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奔跑在一条又一条的走廊上,步伐的节奏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与之呼应的脚步声响彻在这片空间。不,不能称之为响彻,应该说是“充满”,他能听到除自己外嘈嘈杂杂的乱步声,正在不远处,还不止一股。
显然,他被魔鬼盯上了。
但他对此却没有过分的慌乱,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稳重仿佛突然间就觉醒了,又或者是说回到了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就是在那一夜之间长大,不再是孩子。
某种责任在顽强地支撑起他渺小的希望。
这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回忆了啊!他是要找出路,还是选择回去与魔鬼搏斗?别傻了啊,少年,你只有一把铁锹,以及一堆没什么用的玩意儿。别说一堆丧尸似的怪物,如今他恐怕连一扇门都拆不开。
稍稍顿了下脚步,他环顾四周,细细聆听周围一丝一毫的动静。
脚步声还在,而且四面八方都是。奇怪了,他明明特意绕路,还特意压抑了脚步发出的声响,这都追上来,还是丧尸吗?
等等,回忆起刚刚来袭的那名敌人,它虽丑陋无比,但血腥气并没有多浓,甚至没怎么受伤......还是不对。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另一边的手术室区,他记得附近是有一个录像室的,如果能找到,不仅安全,说不定还能找到线索。
等等......手术室有动静。他悄悄露出头,一窥窗户。
怎么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东西在动?那是什么?丧尸吗?看轮廓不像。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他吓得向后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还好玻璃没碎。
里面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击打在玻璃上,其力道之大已将玻璃击出一道碎痕,片刻平息后却更为惊悚。
原本全然漆黑的窗户被扫出了一片白斑,白斑边缘处泛着暗红之色,那原来......是凝固的血!
暗红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过眼一瞬的紫色,他凑近想去看,那是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样的念头仅仅是维持了一秒,还未等他看清,一声巨响在他眼前猛然炸裂,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
得,他该跑路了。
按照灾难片的正常套路,这时不该是有人发现他这个幸存者吗?然后激发潜能、英雄救美、拯救苍生于深水火热之中啥的......原来现实中的他是如此地无能,面对未知,只能逃窜。
乱杂杂的脚步声又似近在迟尺地响起了,此地不宜久留。
他一路奔走,在晨光普照乱街之时,终于到达录像室。
这里明显远离灾害现场,一切都摆放得井然有序。
门没锁,轻轻一拉门杆就能推开这扇看似沉重的门。
门开了,这里安静如常,毫无异样,除了没有电这一糟糕透顶的情况。
由于没有电,一片漆黑。他打开门的刹那,光线就闯了进去。
一堆精密的仪器整齐排列在白砖墙上,眼花缭乱,与他记忆中的形象有很大不同,难道他昏睡了几十年那么久?然后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大变?
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家乡呢?不想回忆起的记忆还是不可抗拒地回来。
他走过去,备用电源在哪里?
一段记忆仿佛凭空出现般,他“看到”一堆工作人员在这里四处忙碌,人影进进出出,一个造型独特的电源在眼前恍然突进,它正摆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处,毫不起眼。
他走上前去,似乎是凭记忆启动了它,其操作手法连当事人也吃惊不已。
那是在多久之前的事?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似乎早已知晓这一切?
他再次记忆混乱了。
他难道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吗?他好像是毕业了,他去了一个怎样的大学?他隐隐记得好像有很多朋友,他们现在在哪里?都如梦一般消散了吗?
备用电源开启,他轻轻带上门,锁好后才细细观察这间名副其实的录像室。
灯光逐盏亮起,炽白色光线顿时笼罩仪器,伴随着呲呲声,开始了它们各自的工作。
忽然,他注意到了电脑下方有一张录像碟片没有取出来,好像是有人录好后,临走前忘记拿了。
或者,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了?
但无论如何,起码不会比现在这样,被众多丧尸追着跑的糟糕情况更差了吧。
他走上前去,推进录像碟片,按动播放键,灯光亮起的刹那猛然跳出一段人形轮廓的3D投影,这超乎想象的科技产物让他吓得差点照头一铁锹砸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他情绪过激,投影也跟着激起一阵涟漪。
眼前一花,金属的建筑物开始鳞次栉比地出现,悬空的石英升降梯盘旋其外,纹路清晰可见,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甚至——还有可能去过!
紧接着则是锥形的实验塔与多边形的反应堆......这时一条横跨滔滔江河的大桥迅速朝这里一路建来,运输装甲车运载着各类枪炮从上面缓缓驶过,夜里对岸宛若雷声大作,清晨时分的硝烟在桥下弥漫......
这座小镇底下,其实是无数阵亡的士兵。
地基夹杂着血与肉。
“这里是晨曦医院,此地发生了多例不明患病原的感染者病例,现以此段录像通知上级,请上级领导们警惕,有关部门请立即针对此段奇怪病患进行有效的防范措施,我们束手无策,请求支援。”涟漪再度出现抖动了几下,“警察局已经介入调查,请各位本地居民们不要慌乱,这只是一种变异虫疫,不算罕见,保安正在全面清洗,在此我们保证有足够的杀虫剂,只需要几天,请大家不要慌乱!”
忽然,画面剧烈抖动起来,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什么疫病?都是借口!你们这是剥夺我们的生产权,还让不让人开饭了!”画面上的人影在小镇里四处奔走,“我们还要养家糊口,你们这群人凭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我们的人身自由权呢?”
涟漪又激起一片,画面上的人影切换成慌乱无杂的医院走廊,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警报声突然回荡在白色走廊上,红灯扑闪扑闪,广播被打开,传出冷静如常的嗓音,那应该是院长,“大家先冷静,这次事故只是偶然,事件的发展还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不用慌。”
这语气仿佛演习所用的口吻。慌乱的走廊顿时安静下来。而他置身于投影中,这录像的内容与自己碎得可怜的记忆渐渐重叠,深渊之门仿佛在他眼前打开,黑暗随即吞噬了他。
投影里的时间是黑夜,这个黑夜深沉而压抑,隐隐传来不安的气息。
医院的广播还在播放着寻人启事,要寻找的人是一个男子,身份是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据说该名失踪男子在失踪前,留下一张空白得只有题目三个字的特殊“辞职信”,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当事人写完这三个字,就人间蒸发般消失,人们都说他是压力太大而自杀了,但也有人推测说是偷偷跑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