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丛林之夜
午饭过后，特别小分队整装待发。
徐志发做战前动员：“同志们！我们这一次面临的情况非常复杂。对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在暗处。我们要在丛林中找到并消灭他们，难度非常大，也极为危险。但是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行动的时候，大家一定要注意配合，虽然侍中岭在我们的防区内，但是敌人的防区也离我们很近，决不能把他们放出丛林。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众人齐声回答。
“好，出发！”徐志发一声令下，特别小分队朝侍中岭疾进。
侍中岭山不高，林很密，东面临海，除了当地猎人，罕有人至。如果是作为丛林狙击战的训练地点，无疑是个理想的地方。但是这一次特别小分队的队员们面对的是一帮极为危险的对手，这一片丛林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生死考验。小分队队员每个人准备了3天干粮，王彪身上背着电台，随时准备在需要的时候与接应的机动部队取得联系。
经过近10个小时的艰难跋涉，小分队队员小心翼翼地在丛林中搜索前进。天早已完全黑沉下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但是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兵都知道，夜里正是特种兵善于活动的时间，所以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徐志发提醒大家：“我们的林外防守部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今天有猎人发现林中有惊鸟飞起，所以‘花蛇’一定还在林中等待机会。现在我们轮流警戒，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
“我先警戒，大家先休息。”郑郁风说道。
“我陪你一起警戒。”猴子一直守在郑郁风身边。
“不用了，我虽然没打过仗，这种训练搞过好多次了，别忘了，我是狙击手，没问题的。”郑郁风轻松地说。
“像你哥哥！”猴子很欣慰，“小心点，有情况叫我。”
郑郁风点点头，背着枪走开了。
徐志发巡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便对警戒的郑郁风说：“你先盯着，一个小时后我来换班。”
“是！”郑郁风回答。
夜里的丛林非常冷，寂静得有点可怕。偶尔有几声虫鸣声也显得有些刺耳，但是郑郁风还是希望能听到一些声响，这样可以让他的注意力更集中。突然，郑郁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断断续续“沙沙”的走路声，他警觉地端起枪，轻声问了一句：“谁？”
“是我。”一个女孩的声音。
郑郁风听出来是李阿珠的声音，“你过来干什么？”
“睡不着，起来走一下。”阿珠说话的口气总是那么平淡。
“不要离开警戒范围。别看现在这么静，又是深夜，那些‘幽灵’随时可能出现。”郑郁风提醒了一句。
“我就希望他们快点出现!”阿珠忿忿地说。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满脑子都是仇恨？还要当狙击手。”郑郁风有些不解。
阿珠沉默了一会，语气明显有些伤感。“如果你的家人在敌机的轰炸中丧生，你的战友一个个在你的身边倒下，你还能活得轻松吗？”
郑郁风心头一震，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阿珠，或者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一切的对话都要用子弹和炮火来完成。
沉默，寂静，阿珠呆呆地靠在树上，紧紧地握着那支狙击步枪。
郑郁风觉得这样一个豆蔻年华的漂亮姑娘，她的生活中应该时刻飘扬出银铃般的笑声，应该在田野中留下无忧无虑奔跑的身影。但是眼前这个朝鲜女孩的生命中，属于她的词汇只有冷漠、仇恨和战争。
郑郁风叹了口气，他希望能打破这种令人心痛的寂静。“听说你在苏联接受过狙击手专门训练？”
没有听到阿珠的回答。
“听说过苏联的女狙击手帕夫利琴科吗？在傲德萨和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中击毙209个敌人。”郑郁风努力寻找着话题。
“是309个。”阿珠终于又开了口。
“是吗？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郑郁风见终于找到了阿珠感兴趣的话题，不禁为自己故意出的错感到有些得意，“她也是跟你一样拿M1C狙击步枪吗？”
“用的是苏制莫辛-纳甘步枪，就是你们说的‘水连珠’。我原来不知道这叫M1C狙击步枪，是从打死的那个‘花蛇’特种兵手里缴获的，你对这种枪很熟吗？”说到枪，阿珠终于有了些兴致。
郑郁风说：“在军校的时候用过，教官是美国人。在太平洋岛屿、东南亚丛林、非洲沙漠、欧洲战场，M1步枪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大多数战场上都有过出色表现，被公认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好的步枪。1944年，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在加兰德步枪的基础上，加装2。5倍瞄准镜、枪口消焰器、腮垫等专用附件，命名为M1C/D狙击步枪。”
“有这么好吗？”阿珠禁不住又端详了一下手里的枪。
“美国人仗着装备精良，气焰嚣张。我们也确实因为装备落后蒙受了巨大损失。不过，战争的主体终归还是人，美国的飞机、大炮是不会让中国和朝鲜的人民屈服的！”郑郁风认真地说。
阿珠直起了身子，往前走了两步，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明显是被郑郁风的话打动了。“你为什么要当兵？为什么要来朝鲜？新中国已经成立了，和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郑郁风苦笑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深沉，“其实我不喜欢讲什么大道理，谁不希望跟家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呢？我当兵是因为我哥哥也是解放军，我不喜欢打仗，但是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美帝国主义挥舞着大棒打到了家门口，我们在前线开枪，就是为了家人们在后方的和平。”
