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桐接过张纸，登时笑了，指着上面的三个字笑问：“碧华先生负责的栏目叫‘白开水’，这名字倒也有趣！”
李碧华一笑，她淡淡的笑容配合身上的深紫色旗袍，犹如一株清幽的紫罗兰，散发着淡淡的暖香。
“白开水不好么？最真最纯，返璞归真，于平淡中可见醇意。”
此时郑桐忽然发现，原本以为是带着婉约和温顺的李碧华，竟然有着柴娃娃的辣意。
“说的很是，”郑桐将纸张递还李碧华，道：“我没有问题，碧华先生可以问了。”
李碧华点点头，拿出了纸笔。
“首先谈谈你的《龙蛇》吧。说实话，我并不喜欢武侠小说，以前也没看过《龙蛇》，这两天略略翻了一下，感觉里面文字太直白，情绪表达太直接，除了对于国术和暴力对抗的表述精到之外，其他的我都不喜欢，我想问，这样一部作品，你如何会肯定读者会喜欢？”
郑桐装作沉思模样，其实心里却笑了，我如何肯定？当然是经后世万千网友检验得知啊，不过这话没法说，所以郑桐只好“沉吟半响”，谨慎说道：“其实写书之初，我只是想把我心目中的国术中人写出来，写出那种‘近在尺咫，人尽敌国’的豪侠精神，至于大家喜不喜欢看，我并不能肯定，不过我想，能激起年轻人热血的文字，肯定会引起不少书迷的共鸣吧。”
李碧华对这个回答似乎不是十分满意，不过她也没有多纠缠，继续问道：“郑先生，看得出来你十分能把握万千书迷的心理，就如同你能把握市场和影迷一样，我想，这才是你迅速窜起，极短时间内红透香港的原因吧？”
郑桐微微一笑，点头道：“从某方面来说，是的。不过要说能把握市场，您是过奖了。我只是想写我愿意、我喜欢写的东西，也只是想拍我愿意、我喜欢拍的东西，如果正好能契合市场需求，或是得到了一些人的喜欢，这是我感到幸运和荣幸的事情。”
“听说碧华女士也是曾为无线和丽的写过不少剧本，像《七女性》、《北斗星》、《岁月河山》等，不过我尤为喜欢先生的《狮子山下》和《霸王别姬》，彰显时代本色，很是难得，让我佩服之至。”
李碧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任何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女人，加上郑桐也算是文化圈和娱乐界的名人，听到他的夸赞，较之一些言之无物的刻意赞美要顺耳许多。
“郑先生过奖了，《狮子山下》我至编过一两集，而且是群策群力的结果，实在是不敢担此赞美。不过《霸王别姬》确是我比较喜欢的作品，想不到郑先生竟然曾赏读过，实在是荣幸。”
郑桐当即和李碧华谈起了《霸王别姬》的故事，并称这部小说乃是杰作，如果自己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将之拍成电影，送上大荧幕，并请李碧华日后能将版权卖给自己。
李碧华当即一笑，却并不说话。
郑桐并不清楚，其实这部小说曾经被无线买下版权，拍成电视剧，只是李碧华却并不喜欢，所以自此之后，对小说的电影版权并不轻易割让，她必须对改编的剧本首肯，甚至必须参与剧本的再创作才会放心，毕竟每一步作品她都很重视，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
更何况郑桐也不过是刚刚写过一个剧本、主演过一部电影的新人，虽然名气是有了，但要说导演，实在拿不出什么让人信服的实力来，李碧华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郑桐也知道她的顾虑，所谓交浅言深，自己空口白牙这么一说，难道真以为自己虎躯一震，就有王八之气，谁都会无条件信任你吗？只有自己多拍几部经典的电影出来，才能博得别人的尊重的信赖。
郑桐提了一提，便不再多说。不过因为后世电影《霸王别姬》确实太牛了，自己也曾看过多次，不仅为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叹为观止，更是对这部史诗大片非常欣赏，所以对里面的情节都记忆尤深，与李碧华相谈甚欢。
“郑先生，你提到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把《霸王别姬》搬上大荧幕，那是不是意味着你有执导电影的打算呢？”
李碧华突然问道。
郑桐暗赞这女人心思玲珑，感觉敏锐，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就能猜到自己的打算，他也不瞒着，心里也想接着《东方日报》庞大的影响力，宣传一下自己的新片。
“是的，我已经和几家电影公司商量好了，斥资三百余万拍摄一部未来世界的警匪动作片，名字叫《杀破狼》，目前准备工作已经接近完成，相信不久会开机。”
李碧华顿时来了兴趣，问道：“能稍稍透露一下剧情吗？”
“‘杀破狼’是指一种与‘天煞孤星’一样的命格，包括三颗预示灾荒、杀戮、动荡的星辰：七杀、破军、贪狼。这个故事讲的是几个警察与一个江湖大佬之间斗争的事情，警察为了将这位作恶多端的大佬送进监狱，用不正当的手段诬陷他，结果遭遇大佬反击。”
说到这里，郑桐便微笑住口，不再说下去了。
李碧华笑道：“很有趣的故事，恐怕里面的亮点是动作吧。”
郑桐哈哈一笑，“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动作明星，要稳住这个位置，不多拍几部功夫片，岂不是对不起这个名号？”
