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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90 武林大会(下)


中国武侠小说之所以有新、旧两派的说法,大抵是由新、旧文学之分而来。范烟桥著《民国旧派小说史略》特加点明:“‘旧派’主要是指章回小说。然而此一界定对於武侠小说而言,并无太大意义。因为凡是长篇武侠小说必分章回,无论其为对偶、孤句或是长短不一的回目,皆不例外。”

“新派”武侠小说究竟何所指?包括其小说内容所表达出的新思想、新观念及新文学技巧。在形式上,仍保留长短不一的回目或插题。在文体上,摆脱旧社会说书老套,运用新文艺笔法技巧,且尽量口语化,力求简洁。同时针对出版社或报刊“论稿纸行数计酬”的惯例,多以“新诗体”分行分段。使句与句、段与段之间全拆成碎片。在思想上,以近代西方存在主义、行为主义及心理分析学取代中国的儒、释、道三家生命哲学内容。

民国旧武侠时代以几位著名大家为流派,一是代表奇幻仙侠派的还珠楼主(本名李寿民),以《蜀山剑侠传》、《青城十九侠》为创作核心,衍生出几十部作品。

二是“社会反讽派”代表白羽(本名宫竹心),以《十二金钱镖》、《武林争雄记》、《血涤寒光剑》三部曲鸣世。

三是“帮会技击派”代表郑证因(本名郑汝霈),以《鹰爪王》系列作品成名。

四是“悲剧侠情派”代表王度庐(本名王葆祥),以《鹤惊昆仑》、《宝剑金钗》、《剑气珠光》、《卧虎藏龙》、《铁骑银瓶》五部曲取胜。

五是“奇情推理派”代表朱贞木(本名朱桢元),以《七杀碑》、《虎啸龙吟》、《蛮窟风云》、《罗刹夫人》等奇情作品驰名。

如今,老派武侠大家平江不肖生(向恺然)、还珠楼主、白羽、王度庐、赵焕高等人均已作古,自梁羽生《京华龙虎斗》开始,新派武侠开始一片新天地,直至金庸将之推向大成,其后,一批年轻的武侠小说家纷纷出道,如温良玉、古龙、陈青云等等,从此,老派武侠小说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武侠小说的发展,也是社会历史发展的缩影。郑桐知道,二三十年后,新派武侠也将式微,网络文学大行其道。新世纪涌现了一批玄幻、仙侠、历史小说作品,其以黄易为始。一大批速写派网络写手迅速上位,日进斗金。那个时候,铜臭气息已经完全掩盖了创作动机,趋利成了写作的原动力。当然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第一届“武林大会”上,这一群志同道合的作家,济济一堂,畅谈武侠小说未来发展,气氛热烈。他们回忆老派武侠小说对自己的影响,又提出了许多武侠小说创作意见和建议,很多作家都推出自己欣赏的新作家和新作品,介绍给其他的作家。作为主持人的卧龙生还特别重点介绍了两个年轻的新人。

一个是李凉,这小子堪称“幽默武侠”派祖师,曾出国留学,还在某研究所工作过,是一个地道的海归。早年是郑桐的同行,曾投资电影,并亲自参与编导工作,有作品《红顶记》、《天齐大帝》等。后来投身武侠创作。

李凉早期的谑趣小说通常有一个默认的大纲:以12至15岁,初出茅庐且藐视权威的调皮少年为主人公,名字里通常有个“小”字(例如杨小邪、关小刀、任小赌、白小痴、丁小桂等)。主人公的身世多为若干年前叱咤江湖的大侠隐居后所收的关门弟子,虽然都是名师门下却不见得走正道,而武功杂乱无章的倒是一抓一大把。但主人公们以其叛逆的行事方式和刁钻的武术路子总能放倒不少老江湖,并会与数名同龄好友结伴组成他们的“帮派”,在江湖上干出一番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业”。这种故事架构恰好与当时盛行的武侠风RPG游戏相符,因此在年轻读者中得到了普遍的认同。

还有一个就是郑桐。郑桐的《龙蛇演义》开创了国术流都市武侠的模式,在此之前,还没有人把武侠放在现代都市社会里面,而且郑桐的书完全是大白话,语句简练,所述国术皆有据可查,对战精彩,短短时间风靡港台东南亚,虽然仅仅一部作品,却着实震动了整个文坛,因此,卧龙生专门向众人介绍了这位后起之秀,语气之间极为推崇。

而且,郑桐还得知,自从《龙蛇》刚在台湾风行之后,就被当局禁止。但当局却并不能阻止民间私自抄写。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的跟风作品,有很多版本都是狗尾续貂之作。这其中,甚至有名家续写以赚稿费。

据郑桐估计,即便是在座的武侠大家当中,肯定也有人续写过《龙蛇》,只是这事情自己不愿意深究。毕竟这种情况在所难免。由此可见,郑桐的这一部作品影响何其深远。

中午的时候,近四十多位武侠大家足足坐满五桌,一起喝酒。宴席间觥筹交错,热火朝天,相熟的,不熟的,大家都纷纷放开怀抱,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很多酒量浅的,酒席进行一半,就醉倒在桌子下面,成了一摊烂泥。

“来,阿桐,我敬你一杯!”

