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当班主任,不敢管,也管不住我们这群学生,估计是她担心我们骂她搞破鞋!
“开饭喽!”
杨老师这会儿冲着我们叫喊,我们扔下架子车,争先恐后地挤向饭桶前,远远肉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馋得我唾沫直往肚里咽。
“肉片连锅面!”杨老师说。
那年月,逢年过节或者谁家过红白喜事能吃到肉,平常是吃不到肉的,我们排队打饭时,眼睛个个直盯漂在大锅面片上的几片肉。
“排队排队!”芹手拿着勺子,对我们喊着。萍在芹后面站着,她眼睛盯了我一下!一会儿我排到了前面,我的眼珠子随着芹手里的勺子在转动,芹眼皮没抬,但我明明地感到她手里的勺子像是瞪大了眼睛的鹰尖尖的嘴,漂在连锅面的片肉一会儿就到勺子里了,我正暗自高兴,能吃到几片肉多美。正在我接过碗,感激的目光悄悄送向芹时,萍突然走到我跟前,伸出了手,一把抢过我的碗,将碗里的面和肉全倒进锅里,然后自己拿起勺子给我重新打了连锅面。
萍一边打饭一边嘴里还说:“哼!装得跟真的一样,专门挑肉,还以为别人看不出!就这几片肉都给他吃了,别人还吃不吃?”
萍的举动将同学们都看愣了。
有几个同学跟着起哄:“就是,我们也看出来了,专门挑肉!”
杨西霞老师见状走过来,芹对杨老师说:“吴萍她欺负人,本来打饭是我的活儿!”
杨老师看了萍,目光又扫了一圈同学后,对着芹说:“范爱芹同学,做人要公道,你打个饭,手里的勺子要端平,不然同学当然有意见!”
芹一听急了:“明明是他们欺负人!”
杨老师说:“知错改错,你怎么能怪别人呢?”
芹气得要哭了,她冲我狠狠地说:“你说句话,我是不是专门为你挑肉啦?”
我看着芹,又看着萍,不知说什么。
杨老师说:“行了,行了,我都看到了!”
不少同学也在起哄,就是,我也看到了,范爱芹专门给姚小强的碗里挑肉打。
芹气得一把从萍手里抢过勺子,摔到地上,哭着跑回家里。
萍眼睛瞪着我,我感到她的目光尽是恨。我不明白,芹给我碗里多捞了几片肉,咋就惹得萍那么大的气。这下好了,芹气跑了,萍也恼了,这些女娃咋这样怪,好好的生出事端来。
芹跑回家,芹的娘一看女儿哭红了眼,心疼地问。
芹只顾生气,也不理娘。
“死女子,咋了,说话呀,要把娘气死不成?”
芹说:“说什么说?你当娘的知道啥?”
芹的娘说:“你不说,我咋知道,快说呀!”
芹说:“强哥他,他欺负人!”
“哎呀,小强把你咋了?快说!”
芹又不说话了,她不知说啥,咋说?
芹的娘急了,快说,小强把你咋了?她不停地问,心里想,现在的娃咋这样子,才多大个毛娃,就知道那个事……小强是亲还是摸还是弄了女儿身子?芹她娘不敢往下想,这可是天大的丑事。女儿家家的,不像男娃。女人要是出了这事,将来长大嫁谁呀?不行,我得问个明明白白。
“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在一起他咋个欺负你的,是搂你抱你,还是,还是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
芹一听停止了哭泣。她生生地望着娘,很陌生地问:“娘,啥叫见不得人的事?”
芹的娘想不出对女儿的话来。她指指女儿裤子,轻声说:“你哥欺负你,解没解开你的裤腰带?”
芹一听急得要哭:“娘,人家才多大呀?”
三十多年后,“九〇后”蜜说:“趁着没找到男朋友,好好玩!”
她说的玩,就是与人“嘿咻”,就是做那个事!蜜走马观灯地换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爽足后她要收心过日子了,便对追的、想做她男人的男朋友说:“不管我以前怎样,嫁你后改邪归正!”
男朋友明白蜜的话,对死党们说:“现在你找处女,上幼儿园吧!”
“就是,处女,就是被人处理过的女人!”死党们说。
老缚纯这个著名的男星,中年妇女的杀手,在自己女儿出国前,将整整一盒避孕套装进女儿的包里,老缚说:“他不是性开放,是防止女儿得艾滋病。”对了,忘了告诉你,老缚是防艾滋病形象大使!这世界让人眼花虚脱,前天晚上下班,我在办公室上网,收到一个漂流瓶,里面有一封信:“爱情让人盲目,自由才是心的追求……我是朝阳女人【ONS】,懂的成熟男人请回复……”
ONS,就是一夜情,我将这信给哥儿们看,“这可能是陷阱,是饭托、酒托。将男人骗到酒吧饭店,然后宰你。你玩ONS,不敢声张,她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手。”
咱捉弄下这个女骗子!哥们儿说干就干,我回复了此信:发了个礼物盒,你不是想要钱吗?给你!
