闭了曾经作为研究室的地下室。我一直想说出关于那个女孩的真相,但是始终没有勇气主动张口。我是一直懦弱的人。”
周知坪说到这里羞愧的用双手捂住了脸。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手重新放在了医疗记录上,对田芷馨说道:“是我把这份记录偷偷留在地下室的。”
田芷馨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不由得与身边的陆贺对视了一眼。
陆贺却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他觉得周知坪说的是真的。
“我不敢说出真相,只好期待有人能够发现这个,揭露我犯下的错误。”周知坪继续说道。
“真相究竟是什么?”田芷馨也相信了他的话,询问着五年前的真相。
周知坪抬头看着她,表情逐渐从恐惧变成了平静。他开始讲述五年前关于红色背带裤女孩的秘密。
五年前的周知坪,第一次见到红色背带裤女孩是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那时他只是一个在第四医院刚刚入职的年轻医生,李刚院长则是医院的外科主任。
有人在医院的台阶上发现了一个赤身裸体的昏迷女孩,把她送进了医院里。由当时值班的李刚和周知坪接诊了这个女孩。
入院时女孩的颅压非常的高,并伴有抽搐、谵语等症状。李刚通过手术稳定了女孩的情况,将她转入了病房。
女孩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在第二天清晨便醒了过来,可以进食和自如的行走。只是却不肯说话,若不是在昏迷时发出过胡言乱语,还真会误会她是哑巴。
李刚认为女孩可能患有自闭症或社交沟通障碍,找精神科的大夫进行了会诊,也查不出是什么毛病。
因为无法沟通,所以女孩的身份便成了谜。李刚把她交给了当时的保安队长张一清,让他报警查明女孩的身份,之后便把女孩抛在了脑后。而张一清不巧因为家里有事,对于女孩的事也没有及时处理,使得女孩在短时间内完全被遗忘在了医院的病房里。只有周知坪不时的去看望她,检查她的病情,尝试与她沟通。
不过很快的,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让女孩重新获得了关注。一位与她同一病房的病人,奇迹般的康复了。
这是一个患有晚期胰腺癌的女病人,李刚在为她做手术时发现癌症已经扩散到多个器官,便终止了手术。实际上这已经算是他手术失败了,而病人也只剩下了等死的状态。
但是现在病人突然间的康复令李刚大吃一惊,在进行了多次检查后发现病人体内的癌症确实消失了,甚至在一两天后病人便恢复的如常人一般可以出院了。
病人和家属以为是李刚治好了病人,对他千恩万谢。李刚却是一头雾水的迷惑不解。后来倒是一名护士提供了一个情况:在病人康复的前一晚,那个女孩曾经接触过她。
李刚在得知这样的事情后,重新把关注的目光放在了女孩的身上。他意识到其中的蹊跷,很聪明的做了一个实验,将女孩带到了一位植物人患者的病床旁。
没有任何的沟通,女孩似乎完全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主动的握住了患者的手。
然后奇迹出现了,那位昏迷了三年的植物人苏醒了过来。
周知坪也在现场,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的长大了嘴。女孩的表情就像是做了某个好事寻求表扬的孩子,眼中烁烁放光。同时在一旁的李刚也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刚又带着女孩做了好几次相同的实验。所有被女孩接触过的病人都无一例外的康复了。
周知坪注意到那些病人都是李刚负责的患者。
接着李刚不知如何与院长谈的,将医院的一间比较偏僻的地下室改成了实验室,将女孩移到了那里进行治疗研究。
但是对外宣称女孩已经出院,由于女孩住进医院后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李刚耍了一下小手段,很容易就隐瞒了女孩仍在医院里的事实。
周知坪作为李刚的助手和第一个发现女孩超能力的护士负责照顾实验室里的女孩。李刚时不时的也会出现在实验室里,但是周知坪觉得他对女孩身上超自然现象的原因其实并不关心,他只是在利用女孩的能力而已。
事实也确实如此,李刚主治的病人无论何等的绝症,都在女孩的帮助下奇迹般的康复了。李刚也因此声名鹊起,甚至在市内有了神医的美誉。
而了解真相的周知坪却不敢揭发李刚的谎言,他只是一个毫无根基,刚入行的年轻医生,再加上性格上的软弱使得他根本不敢怼上自己的科室主任。而且显而易见的是他在这件事中也得到了不少好处。李刚已经隐隐有接替院长职位的趋势了,而他向周知坪承诺,他当上院长后让周知坪接替自己主任的位置。
出于这些原因,周知坪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帮助李刚隐瞒真相。同时他的内心还是非常愧疚的,因为女孩对关入地下室十分的抗拒和不满。周知坪觉得无论是谁像动物一样被关在某个地方做实验,都会觉得不满的。但是他并不知道,女孩的不满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因为心里的内疚,周知坪便更加频繁和细心的接触、照顾女孩,在久而久之的接触中,女孩与他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在逐渐的接触中,女孩与他的沟通也多了起来,也能主动和他说几句话。只是对过去的身份和经历仍然一无所知,对于世俗的规矩也表现出了懵懂和无知,就像她过去一直生活在某种脱离尘世的环境中一样。
某天,周知坪用数码相机试图拍下她的照片,想做个寻人启事之类的广告来查找她的身份,但是却发现她并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他放下相机,显出疑惑的表情。但是女孩对他却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之后他才发现,女孩竟然可以在任何摄影摄像的设备下隐身。甚至X光或磁共振都会拍不出她的身体影像。
