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会议要参加,本属于他的岗位上空无一人,连秘书也不知所踪。
人们迫切地张望着,时不时交头接耳,小声嘀咕,人群在时间河流中穿梭而过。
院长出现了,他显老了,但如此威严和蔼,和以前判若两人。
宽敞的大厅座无虚席,包括院长在内,各级领导统统到齐。他们的脸色难得一致地凝重,如临大敌。
坐在各自的席位上,严肃无声,气氛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灰。正当会议要开始时,画面忽然激起一片涟漪,场景随之开始闪现不断:
医院楼下,树影环绕,警车鸣笛巡逻。一辆属于搬家公司的货车穿越小镇,驶进竹林深处消失不见;
电话响起,残旧的报纸重见天日,噩耗被隐藏,液体在流淌;
街道人影匆匆,雨点滴滴答答。晚上狗吠声平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偶尔响起的火车过道声回荡午夜。
像是一首音弦坏掉的乡下老歌,咿咿呀呀地想要向过客展示这里久违的一切。
但都终将曲终人散。
场景切换,回到这里,人影纷纷破灭。唯有一道虚影停留在这间录像室,周围的电器纷纷围绕着它,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临终的讣告。
镜头破碎不堪。愈发难以分辨所呈现的景象究竟是为何物。一切仿佛回到创世之初,世间重陷混沌。而他迷乱着,跌跌撞撞,努力想要辨认其中分毫熟悉的痕迹,犹如孩子般迫切地......想要抓住滴落于泥泞中的星光。
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纷纷从他身侧飘过,转瞬即逝。
剩下的,就是真相了吗?
医院里慌乱至极,尖叫声此起彼伏,脚步声不绝于耳,恐惧万分的人们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杂乱的脚步踩踏在摔倒的人的身上,随之被人流吞噬,不见踪影。
也有人在迫切地忙碌。也许是收拾贵重的行李,也许是寻找走丢的孩子,又也许是赶紧打电话给远方的亲人,想要确认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不可割舍的依恋。
广播寂然,虚影在他的眼前说着“分别”前的遗言:
“如果外界看到此段录像,请立即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这不是恶作剧,这也不是演习,这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灾难!此次事件已显然超过我们的预计,请立即派遣全副武装的人员进行清洗任务!必要时通知联盟,封闭该区,准备小型核弹!”
“如果目睹此段录像的人是在小镇内,无论是幸存者,还是调查人员,希望你们提高警惕!如果没有安全的计划请不要冲动地在此地逗留!立即离开!马上!医院地基的下方,是停车场隐藏的隧道,那里有一条从古代留存的下水道,它与外界的防空洞互通,出去后立即联系总部!”
“祝你们好运。”话音刚落,虚影摇曳着破碎不见。
要自己从这里......离开?
“要离开了么?”他喃喃自语。
所有人都已逃离,无论是旧时还是今日,都只能那么孤独吗?
他无依无靠,出去后又能怎样?
恶魔也有恶魔的朋友啊,现在想起,一起跌落深渊也不是绝不能接受的事情。
虚影一阵摇晃后濒临破碎,碎片款然舞动,而后被黑暗吞噬。
黑色的迷雾席卷城镇。它觅食似的钻进医院,钻进超市,钻进宏大的祠堂,甚至下水道,整座城镇陷入一片难以置信的死寂。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一幕?害怕的情绪终于第一次从心底传来,不禁颤栗起来。
一个激灵,他猛然醒来。录像早已结束,刚刚只是偶然的幻觉。
真实得可怕的幻觉。
他多么希望,录像一结束,老朋友们就会立马跳出来说这是个恶作剧,多么希望一打开就发现人们在笑谈八卦,欢歌散步,他又能和弟弟一起在竹林里,跳着蹦着,玩着捉迷藏。
但都回不去了,外面的东西正紧追而来,他能听到它们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而自己孤立无援,走投无路。
一切都即将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