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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爷对公安低声说了什么。然后走到细桃跟前,同样低声问了声,我离得近听到了一句:“今天这婚结不结全在你!你女子思量好拿个主意!”

  细桃大声说:“我今天嫁定了,就是二忠杀了人放了火,我也嫁定了!挨枪子毙了他,我先为他收尸,再为他守寡!”

  三爷对大家说道:“不愧是陕北老区的女子啊,性烈情烈!啥反革命?种地顶多铲伤个苗,还能种出资本主义的庄稼来不成,放宽心,事大不了!听见了人家陕北姑娘的话了吗?二忠就是犯法,这婚还是要结,婚礼照常举行!”

  公安看了看这架势瞪大眼睛,想要发作却收回了目光。他低声对三爷说:“结婚成,但不能过夜。”

  三爷说:“你说的是这婚只走走表样子,不做实事!”

  公安说:“对,不能等到他们俩入洞房。要不交不了差!”

  三爷说:“你喝你的酒,他们入他们的洞房,不入洞房这咋叫结婚?”

  公安说:“那不行,非得入洞房,我现在就把人带走!”

  三爷:“成成成,二忠,就只结婚不入洞房,你觉得咋样,这还是公安给咱留了面子!”

  有爷儿们起哄说:“不入洞房,还不把新郎急死?”“新娘可是个熟透的柿子,自己男人不吃别人可要吃的!”

  有娘儿们拿细桃开心:“不入洞房,新娘可不干干地瞪眼望着水渴死呀?”

  “胸大得衣服都要撑破了,让女人活活守寡不成?”

  二忠对三爷说:“入不入洞房这婚都得结,反正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地,早晚都得自己耕自己种!”

  细桃说:“我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就认二忠这一个男人。男人在我为他生娃,男人不在我一人守贞!”

  三爷听了细桃的话,对二忠也是对全村人说:“好女人可是上天赐的!二忠,看你娃命多好,遇到这么个好女人!”

  二忠脸红了,他有些害羞了。

  “成不成?你倒是说句话呀!”三爷问。

  二忠一把拉过细桃,伏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这一辈子能有你这女人,死都值啦!结,今儿咱结婚!”

  好喽!点鞭炮,上菜,开席!

  院子里鞭炮“噼噼啪啪”炸响……

  三爷问公安,能不能让我爹、芹的爹、秋芒的爹坐席,公安看了看,点点头,麻秆和狗尾巴背着枪站在他们三人后面,看着他们吃席面。

  三爷问公安坐不坐席,公安摇摇头。三爷说,成,不拉你犯错误。三爷让人送了碗扣肉,上面放着一个大白面馍端给公安。公安接过,蹲在墙角角埋头吃了起来。

  掌勺的人轻轻声说,搅人婚事,还给他吃肉,不如喂狗。三爷说,公安也是行公家的事,咱吃肉让人眼睁睁看着,显得咱胭脂村的人不厚道。

  我和萍、芹、秋芒也坐到席面上,我往嘴里塞了口肉,眼睛就往爹那里看,爹坐在席面上,低头吃着东西。

  萍是第一次参加农村人的婚礼,她很兴奋。这时芹的娘从灶台择菜的地方走了过来,她拿起一个馍,掰开,又从女儿芹的手中拿过筷子,夹了大大的一块肉,就往嘴里塞。啃了口馍,她看到了萍,说:

  “我的天呀,这城里娃长得可真是水灵,像白菜蕊蕊嫩的鲜的!你说城里娃是咋养的?这水色!”

  芹的娘这一说院子坐席的人都扭头看向萍。萍不知所措,像只闯入狗窝的猫,瞪着一双惊慌的眼睛。

  芹看到这,对自己的母亲说,你快去切菜去。看得出,母亲当自己女儿面夸别人女娃,她生气了!

  芹的娘丝毫没察觉出女儿的心思,她对我说:“我的强娃大侄子,好好读书,将来做大事娶这水水的女娃当媳妇!”我一听,脸顿时像火烧了起来,我藏在心中的秘密怎么会让芹的娘说出来了!

  芹这下更生气了,她对妈妈说:“妈胡说啥呢?”芹的娘笑着说,我去切菜了。

  “新娘敬酒来咧!”有人喊声道。

  细桃一桌一桌地敬酒,先给三爷老一辈子坐的头桌敬,再给辈分低的敬。敬到平辈的桌子时,背着枪的狗尾巴凑了过来,这小子看到二忠与细桃结婚,心里可不是滋味:“娘的脚,这细桃本来是我的媳妇!要不是自己心急,今儿与这大奶子女人成婚的不是他二忠,是我狗尾巴!”

