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桃说:“是那个将球投进去的?”
对对,就是就是!
芹的娘问表妹:“怎么样?看上了吧!”
细桃眼睛直盯着二忠。
芹的娘说:“别看了,看进眼睛拔不出来了!”
后来村里女人们知道了细桃自己去偷看二忠的事,私底下议论:“真不要脸,哪有一个姑娘家自己去看男人?”
“你看那一对奶子,一走三颠的,生就个勾引男人的骚货!”
“奶子那么大,不知让多少男人揉搓的?”
这些话,细桃不知道!她与二忠的缘分却到了。他们正式相亲是在我家,相亲那天细桃就对二忠说,下次见面她要送二忠一个礼物!
没过几天,二忠打篮球时,穿的印着9字的白背心就是细桃送的。
相亲不到一个月,他俩就要结婚。这是细桃的主意,她住在表姐家,表姐对她再好也是人家屋檐下。
二忠没钱,结婚总得打个板柜,缝床被褥,给新娘子做身新衣服吧!
芹的爹给二忠指了条道:“重义家养了头猪,已经肥得可以出栏了!”二忠来到我家,拐弯抹角地说出了来意:要借这头猪,卖了办婚事!
我爹一听就答应了:咱们是结拜兄弟,这个时候不帮啥时帮?我娘有点不乐意,她原想将这头猪再养养,现在借给二忠有点不舍得。但我娘心里不情愿,嘴上没说。我家是我爹当家,我娘知道她说了也白说。
我老家不是本地人,是河南人。小时候一听当地人喊着“河南蛋,河南蛋,和泥巴,摔瓦罐”我就气得鼓鼓的。特别是在学校同学给我起的外号“姚罐罐”,有好几次因为有人当面叫这个外号,我就跟他们打架。一次别人将我的头打破了,回到家,爹问我为什么打架,我说他们叫我河南蛋。我爹笑了,说:“河南蛋不是骂人,你爹与秋芒他爹都是挑着担子来的陕西,河南担河南担,没有担子咱来不了陕西。”
我又对爹说他们还叫我姚罐罐。爹又笑了:“你爹养家的本事就是箍罐罐,再破的罐罐到你爹手里都能箍好,这手艺不下苦是学不好的,叫姚罐罐怎么了?不丢人!”
“那秋芒他爹做木匠,咋没有外号?”爹这回没理我。
爹与秋芒他爹郑有信都是挑着担子来的陕西,来的胭脂村,他们成为兄弟我还能理解,但为什么爹与芹的爹范大诚和陈二忠也成为兄弟了,我一直没弄明白。反正村里人说我爹他们四个人忠、义、信、诚,成为兄弟是老天的安排。我家与秋芒家是外来户,没有啥亲戚,每年过年,初三一过,走亲戚就这四家你来我往地走!
送新娘的人流快到村东头了,按说这当口儿新郎带人要出来迎亲了,放鞭炮、迈火盆、背媳妇,要好闹一阵子的。细桃张望着,没见二忠迎亲的人,也看不到几个闹热闹的人。她将芹叫到自行车前,低声问:“咋没见你二忠叔?”
芹说:“表姨,不好了!公安和民兵要抓走二忠叔还有我爹他们!”
细桃一听脸色变了:“出啥事哩?”她跳下自行车就要走。骑车送亲的小虎子忙说:“这自行车就是轿子,新娘半道儿可不能下,就是天下刀子也不能下。”
“下了咋了?”
“下了鞋上沾到土,这门婚事就不会长头,两口子不是离婚就是男人死你当寡妇!”
细桃听了忙收回腿:“一个自行车还那么神,在我们陕北骑驴送亲也没这个讲究!”她心想,只要我死心塌地跟着二忠,谁还能拆散我们不成!她想跳下车跑向家,却没有。老风俗准不准,反正不能拿自己试!算了,别真的让人说中了,离婚当寡妇这两样她都怕!她对骑车的小虎子说:“那求你快点骑!”
小虎子说:“好我的新娘子,我腿都累酸了,你给啥鼓励呀?不然蹬不动了!”
