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三一六宿舍集体决定去拜访一下女生宿舍,说是要结成友好宿舍,也有免得被人占了先机的急迫。
柏子,小C,牟子,林森,邱可,大家就一起出发了。
来到女生楼的三零五室,隋明明出来迎接他们,这群人施施然地走了进去,里面却有些猝不及防,有女生嚷道:
“出去,我要穿衣服!”
小C他们就起身准备出去,隋明明说:“你把帘子拉上就在里面穿嘛!”那女生不作声了,这些男生才又坐下来。
这间宿舍住的全是信息八八班的女生,大家感觉不是那么害怕,但还是拘谨。
有的女生已经出去了,有的还躺在床上。
柏子咳咳两声说明来意,说是希望能结成友好宿舍,刚说完就有女生笑了,笑声并不见外,颇多温柔。
几个男生既有些脸红,又有些得意,使劲地思考着找话说,可就是找不到话,只好东一锤子西一榔头。隋明明坐在桌前,其他的女生都坐在各自的床上,有上铺的,也有下铺的,态度都很友好审慎。
小C把眼光四下打量,见到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也整洁不到哪儿去。
不同之处是每个床前都挂了一个布帘子,小C见任了了穿好了衣服,拉开了帘子,低头坐在自己床前,神色平静,他顿时心里一沉。
他就是有点怕她,有点尴尬,可能是上次邀舞被拒绝的缘故吧!
但不知为什么,小C还是对她有好感。他看见她身上的衣服很朴素简洁,人也很低调,但又落落大方,他马上就有一种柔情从心中生长起来,本来想好要积极踊跃地发言的,这一下就什么也不敢说了。
没想到其他男生竟然也没什么可说的,拖延了几分钟,竟然有些冷场了。
小C看了看场面,他到底还是认为自己的胆子大些,忘了他是那个被人拒绝的男生,也忘了他是那个军训时哭鼻子的男生了,他打量了一下众位女生,扬声说:
“你们谁喜欢读书?”
隋明明和其他女生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突兀而奇怪的问题,难道大家整天都在读书还不爱读书吗?
室内安静下来,有几个女生相互望了几眼,这一下就使小C又难堪起来了,他觉得他这句话问得荒谬,他发誓他再也不跟这帮女生说话了,免得自己又出丑。
这时,那个拒绝过跟他邀舞的任了了说话了:
“我家离省图书馆很近,假期里我常到那里去看书的。”
小C转头一看是任了了,他心中一惊一喜,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惊讶的是他这么突兀的问题居然也有人回答,他喜悦的是这个问题是她来回答的,那不是对上次拒舞的一个补偿么?
小C看了看她,只见她的双腿并拢坐在床前,显得待人接物很有修养,那么端庄的态度,微低着头,偏偏神情又是那么的大方,那么的勇敢,不象小C经常有惊慌失措的表情,这样有修养的表现偏偏又是这样朴素的衣装,两种不同的气质混合在一个女生的身上,样样都把小C给迷住了,并且令他疯狂地喜欢。
因为这时并没有任何人回应这个问题,当她回答完了之后,也没有任何人跟进,场面一时又冷清下来了,小C侧脸望了望任了了,但见她并不慌乱,微微含笑的脸,稍微低下的眼皮,好象春风忽然从那里吹过,脸上都发出一种光来。
小C就在这一刻爱上了这个女生。他觉得这个女生已经代表着他的审美的极致,他理想中女生的极致了!
虽然她并不漂亮,甚至还有点丑,但这时,她的表现却是非常令他印象深刻,非常令他向往的一种境界,他甚至觉得,他与她本来就有点气味相投,就看怎么表现,由谁来表现了!
他的全部身心都被她吸引过去了!这种吸引是那样地强烈,那样地和谐,让他心醉神迷,甚至付出一生的代价都值得!
那一刻小C的心头不由得狂喜!
小C心头的欣喜还在于:他当初报考这个专业,不就是冲着“图书”这两个字来的吗?不就是希望自己以后能接触到更多的图书,让他自己就把一生埋葬在阅读中算了吗?不是吗?!
现在也有一个女生在遥远的地方也喜欢阅读,并且是常常坐在省立图书馆里阅读,他怎么能不高兴呢?!小C的勇气突然就有了一千丈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任了了接着问:
“那你最喜欢什么书?”
“《简爱》”。
对方回答得也是干脆果断。
“哦,”小C没想到对方回答问题这么迅捷,他停了一下,接着说:
“都说喜欢看这本书,我也看过,没看出来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啊!”
“各人的观点不一样吧!”这个女生对自己的判断力似乎很自信,她的气场那么强大,强大到令小C向往。
“各人的观点!”
看来她还有着自己的观点!那是相当独立的女性了!
小C愣了一下,接着没话找话地问:“那你平常买书看吗?”