  狗尾巴越想心里越憋气,一憋气就冒出坏坏水来:他非要让新娘子喝酒。这细桃别说喝酒,就是近些闻,都要吐。再说,细桃一见狗尾巴就想起与他相亲时他要摸自己的事,怕!想躲也躲不开。见狗尾巴要灌自己的酒,知道这小子不怀啥好意,但今天是自己的大婚,当着这么多人,自己也不能翻脸,就笑着对狗尾巴说:“我真的一滴酒也不能喝!”狗尾巴将枪往墙头一靠,伸手就拉住细桃的胳膊,说:“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喝可不行!”细桃躲闪着,酒洒到衣服上,狗尾巴趁机往细桃身上蹭。

  二忠是个直性子,见狗尾巴缠闹细桃心急,但结婚三天无大小,当新郎咋能发火。他冲过来将细桃护在身后,笑着说:“狗尾巴兄弟,你说喝多少?我与你喝多少!”

  “我不跟你喝,我要跟新媳妇喝。”狗尾巴端着酒杯走向细桃。

  “要不我喝三杯你喝一杯!”二忠说。

  “不成,不成,就要跟新媳妇喝。”狗尾巴认准细桃了。

  细桃看了看二忠,伸手端起酒杯。

  二忠一把拿过细桃手中的酒杯,从桌子上拿过一个茶杯,将小酒杯的酒倒入,然后又拿过酒瓶,倒得满满的,冲着狗尾巴说:“狗日的你看着!”说完一扬脖子喝了下去。

  二忠一抹嘴对着狗尾巴说:“服不服?不服再喝!”

  不少人也跟着起哄,狗尾巴了,“不喝不是站着尿尿的男人!”

  有人叫道。狗尾巴看着二忠,他哪有这个酒量。这时,胆小怕事的麻秆走了过来打圆场:“公安说了,咱执行任务的咋能喝酒!”说着拉了下二忠的衣袖,说你别跟狗尾巴一般见识,再说今天是你的婚礼,喜事不能治气,会倒霉的!二忠一听,摸了麻秆的头,你狗日的背个枪,吓谁呢?

  麻秆一听解下枪,放到墙边,说:“按辈我得叫你叔哩,这是公社革委会的令,我不得不来。”

  二忠笑了,知道我是你叔就入席。

  麻秆看了下公安,说:“好我的叔,我站着吃,一样的。”说着张大嘴咬了口手里的肉夹馍。

  二忠冲着身后的细桃说:“我的女人,去,放心给老少爷们、婶婶嫂嫂们敬酒!”

  细桃重拿起桌上的酒杯,她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是座山,能为她挡住风挡住雨,她感觉到自己作为女人一直悬着的心一下子安放到一处结结实实、温温暖暖的胸膛里!这个男人,找对了,细桃抬起头,挺胸走向等她敬酒的人们!

  我爹姚重义、秋芒爹郑有信、芹的爹范大诚、细桃的男人陈二忠,他们四人被公安和民兵麻秆、狗尾巴带走了。

  临走时,二忠对刚娶进门的媳妇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悄悄说了句话:“赶紧将身上的确良衣服换了!”

  新娘子细桃不解。

  二忠用眼瞅着围着的人群,也不说话。细桃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知道了自己男人的那点心思,就是嫌的确良太薄透出奶子,让别的男人眼馋。细桃对自己的男人说:“放心,你一走我就不穿这件衣服了!”她心里笑了,这二忠还是个小心眼儿。

  临别,细桃爬到二忠耳朵边轻声说:“我的男人,我等你回来入洞房!”二忠听了美滋滋的,这红透了的桃子是他二忠的,别人眼再馋也白搭。

  我与秋芒、芹、弟弟还有萍一直跟到村头,弟弟哭了,我没有哭,我有点像看《红灯记》戏一样,铁梅送爹赴宴,心里生出一丝威武一丝悲壮。刚出村麻秆背着枪,对我爹轻声说:“老姚叔,你是我的恩人,这回千万可别生气,上头人让我押送,我这是没办法!”

  我爹笑了笑:“你背着枪,全当给我警卫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