“那今后，除了电影，郑先生还有什么打算？”
郑桐记得，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回答道：“最近我灌录了一张唱片，里面收入了包括《黄飞鸿》主题曲《男儿当自强》在内的八首粤语歌，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能上市，里面有一些歌曲不错，我希望能有人喜欢，也希望销量不会太糟。”
这下李碧华是真的惊讶了，眼前的男子竟然还有余力踏足歌坛，而且听他的意思，这几首歌都是他自己作词作曲演唱的，她忽然发现，本来已经渐渐清晰的郑桐，在她的面前又重新变得神秘起来。这个家伙，他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李碧华心里想着，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郑桐时自己脑子里面的感觉：这男人就像是一本厚厚的书，想要读懂读透，并不是容易的事。
送走李碧华，门外的文秘小姑娘过来，告诉他吴思远找他，郑桐马上来到吴思远的办公室，推开门，发现吴思远一个人正站在窗户旁边，手里夹着香烟，烟雾袅袅，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
郑桐心中一动，看了看沙发旁边一只刚刚摁灭的烟头，心里若有所悟。
“吴叔，我来了。”
吴思远回头，对郑桐点点头，挤出了一丝笑容。
“阿桐，坐吧。”
吴思远回到座位，将手里的烟摁灭，关心地问道：“最近很忙啊，注意不要太累了，过犹不及。”
郑桐先是对吴思远的关心表示感谢，继而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是不是徐可要走了？”
吴思远一惊，看了看郑桐，半响，惊讶的神色褪了下去，反问：“他和你说过？”
“说过。”郑桐点点头，怕吴思远误会，解释道：“阿克很久以前就和我说过有这个想法，当时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走，所以没有和吴叔你说，现在看来，他是铁了心去投奔雷老板了。”
吴思远长叹了一声，脸上表情异常难受。徐可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一直非常欣赏徐可的才华，但没有想到，最终徐可仍是离开了自己。
“在嘉禾，他的机会不多，嘉禾能人太多了，他一个新人导演，要想上位不容易。在新艺城那里会比这里机会更多，而且他是对电影有追求的人，喜欢拍戏，喜欢不断探索，如果没有执导的机会，他会很痛苦，所以，吴叔，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这个选择并没有错。”
吴思远点点头，他也知道，尽管自己非常欣赏徐可，但是嘉禾收购思远之后，将来拍任何电影都必须由嘉禾那边统筹规划，倾向徐可的投资机会绝不会太多，不过虽然能理解，但吴思远仍是觉得心痛，加上刚才和徐可深聊之后，徐可一直说着愧疚的话语，让他的心里更是堵得慌。
每次自己难受，或是心情不好，心存顾虑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郑桐，郑桐虽然并没有给出什么具体的意见，但一聊下来，自己心里终究是舒服了一些。
“《东方日报》的采访完了？”
吴思远勉强转移话题，问道。
“嗯，刚才送李碧华女士出去。”
“有空的话多和这个大才女接触一下，以后肯定会有合作的机会，她的很多小说我可是非常感兴趣的，像《胭脂扣》、《青蛇》、《秦俑》，虽然现在技术条件不是太好，但以后随着电影技术的成熟，这些小说改变成剧本，肯定会有不错的市场的。”
郑桐听了吴思远的话，不禁对这位电影大亨深感佩服，自己不过是因为占了“先知先觉”的好处，人家才是真正的眼光好。
确实吴思远也是如此做的，在平行世界里，他先后直接或是间接地把《胭脂扣》、《青蛇》、《秦俑》这几部李碧华的名著送上大屏幕，塑造了一部部脍炙人口的经典电影。
“我也是这么想的，绝不能‘放过’她！”
郑桐摸了摸脑袋，“无耻”地道。
吴思远抑郁的心情登时被郑桐搞怪的表情搞得轻松了许多。
“《杀破狼》的准备工作都好了吗？演员方面要不要我帮忙啊？”
“不用了，吴叔，明天上午我把永盛的老板向华强和三毛大哥一起约到公司签约，你看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阿桐，我查了一下，永盛老板向华强是新义安华炎的弟弟，找他投资，以后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吴思远为这事担心了许久，委婉地提醒了郑桐一句。
“你放心，电影圈有电影圈的规矩，如果他不守规矩，以后在这个圈子他就混不下去了，这个轻重他们拎得清。”郑桐站了起来，继续说道：“这世界，黑白并不是简单划分的，我们电影圈的很多龙虎武师有时候不照样给人看场子，甚至火拼占地盘吗？无规矩不成方圆，在这个圈子，黑的，有时候也得按照白的规矩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