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清冷无风。
孤零零的男人呆在一个硕大的房间,逐渐被孤独吞没。许多被白色石砖包围着的精密仪器遍布在他周围,面前中央处镶嵌着昂贵的液晶屏幕,显示出的,是在黑暗中沉睡的城市。
它们是遍布城市各个角落的监控所反馈回来的画面。而他,自然是工作人员。
他躺在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根本无心留意眼前。
他真的想辞职了。这样的枯燥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他又想起本与他一起工作的那个小伙子,他们经常边打牌边聊家常。可惜的是,那小伙子昨天却一声不吭地辞职走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无聊。
僵硬地翻身。他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探出手,试图抓住身边的纸张,开始思索这份辞职书该怎么写,又该怎么送过去。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座位。
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步,越觉得心乱如麻,不自觉间走向挂在墙上的镜子,镜子下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条毛巾。他应该要好好清醒一下了。
将毛巾打湿,好好地洗了个脸,顿时舒爽多了。
镜子中的男人不算很健壮,但也有着匀称的身材。明朗的脸庞轮廓分明,线条仿佛铭刻而成,可惜那双眼睛由于长期的操劳而变得有些沧桑,不复当年的神采奕奕。
镜子也映出被阴影包裹的窗户,黑色缓缓蠕动,一张模糊的脸从中钻出,露出一个与其五官严重不协和的笑容。
他瞳孔瞬间放大,怪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再一跑过去看,却又无影无踪。
自从他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城市后,就不曾遇到过如此久违的熟悉感了。又想起昨晚奇怪的恶作剧电话,让他惊起一身冷汗。
幻觉,一定是幻觉,他记忆中竟出现了那个辞职小哥的身影。
他打开窗户左右顾盼,却只有冷风直逼面门。
也不知是不是潜意识在作怪,他直愣愣地就跑去查看监控。
突然,警觉骤生。
屏幕变得一片模糊,仿佛涂上了厚厚的污泥,沉重得如同他的心头。
奇怪?这是怎么了?他瞪大眼睛十分不解地看着那些空隙,空隙似乎在缓缓移动,恍惚间还以为它们有生命。
不是只有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画面是这样,而是几乎全部的摄像头都这样。
等等。那不是空隙在自己移动。
他咬紧下唇,打起精神来,迅速调整了几个监控的镜头方位,使它们能够看到镜头内的其他监控摄像头。
他仔细看着,监控摄像头没有被人做手脚,完好如初。要不是他对这里的监控摄像头了解得一清二楚,准会怀疑是自己在黑暗中看错了。
——不是仪器故障。他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赔了。
那没道理啊?他又紧张起来,开始怀疑各种的可能性。
难道是磁场?他这个推论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又把监控摄像头的监控类型增加了好几种,有对电波的监控的,也有对光谱的监控的。他试图验证自己的想法。
果不其然!
电波显示仪上清晰地把剧烈上下起伏的波长呈现在他眼前,表明磁场变得很不稳定,他有点兴奋的同时也担心起来。
他要立即打电话向上级报告!刻不容缓!
但当他拨出号码的那一瞬间,他忽而愣在原地。
他听着电话里刺耳的滋滋声,一下子又泄了气,束手无策地瘫坐在座位上,双眼无神,正是磁场的缘故,移动电子设备一概失灵。
这可怎么办?
要是小镇内没有什么损失还好,可要是小镇内丢失了财物,小镇的民众们一定会把错误怪罪在他的身上!他这时候要是辞职,引起民众的疑心,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唉!这下子真是骑虎难下啊。
他手忙脚乱地操作着精密的仪器,试图让它们摆脱磁场的干扰从而恢复正常。可直到他满头大汗,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展,这些东西似乎跟他扛上了。
这时忽而注意到了一旁闪动的仪器。
光学鉴定透析仪!
鉴析结果出来,他才意识到危机不止于此。这并不是单纯的磁场干扰,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迷雾。
小镇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迷雾,浓厚得就连月光都无法穿透,如同穿了隐身的外衣。怪不得会这样,迷雾几乎把所有的镜头都给遮住了,连最里面的几个监控都难以幸免,怪不得这些监控就算摆脱磁场干扰,都还是无法工作。
最近没听天气预报说会有雾啊?而且在夜晚有雾真是太匪夷所思了,雾气不是只在清晨才会出现的么?
摄像头开启,他要记录下这奇怪的一幕,一定会引发轰动。
呃......他再次愣住了。屏幕右下方一角,在一个被月光撕开的迷雾缺口中,他貌似看到了什么正在移动的东西。他睁大了眼睛。那东西他看不清楚,仅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有人?