他可能是想问她的家境,但是对方的回答却很巧妙:
“我在图书馆看啊,我家离省图书馆很近,我常去那里看书。”
“你家在哪里?”小C不死心,他看她那身朴素的穿着,总以为她是个农村来的女孩子,那该多好啊!但对方的回答却令他多少失望。
“昆明一中。”
“哦。”
小C没话了。
看来这任了了还是一个城里的姑娘,那是他高攀不起的,看来他要小心了,他还以为她是个农村姑娘呢。
小C本来自以为已经读过不少书了,应当是诗书满腹言论滔滔的,这时却因为阶层的差别,有点接不下去,他沉默了。
没想到其他的人也没找到什么有趣的话题,都在那里尴尬地沉默着,这使小C重又活跃起来,接着自己的话题往下说了:
“我看过一本苏联作家普里什文写的散文集《林中雨滴》,写得简直优美极了,叫人爱不释手。”
小C脸上露出一种极力推荐的书呆子的表情,希望能得到共鸣,没想到引来其他男女同学一阵沉默,好象有一种惊讶从各人的脸上划过,好象都没听到他这句话似的,小C尴尬地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只有任了了淡淡地回应了他一句,说:
“没读过。”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但小C心里暗暗感激。他偏头看了看对方脸上那种庄重而又淡然的神采,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比她差远了,他有些自卑感,有些淡淡的哀愁弥漫在身心。
不过他觉得自己已经爱上她了,因为他觉得对方有一颗爱心,管她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呢!她不是正在回应他吗!这么多人坐在这儿,她不是单单在回应他吗!凭着这种鼓舞,他又接着问下去了:
“你为什么要报考到西安来呢?”
“想离家远一点,”
简单的回答,透着坦率真诚。
小C很高兴,他说:
“我也是,你是家里人送你来的吗?”
“不,我一个人来的。”
小C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嘴,一个女孩子,从云贵高原千里迢迢坐车来西北,那一定很不简单了,她父母对她为什么这么放心?
“上车上厕所怎么办?”
“不吃不喝呗!”
“哦!”
小C无语了。
显然,他真的很佩服对方了,他的脑子此时飞快地转动着,想把谈话继续进行下去,因为对方居然是有问必答,处变不惊,真的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也有点猝不及防了。
“那你平常最喜欢做什么?”
小C这个问题有点重复,因为他实在找不到话题了,也就乱问一气,他想得到的答案是读书,没想到对方轻晃了一下头,淡淡地说:
“洗衣服。”
单凭这一个回答已显示出她心思的巧妙,智慧的迅捷,她比他成熟多了。
小C有些发呆,他发现对方头脑如此清晰,思维如此敏捷,他马上知道自己的社交能力是远远不及对方的!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一个简朴的农村女生,没想到对方有如此高妙的社交头脑,或许本来就有很高的知识储备,此刻不过是自然地流露罢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小C都有点猝不及防了!
然而在这样的一问一答中,初涉社交与爱河的他感到了他的自尊心是如此地得到了满足,以致于他一时不愿意拔身离开了。
虽然找不到话说,但他心里却是高兴,他发现这会儿只有他和任了了在说话,未免把别人给冷落在一边了。
小C想补救一下他对他人的冷落,想接着谈谈他喜欢看的书,因为他还喜欢一本叫着《西行漫记》的,小C很想把它隆重地介绍出来,于是他转向隋明明问:
“你喜欢看什么书呢?”
隋明明有些吃惊,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迟疑了一下才说:“当然有好多啦!”
“|哪几本呢?”小C刨根究底地问。
隋明明有些慌乱,也有些不耐烦,便说:“象《简爱》啊之类的。”
小C点点头,不敢再问下去了,说:“哦,怎么都喜欢《简爱》?想不出原因——”
“那你是没看懂,”任了了接了一句。
虽然被人刺了一句,小C心里却觉得甜蜜,但他的脸却有些红了,这真奇怪!他仿佛已经感觉到爱情降临到他身上,那种甜蜜的感觉令他不由是红了脸。
他老实地回答说:
“是!没仔细看,因为就是讲爱情的嘛!”
这句话没人接了。
小C转头看了看形势,他发现任了了和他聊了一会儿之后变得神采奕奕的了,而其他的女生则有些黯然,不知在想什么。
小C一双眼睛也亮起来,紧紧盯着任了了不放,看得出来他对她很有些兴趣,而对其她女生则没有再看了。
小C终于说:
“我喜欢《西行漫记》这本书,你们看过吗?”
这时他的眼睛扫了一圈,就看见别人都一脸茫然的神色,他就知道在座的都没有看过这本书了。
小C本来要本着真诚的热情向亲爱的同学们再吹嘘几句,但想想还是闭了嘴。
他终于知道在座的都不喜欢聊读书这个话题,除了这个任了了,他这时才发现,刚才与任了了聊得太多了,别人都一直没有吭声呢!
于是他就不再说话,其他人也没再说什么,几个男生就告辞出来了。
不知怎么回事,小C心中感觉非常幸福,阳光照在他身上,金灿灿地流动,好象有一股金黄的蜂蜜从小C心底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