“你想你的家人吗？”阿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的脑海中除了复仇，很少再去关心别的东西。甚至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交流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是面对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士兵，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少女的柔情已经被悄悄唤醒。
这一次轮到了郑郁风沉默，好一会他才略带伤感地说：“怎么能不想呢？哥哥已经牺牲了，父母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了……阿珠，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孝？”
阿珠情不自禁地靠近了郑郁风，安慰他说：“别担心，这场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你们的部队也很快就能胜利凯旋了，那时你就能回家孝敬你的父母了。”
……
海边的丛林，悄悄送走了最黑暗的深夜，尽管还是那么阴冷，天已放出微弱的亮光。
几只飞鸟像是突然从梦中被惊醒，扑闪着翅膀从林间飞起，没有任何征兆。
还在担负警戒的徐志发敏锐地意识到情况有变，压低了声音命令大家：“有情况！大家都起来，注意隐蔽，准备战斗！”
在这样的环境，没有人真正能够熟睡，何况他们还是肩负重任的战士。所有的人快速爬了起来，分散开来，在最短的时间里寻找到最佳的隐蔽位置。王彪把余果和三娃叫到了自己身边。临走时老班长交代过他，这是两个新兵蛋子，第一次上战场难免会害怕、慌神，需要他这个老兵多照应。
“别急，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这边来。”三娃小声地说。
余果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
王彪说：“他说得没错，猎人的经验。”
余果笑着对三娃说：“我看你这么紧张，怎么都忘了你曾经是猎人了？”
三娃小声回答：“猎人就不能紧张吗？我每次看到野猪朝我冲过来都会紧张、害怕。”
“别说话了！你们在这里不要乱动，没有命令千万不要开枪！我到郑郁风那里去看看。”王彪说完，把枪提在手里，背着发报机，猫着腰快速移动到了郑郁风的狙击点。
王彪在郑郁风的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位置选得不错！隐蔽性好，视野开阔，进退自如，很专业啊！”
郑郁风笑着说：“老兵，这是丛林狙击，快速应变，机动灵活才是最重要的。放心吧，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王彪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小子，一定要记住，保护好自己才是最要的！”说完又回到了余果他们观察的位置。
阿林和阿珠与“花蛇”交过手，但对手一直避免与他们正面接触，机动能力极强，到现在连对方的具体人数都没弄清楚。他们知道这支小分队很不好对付，所以神情也有些紧张。阿林为了让妹妹稍微放松一些，故意开了句玩笑：“这帮人是不是属猫的？天不亮就出来活动了。”
阿珠并没有因为阿林的话稍有放松，狙击手的职业习惯使她习惯了长时间精力集中地保持射击姿势。
徐志发端着枪小心地朝发现情况的位置迂回前进，他必须要抵近侦察后才能准确地作出下一步的作战部署。徐志发仔细地辩听着前面的动静，一个特战老兵的经验告诉他，目标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徐志发抬头看了一下丛林外的天空，光线仍然非常微弱，这才把望远镜掏了出来。徐志发非常清楚，对手都是经验丰富的特种兵，一旦望远镜的镜片出现反光，很容易暴露自己。
但是光线太弱，望远镜能够看到的景物也十分模糊。通过远方的灌木丛断断续续出现的动静，徐志发判断对方应该最多只有两个人，很有可能只是观察员在侦查周围的情况。
徐志发迅速回到小分队隐藏的位置，对大家下达命令：“对方只是两名侦查员，应该是发现了我们这边可能有情况。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对付这两个人千万不能开枪，要快速把他们解决掉，不能闹出太大动静。”
三娃抢着说：“把他们当野猪解决掉吧。”
徐志发笑着说：“好！你和王彪原来都是打猎的，这两头野猪就交给你们了，快点去布置！”
“是!”王彪和三娃答应一声，转身去布置。
为了争取时间，也为了更加隐蔽，他们没有采用挖陷阱的常规方法，而是在一条最可能走的路线用树藤设置了绊索，上面连接了一个树藤编织的套网。布置完后，王彪又检查了一次，这才跟三娃相视一笑，就像两个猎人在等待他们的猎物自投罗网。
树丛的动静让大家都感觉到了目标越来越近，战士们悄悄缩起了身子，完全隐蔽起来。
徐志发判断没错，两个负责侦察的南朝鲜特种兵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但他们非常狡猾，两个人一直在交叉迂回前进，并不在同一线路上行动。看到这种情况，徐志发对着王彪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默契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很快，其中一个特种兵按照王彪他们预定的线路被绊索绊倒，随即被藤网套住，王彪迅即飞身上去，在对手还来不及发出呼声时就用一条树藤用力勒住了他的脖子，那人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另一个人发现不对，举起枪就要开枪示警，徐志发早有准备，从对手的侧后跃出，左手打掉他的枪，顺势捂住他的嘴，右手同时用刀刺中了他的要害。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一场战斗就在几秒钟之间悄然结束了。
隐蔽在旁边的余果和三娃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个情景跟他们想象了无数次的战场景象相去甚远，现在他们更加明白，要当好一个狙击手，绝不是只要成为一个神枪手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