一个矮个子大脑袋的人一把勾住了郑桐的脖子,满嘴的酒气喷在郑桐的脸上,让他躲闪不迭。

“熊哥,我酒量不行,你不能欺负新人。”郑桐苦着脸推辞。

“新人不欺负,欺负谁?我也不敢去欺负查先生、牛先生、陈先生(梁羽生本名陈文统)他们啊。”

古龙不依不饶,郑桐只好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把酒杯一干。

“这个,这个……下一杯,咱们兄弟俩相逢恨晚,为了这份情谊,干!”

古龙又是一杯酒仰脖而尽,郑桐头发晕,立即运暗劲在腹脏内走了一圈,说什么也不再喝了。

“你也忒小气了,真不是个男人。”古龙抱怨了一声,推开郑桐,斜着眼鄙视了他一眼,又去找其他人喝酒去了。

郑桐苦笑一声,坐在他身边的李凉嗤鼻一笑,“桐哥,别理熊哥,他就是个大酒鬼。”

郑桐看着摇晃着身体,四处找人不停拼酒的古龙,心里升起了悲伤,这位武侠宗师于几年后,因酗酒导致食道破裂,使原本就欠佳的身体雪上加霜,最终借酒解脱,于1985年9月21日走完了他多姿多彩的传奇人生,年仅47岁,让人悲叹。

古龙性格特立独行,当年程龙找上门来欲求一剧本,居然被他足足晾在台湾一个多星期,愣是没有搭理。这人是个牛脾气,谁也劝不动,就算自己告诉他,过几年他会因为酗酒而死,恐怕他也会一笑置之,我行我素。古龙此生,两样东西离不开,一是酒,二是女人。酒尚在女人之上,可见他的悲剧是注定了的。

“桐哥,我很佩服你,我以前也做过编剧,只是一直没有多大成就,投资电影也失败了。在台湾,除了党制电影公司,其余的小公司能成功的凤毛麟角。唉,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

李凉似乎意有所指,拉着郑桐诉着苦。

郑桐心中一动,他可是知道这个年轻的家伙精于地产、金融、珠宝、音乐事业经营,为一企业专才,后来还做到了泰德公司执行董事的位置,若是将他拉拢,不是得到了一个人才吗。

“阿凉,你现在名气不错,单单写书恐怕就能致富,你又不像古龙,钱都花在女人和酒上面,还怕没有前途?”

郑桐笑了笑,以退为进地说道。

“可是写书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我真正的志向还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来。”李凉炯炯的目光盯着郑桐,加了一句话,“就像桐哥你一样,做公司,成就一番事业。”

郑桐立即知道,李凉肯定是关注过自己,否则他不会特意在自己面前说这番话。这个年轻人和自己一样,可见也是个极有野心的人。这种人用得好,会是一个大的助力,用的不好,恐怕会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好,阿凉,以后如果你想去香港发展,你可以联系我。”郑桐从身上拿出一张干干净净的名片,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名片,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不过话要说在前头,帮我做事,就一定要服从我的指示,在你没有能力独自创业之前,不要有其他的心思,如果以后做得好,我会支持你创立自己的事业,这是我的承诺,也是约定。”

郑桐将名片递给激动的李凉,语气严肃,“这话你记在心里。”

“桐哥,我一定铭记,谢谢你!我很快就会去香港找你。”

“好,我们碰个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忽然,一个满身酒气的熟悉身影又过来了,一边端酒踉踉跄跄过来,一边大声说道:“你们两个小子不够意思,自己躲一边喝,居然不叫我?”

郑桐和李凉顿时脸色一变,郑桐动作敏捷,立即站起身来,“我尿急,阿凉,你陪熊哥喝一杯,我上厕所。”

剩下一脸幽怨的李凉,郑桐很没义气的逃之夭夭。

…………

几轮下来,酒席散场,参与聚会的作家趁着酒兴,纷纷挥毫现墨。

这是一次难得的聚会,恐怕以后在座的诸位没有多少机会再聚在一起了,大家纷纷留下照片和墨宝,保留着这份美好的记忆。

下午的时候,稍稍休憩了一会的众位武侠小说作家重新聚在大厅,就成立第一届武侠小说作家协会的事情进行磋商。

在大会之前,郑桐就知道了这一次武林大会最重要的事情除了让华人武侠小说作家聚首之外,就是成立第一届武侠小说作家协会的事情,这是一个松散的机构,成立这个协会的目的除了规范武侠小说市场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提携后辈,为武侠小说提供源源不绝的新鲜血液和优秀作品,以防未来武侠小说作家青黄不接的局面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