细桃问:“都给你一包宝成烟了,你还想要啥?”
小虎子眼珠子一转说:“你猜个谜儿吧?猜着了,我就骑车,猜不着你得另外奖我!”
“啥谜儿,你快说!”
小虎子想了想:“我可真说了!”
小虎子卖关子,把送亲的人都惹了上来。结婚三天无大小,这小伙子要捉弄新娘子,是闹洞房的一部分,闹洞房在陕西这儿叫“耍媳妇”!
“说:上面毛,下面毛,晚上睡觉毛对毛。新娘子你猜这是啥东西?往你身上猜!”
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新娘子脸红低头不语。
“猜不出来吧?那你得奖我个啥?”
新娘子问:“奖个啥?”
小虎子说:“你老弟还没跟女人亲过嘴,你能亲亲呀?”
细桃脸红了,说:“等你结婚找个媳妇来亲你的臭嘴吧!我这儿只有这个,给你,要不要?”说着掏出一包烟。
小虎子一看:“羊群?啥烂烟,才九分钱一包!”
新娘子问:“你想要啥好烟?”
“金丝猴!”
“想得倒美,三毛多钱一包,你当你是县长的嘴,能吸那么好的烟?”
小虎子一听:“县长算个啥,明儿我当个省长,天天吸金丝猴馋死你们!”
“行了行了,别嘴上跑火车咧,给你一包宝成塞住你小伙子的大嘴!”
小虎子鼻子哼了声,有点不服气,手却不争气地接过烟。身边人说,二忠出事了,新娘子真的急了,咱不耍了!
小虎子听这话正好就坡下驴,笑着说:“新娘子你坐稳了,我可使劲骑了!”说着用力蹬去。
车顿时像生出翅膀,在土路上飞起来。细桃胸上的两个奶子随着车上下颠簸,像过年时一对挂在门框上的灯笼,风一吹来回晃荡。
萍还在想那个谜儿,她悄悄问我:“上面毛下面毛,晚上睡觉毛对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我也不知道,这时身后一个小媳妇大声说:“是眼睛,我结婚时他们打的就是这个谜儿,没啥新玩意儿!”
送亲的人到了二忠家门口。我看到院子里的人比刚才还多,一些碎娃已经骑到了墙头。
掌事的喊道:“迎新娘子啦!”
有人跑进新房催二忠来抱新娘子进门。二忠没起身。这事咋办呀?公安要抓人,这婚结不成了!这时余三爷来了,他对二忠说:“一个男人遇事没主意!啥出息?天塌下来有地接着,怕啥呀?你先将新娘子抱进门再说。”
二忠出来一把将新娘子抱了起来。我、萍、芹、秋芒和送亲的人,紧跟着二忠新娘子来到院子。迈过门坎新娘子就可以下地了,一下地她一把拉住二忠:“你快给个话,你到底干什么犯法的事了?”
二忠:“我也不知道,说是干反革命的事了!”
细桃说:“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反革命也得有个说法呀!”
二忠说:“公安说有人告状,说我们四人去县城卖猪犯了法!”
细桃不解地问:“卖猪咋犯法了?又不是卖人!走,咱跟公安当面鼓对面锣问个清楚!”说着拉起二忠挺着大胸走到院子里。
细桃一手拉着二忠一手指着公安说:“你给我说明白,我男人犯什么法了?”
院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枣树的叶子也竖起了耳朵。公安望了望细桃,又看了眼余三爷,低声说:“这村里余三爷能主事,我已经给三爷说过了,有人将陈二忠、姚重义、范大诚、郑有信四个给告下了。具体罪名现在还不好定,反正是反革命行为,到底是啥罪得到县公安局提审后才能拍定!”
“谁的良心让狗吃了胡乱告状?”
“疯狗呀胡乱咬人!”有人喊道。
细桃问二忠:“你们得罪谁了?招来这么恨,让婚都结不成!”
二忠摇头说,他没得罪过谁。
三爷问公安:“你今天一定要将人带走?”
公安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