女孩身上出现的诸多令人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让周知坪开始觉得女孩一定是降临于凡间的天使,来为人们解除病痛。所以她才不在乎俗世间的一切事情,甚至在周知坪他们面前赤身裸体也丝毫没有难为情。
虽然通过骨龄测试已经准确得知了女孩的年龄为十四岁,但是女孩对周遭事物的表现仍然像一个婴儿一般。
女孩入院前是没有衣服的,到现在为止一直穿着病号服。虽然周知坪在外面为她买了很多的衣服,但是女孩对这些并不看重,周知坪便替她挑了一个红色背带裤,再配上一件白色衬衫让护士替她穿上。
女孩身上表现出来的种种神奇令周知坪逐渐迷醉于其中,甚至开始产生某种近似爱恋或崇拜的感情。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后的事情发展,让他明白女孩并不是他现在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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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走过下午五点一刻的时候,太阳仍然顽强的挂在西面的天空之上,将傍晚的天色染成一片红黄。
夏日的夜晚,总是要比其它季节要来的迟一些。
在辽安市第四医院的周围,人们开始逐渐向这里聚集。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落寞和悲伤,他们是来参加医院里的祭奠活动,来悼念枪击案里的死者。
一些记者也早早出现在现场,长枪短炮的架设着摄影机,期望能拍到一些值得报道的画面。
事实上,他们很快就会觉得不虚此行。
在医院的护士站里,一些护士也准备好了蜡烛灯纪念用品,用来悼念她们逝去的同事。气氛哀伤而凝重。直到丛晓娇的出现,声称自己要公开枪击案的真相,关于红色背带裤女孩的传说。
“你要干什么!这种时候出来捣乱!”护士长站出来阻止了她,表情严厉的责问道。
周围悲伤的气氛顷刻变成了对持似的紧张。
以往对严厉的护士长十分畏惧的丛晓娇此时却露出坚定的表情:“刘慧死了,我不会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杀死的。”
对于丛晓娇的表情变化,护士长也瞬间露出愕然的表情,但随即她便恢复了以往的严厉,大声呵斥着丛晓娇:“简直是胡闹!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护士长的愤怒并没有让丛晓娇有任何退缩,其他护士都已经躲到了一旁。对于将要发生的事,她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她看了一眼躲在一旁的其他同事,沉声回答道:“我这么做的后果会是让其他人不再遭受到刘慧遭遇的事情。”
护士长愣了一下,目光变得复杂。其他护士也是各个表情惊讶。
在片刻的失神后,护士长才犹如梦呓般喃喃说道:“你没有任何证据,只会被人当成疯子一样看的。”
“那又如何?”丛晓娇极为自信的说道。在她身上往日那如孩子般的稚气与活泼已经消失不见,变得十分的成熟起来。
“解决一件事情,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如果我们以此为借口永远不去迈出第一步的话,那事情永远不会得到解决。所以,没有证据也好,被人当成疯子也好,无论何种结果我都要迈出这第一步。”
丛晓娇说到这稍稍停了停,接着神色黯然的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刘慧在这里她也会这么做的。”
她的一番话令护士长和在场的其他护士都目瞪口呆。她看着每一个人的惊讶表情,垂下目光,带着歉意的口气说道:“我知道我的行为也许会给大家带来极大的困扰,但是我不这么做的话,想起那些在医院里死的人我实在良心不安。”
丛晓娇最后深吁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留下来的每一个人或惊讶、或沉默、或羞愧,表情不一。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某种触动,某种想要做些事情的冲动。
有些时候,当某件事存在的时间足够长,人们便会习惯它的存在。哪怕它是不对的,邪恶的事情,人们仍会觉得习以为常,甚至会主动维护它的存在。但是当有人开始迈出解决事情的第一步,便撕开了原本和谐的面纱,事情开始变得不同。总会有一些人惊醒,跟着前面的脚步,迈出第二步,第三步……
在第四医院的大门前,刘越站在门外,眼中有着和丛晓娇同样坚毅的目光。沐合一璇和她说过的那一番话仍在她的脑海中记忆犹新。她的人生第一次明白她能看到鬼魂的能力并不是一种诅咒,而是能够帮助其他人,做对的事情。
她激动的颤抖起来,内心从未有过像此刻这样充满了勇气,主动去面对曾经让她恐惧、排斥的东西。
张海波站在她的身边,脸上仍然有着未褪去的震惊表情。刚刚在两个小时前,刘越将自己身上的秘密告诉了他。
一直以来,张海波都非常的理智,至少是自认为相信科学的人。但是在听到刘越嘴里不断的讲述她过去的那些令人恐惧的经历,包括在第四医院的电梯口看到的那个东西,张海波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了。
看着刘越因为恐惧、紧张而瞪大的双眼,张海波明白她并不是因为所讲述的恐怖经历而感到害怕,而是恐惧听到这些事情的自己会离她而去。
张海波感到一阵伤心和羞愧,刘越一直以来是如此的孤独,作为她的男友自己一直都是陪在她的身边,却从来没有走近她的心里。
刘越的讲述还未说完,但是张海波已经走上前一把将她抱住,紧紧搂在了怀里。
在医院门前,张海波握住了刘越的手。她身体的颤抖在那一刻停止了。
她看向张海波,目光清澈:“帮帮我。”
张海波温柔的一笑:“我会的。”
两个人牵着手走进了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