三分钟,女人回信:
“谈钱,俗!我不想和你谈论金钱与家庭,只想彼此能在心灵上有个安慰,我有出来玩的资本,所以也不需要你出钱,也别随意揣测我的职业,有意请留电话我约你……”
哈,咱冤枉人家了,这女人是良家妇女?
哥们儿打开这女子的QQ,名字下有一行字(这叫心情):我真的觉得其实我是个好姑娘,没劈过腿,没当过小三和GAY,也没在别人卫生巾上撒过胡椒面儿……
这女子还很逗,有幽默细胞。
“你多大了?什么样男人可以配你?”哥儿们继续挑逗。
“二十六岁,我叫刘一彤……呵呵……很高兴认识你……我喜欢干净的男人,长相不重要,呵呵,希望有个美好的开始与结束,晚上咱们在三里屯见!我现在在上班,不太方便打给你,稍后我联系你,祝你工作愉快。”
“见面就能上床,还是处处再说!”哥儿们的挑逗直奔主题。
女人回了个红脸,写了一句话:坏,见面再说!
哥们儿惊愕!谁敢去?我们三个哥们儿面面相觑。我们都没去,生怕是饭托、酒托的,让人狠狠敲一笔,丢人还无脸诉说。但哥儿几个知道,在这燥热的都市,这个女人今夜一定没闲着……
芹当姑娘的那个时候,结婚前女人裤带可不能轻易让人解了,婚后要是偷个人,别人不知或者知道没捉奸成双,面子上也假装不在意。
没嫁人,女人就是瓶没启口的酒,将自己封得严实,嫁人后就好多了。芹的娘吃亏就吃在婚前让一个男人给欺负了,才怀着娃,从陕北嫁人来到塬下,嫁给范大诚,生下芹的。为这,头几年,芹的娘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秋芒娘在地里干活休息,和几个妇女将撩实她们的男社员裤子都脱了,嘴里还说:“看看你这点小鸟鸟有多大?”
芹一听娘问她裤带解没解开,“腾”地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是不是我亲妈,说的啥呀?”
芹的娘叹气说:“我是怕你一个女娃家吃亏!”芹的娘最担心的就是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婚前遭人欺负。女人家,要是婚前失了身子,这一生都会背着荡妇、破鞋的脏名,一生活得低三下四,挺不起胸。
芹说:“哼,我能吃啥亏?”
芹的娘轻声问:“那小强咋样欺负你了?”
芹说:“他和别人一起欺负我!”
芹的娘火了:“啥?还有别的男娃?”
芹说:“不是,是女娃!”
芹的娘糊涂了。
芹说:“你当娘的,还夸人家城里来的女娃!”
芹的娘笑了:“把他大的,要是小强真的欺负了你,看我不把他小鸡鸡剁了!”
“妈,看你!胡说啥呢?”
芹的娘哈哈笑了起来。她与我娘曾说过,两家要结娃娃亲哩。
芹的娘决定要找我娘说下,“强儿还没长大,可不能让别的女娃将魂儿勾走。”
我娘说:“你说啥呢,他们才十几岁,是个碎娃呢,能知道个啥?”
确实,我对男女的事知道的不多,但自从萍从城里来到学校,我心里就像钻进了只兔子。我学习好,萍学习一般,一到考试,我就将答好的卷子往她一边推,她好抄。一回老师看到了,不吱声过来,将我答好的卷子翻了过来。萍脸红了。还有一次,我将卷推给她,她又推了回来。可能这回考试题不难,萍会答。
秋芒一早就拍门,叫我一起上学。平时总是我叫他。
“我看见了,三班的刘新成有凤凰烟盒!”一出门,秋芒就说。
真的!秋芒说,刘新成要我拿十个天安门烟盒他才肯换。
十个?
十个!刘新成这还嫌亏呢。我和秋芒几天都没安心上课,到处找天安门烟盒。终于凑够了十个,就去换人家的凤凰烟盒。我将烟盒拿到手,看到烟盒的一个角角上有片黄渍,像人吐的痰。
脏了?
是沾了一点水。刘新成说,你要嫌脏,就别换。凤凰烟盒可不是好弄到的。
我看烟盒脏是脏点,但三个角角一点儿都没破,就换了回来。
拿上凤凰烟盒,我高兴了,叫上萍来到月亮河边放羊,将萍喜欢的凤凰烟盒送给我萍。萍接过,看了看,然后指着烟盒上一个角角,说看这脏了。我说就一个角角,整个烟盒一点都没有破。不料萍看了看,扔到了月亮河中。
萍说,一点脏她都不要。
“那你也别扔了呀!这可是我拿十个天安门换的!”