都半夜了还会有人出来?更何况是在这样的鬼天气中。看样子那家伙还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肯定不安好心!
也难怪,这么浓厚的迷雾,简直就是小偷最完美的狩猎场。
这下子糟了!要是被小偷得逞,他肯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很可能连临走前的工资也将泡汤。
他在房间里找了找,拿起了电棍。这个电棍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但它的麻醉效果可是不容小觑,对付小偷绰绰有余。
小偷所处的地点大概在一所房屋的后院,想象一下丰厚的奖励,还能名正言顺地调到更好的部门。想到这,他之前的忧虑顿时烟消云散,恨不得立马一个天降神兵把小偷抓住!
他攥紧了手中的电棍,打开了房门。
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走进了恐怖电影的片场。冰冷的阴风扑面而来,他不禁狠狠打了个冷颤。惨白的月光在他的头顶处凝聚不散,因为迷雾把月光都隔绝在外。而透过浓厚的迷雾,只能隐约看见不远处的房屋,何况更远处。
这压得他有点透不过气来。
深深呼吸,鼓起几乎被吞没殆尽的勇气,他朝预定的方向大踏步走去,凭记忆走向那处熟悉的地点。
迷雾被逐层剥开,他小心翼翼地左右打量着周围的半虚幻景物,被人盯着的感觉挥之不去。
一路走去,除了偶尔冒出头来的房屋,还是看不到小偷的身影。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有点慌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他竟然害怕了。要是传出去肯定被人笑掉大牙。
这迷雾令他感到沉闷,仿佛与世隔绝。这也让他的步伐逐渐变得沉重,他的强光手电筒在迷雾中是那样的无力,仅仅只能照亮前方两三米的距离,安全感严重不足。
不过一想到周围都是梦乡中的镇民,又安心多了。
道路越来越宽阔,迷雾渐渐稀疏,残破的路灯昏昏欲睡。灯光配合小镇核心地带特有的红砖墙,血红的颜色在他脚下发散开来。
不由得想起一些古老的传说。
这个小镇名曰晨曦,始建于光绪年间,经历过二战日军的残暴洗礼,在民国全盛时期被修复过。而就在那时开始相传,连夜施工的工人们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而那晚所有的检测设备全部失灵,井水也被染红。当然,当处理人员赶到时井水却清澈如常,设备也没半点异常之处。
想着想着,他的脚步僵住了。
这是小镇中心的大广场,四周扫视,都是一些低矮的房屋。而迷雾已经十分稀薄,他已经能够看到远处了。
他脚步缓慢挪动。他的手电筒刚刚扫到了一个蠕动的身影,从身影的大小来判断那应该只是一个年轻人。那道身影蜷缩在一间民房的角落里,并背对着他,好像是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口中时不时发出一些胡乱的音节。
“你是谁?”他问那道身影,他手中的电棍紧紧抓在手里,开始一步步地轻手轻脚朝那道身影靠近,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生怕那道身影突然扑过来给自己捅一刀。
尽管确认了那应该是一个没经验的小偷,但他还是要小心为上。
随着他的靠近,那道身影在他的眼中清晰起来。那道身影似乎穿着暗绿色的破烂衣服,头发如鸟巢般杂乱不堪,从外表看挺瘦弱的。身影的下面由于是一片阴影而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看到有一些毛发似的东西冒出来,这让他有点愣神。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突然猝不及防地给狠狠吓了一跳:只见那道身影突然霍然起身,紧张万分的他下一刻急忙用电棍护住自己的胸口,后退一步,同时大喝一声,希望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图:不要轻举妄动。
但接下来的事情倒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身影并没有如料想中一样扑过来与自己争斗,反倒是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出去,一边怪叫着一边迅速逃离了现场,只留下仍在愣神的他。
直到愣在原地目睹着那不正常的身影一路飞奔冲进了迷雾,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家伙要逃跑!
他想也不想立马拔起双腿追了上去,然而他刚起步,他就看到原本那道身影蹲着的地方有一快残体似的东西,这让他突然一阵后背发冷。
那块不明物体上沾有明显的猩红液体,布满杂乱毛发的表面看起来就像厨余垃圾一样让人直翻胃口,尤其是上面还隐隐露出了骨头和一些黏糊糊的褐色皮肉,好像已经腐烂很久了。
出于好奇,他凑上来仔细瞧了瞧,还嗅了嗅。
好家伙!血腥味直冲面门。
这东西是一只鸡!
竟然敢偷鸡!这家伙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迅速把地上惊悚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匆匆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