“脏,就不要!”萍说,她要的是全的、一点不脏的凤凰烟盒。
我说,好,我一定能弄到。
萍笑了……
班里又要分座位了,按大小个,男生一队,女生一队,排在教室门前,一对一对往里走。我悄悄从头数着,看看能不能与萍分到一起坐。
这回,萍与峰分到了一起。我心里失落得像是被掏空了五脏六腑。我坐在前面,萍坐在倒数第二排,我感到,萍一双眼睛在看着我。
峰个子是班上最高的,他比我大一岁,仗着在公社革委会当主任的爹周狗牙,他不把我放到眼里。峰有一辆飞鸽自行车,车上安有亮晶晶的转铃铛,峰将车骑得飞快,手按着转铃铛一路“丁零零”响得清脆,让同学好羡慕。“文革”中大人们分了派,以村中的老榆树为界,东边的是南头,西边的是北头。两派开始还不分亲近,后来从文斗斗嘴,争吵着自己的派是红派,别人是封资修的反革命派;争得厉害了,文斗不解恨,就发展到武斗,武斗从动手,到动棒,最后到了动枪。两派仇越结越大。我们在学校的娃们也跟随父母的派,分了你我。峰是南头的,我是北头的。萍离开了我的座,还跟峰坐到了一起,这使我很难受。
放学路上,萍对我说,她不喜欢凤凰烟盒了。我知道,萍想说的是她不会要峰的凤凰烟盒。
就是,峰是我的对头,萍咋能要峰的烟盒。
与我坐在一起的是班里最丑的女生王秀。刚一上课,我就在桌子上画了条三八线,这王秀看着线画到了她的一边,拿起笔重新画了条。我抹掉,又画了条,轻声对她说,胳膊不能越界!她一越过,我就用胳膊肘儿顶。王秀委屈地哭了。教算术课的张老师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他听到王秀的哭声,眼睛在教室转了几圈才发现王秀。他扔下手里的粉笔头,很生气地问道:“这位女同学,你怎么哭了?”
王秀站起来,指着我:“他欺负人!”
张老师指指我:“站起来。”
我站了起来。
张老师走近我说:“你一个男生怎么欺负女生啦?”
我脖子向上一挺:“我没欺负她,谁叫她越过桌子上画的分界线啦。”
张老师贴到课桌上看了看,说:“男女平等,妇女也占半边天。”
说着,回到讲台,取了块板擦和粉笔来,用板擦将我画的分界线擦掉,然后又重新在中间位置画了条。
“你可以坐下了。”张老师对王秀说,然后对我说,“平等,知道吗?人,生而平等,我们来到这世上,都是一样的,男人与女人,富人与穷人,胖子与瘦子,聋子与瞎子,反正是人天生应该都是平等的,不平等就是欺负人。”
张老师走回讲台,回头冲我说:“你重复一遍我的话。”
“男人与女人,富的与穷的,胖子与瘦子都是平等的!”我低头重复着老师的话。
老师这才对我说:“你也可以坐下了。”
我不服气,她长得丑,学习还不好,凭什么和我要平等。我是班干部,我管她哩。我在桌子下面,用腿顶了王秀,这回她没吱声。
哼,平等,你想得美。
下课的铃声一响,萍就从座位上跑到我的桌前,对坐在我身边的王秀说:“让开!”
王秀坐着不起来:“我的座,凭什么让开?”
萍说:“我原来一直坐在这儿,这是我的!”
王秀说:“是你的座,你叫它答应吗?它要答应我就让!”萍听了去拉王秀。
同学们围着我们,在看热闹。
“吴萍与姚小强谈恋爱喽!”
萍说:“我就是要与姚小强坐一起!”
我没有想到,萍这样胆大,敢说出来想与我坐一起。我们同学之间谁想和谁坐一起,都是偷偷的私下里说。
这时,杨老师来了,她将我们带到她宿舍。
“说,你三人为什么争座位?”
萍抢先说:“我一直坐在前面!”
王秀也不甘示弱:“这次分座位,我就分到这里!”
杨老师问我:“你呢?”
我看了看萍,又看了下王秀,本想说我嫌这同学丑,学习又不好,但我没说出口。我的无言,让萍有点失望了。
杨老师说:“做啥事都要有个规则,分座位是排队分的,分到谁就是谁,不能挑拣!”
后来,杨老师问我上算术课欺负王秀的事。我说,我就不愿意和她坐。杨老师对我说:“你不能嫌弃同学,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都是阶级兄弟姐妹,你还是班长!”
“可是,王秀丑身上还有臭味!”我说。
杨老师脸一沉说:“可不能这样随便说一个女生!作为一个男人,你要记住!”
我点点头,我不明白,男人为啥不能说女人不好,特别不能说女人身上臭!
萍与峰坐在一起,峰很得意,还从自己家的苹果树上摘苹果给萍吃,那时苹果还没熟呢!我对萍说,你别吃峰的苹果,等苹果熟了,我给你摘。实际上我没说我去偷,我家没有苹果树,我只能去偷老皮头家后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