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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路


青山外,古道边,日光西斜,一个高挑的年轻人正在路上疾走,此人正是穆勃。仔细看他,一身青衣短打,顶冠麻布络头。虽是两道剑眉,却掩不住清秀的五官,在春日懒散的斜阳下,显得分外清拔。

“糟了。”穆勃心中暗自算到,“此刻已近黄昏,虽离那小庙也不甚太远,但若前去再折回大道,恐怕天已黑透了。我虽从未独自来拜过此庙,但就如浣娘所说的那样,这一带素来无人烟,且常有猛兽大虫、山贼马匪出没。若独自一人贸然前行,一定要非常小心谨慎,若是有事,怎么对得起伯父和浣娘对我的厚望?可是若要安全过去,最好在白日,如此恐怕就要耽误一晚,不能快去快回了。”

穆勃心中闪过一丝摇摆的念头,但转念一想,“我听说山南道募兵本月初七就结束了,也就三天了。我们村子距府衙甚远,若不是连夜赶路,怎能赶得上?可笑我穆勃,奔的就是为自己谋个好的前程,到时若赶不上募兵,返回村子,岂不为众人耻笑?再说我自小在山中长大,又何惧什么山魈鬼魅,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天命如此,又有何怨!”

想到这,穆勃加快脚步,径直朝山中走去。眼见暮色深沉,夕晕惨淡,天幕倏然而落,苍茫茫的大地沉浸在一片玄色当中。不一会,夜空中,一轮弯月,数点繁星,已悄然而上。此时穆勃已经点燃了随身的松油把子,在朦胧月色中好一番寻找。

“真是奇怪。”穆勃嘀咕道,“小的时候还和浣娘他们在远处山峰上远远望过这个小庙的轮廓,如今转了数圈,怎的凭空全无了踪迹。算了,我已来过,也就在此跪拜三下,祈望祖宗神明保佑,也算圆了伯父的愿,赶路要紧。”

想到这,穆勃跪下,俯身三拜后,径直而去。好一顿奔波,殊不料半个时辰后穆勃仍回到原处,让其错愕不已。“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遇上鬼墙?”想到这,穆勃浑身打了个激战。好在穆勃自幼出身山林,毫不慌乱,静静的想到,“幼时在村后砍柴时也曾遇过,那时与村中玩伴每走二十步便向右而行,便能破了鬼墙,最终出山。如今我在东山口里,每走十五步便向西折转,定能破解这诡异。”

思罢,穆勃大喝一声,哈哈一笑,依计而行,一边埋头丈步细量,一边提防四周的野兽,半时辰路程后,穆勃忽发现林中竟现出两道闪烁的光点,在不远处忽明忽暗的闪烁;隐约间,似乎一道高门大墙横亘在山路当中,而屋两侧竟是茂林斜坡,杂草乱石,谝集其中,不得而过。

“真是奇怪,此山中怎么竟有如此高门大户,居然能比肩村中洛大户。从来没听说,难道有什么蹊跷?看这院子,怎的修的如此怪异,正好挡住出山道路。管他的,任他豺狼虎豹,魑魅魍魉,也要会它一会。”

穆勃寻遍周遭,挑块大石头藏于包袱后,来到近前,但见雕梁画栋,朱门铜钮,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悬挂,虽然缺了石狮,但也比洛家大宅强上百倍。尤其两侧立柱上篆刻楹联两道,颇有味道:

上联“八方风雨共品一茗”

下联“满地江湖同铸一剑”

“哈哈”看到此联后穆勃一乐,这副楹联倒也气度不凡,想来这户人家也是诗书之家,便上前重敲门环。“有人吗?洛村后生穆勃在此借路而过!”

啃哧,大门立时开一小缝。一小厮探头,看了一眼穆勃。露出惊喜之色,说道,“我家主人今天说此刻会有贵客到,要我守候于此,不想真是。”

穆勃先一愣,然后抱拳朗声道:“还望通报你家主人,洛村后生穆勃连夜赶路于此,却发现贵宅挡去了大道。夜色甚黑,夜行不便,我无法寻到其他路径,还请贵宅主人能方便指点路径。”

“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公子,请。”小厮打开半扇门。

穆勃一愣,犹豫半刻。那小厮笑道:“怎么,公子不敢呀?”

“笑话,就是虎狼之窝,也要闯他一闯。”穆勃不多想,也没言语,径直而入。院中倒是未见虎狼,穆勃却瞥见两侧满院桃树的幽幽夜影,只是在昏暗的灯光下,难辨桃花芳影,只有那暗香甚是袭人,吸一口,奔波的疲惫尽是一扫而光。穆勃看见院中有一条青砖小径直通正堂,那开门的小厮提着灯笼在头前带路。

“嗣业贤侄,好久不见,如今已长大成人了。”正厅台阶上,一位银须老者鹤然挺立,虽个头不高,但精神矍铄,蜀锦圆领,腰挂白玉,足蹬丝履,颇有些仙家风骨,甚为气派。

穆勃大惑:山野人家较少取字,我行冠礼时伯父为我取了一字,也就家中人知道,看这大户人家气度非凡,此老者我也从未见过,怎的他知我的字?

那老者眼光锐利,似是洞穿穆勃所思,“年轻人,在下世姓古,单名一个显字。想来与你伯父是老相识了,在你幼时还为你卜过一卦。当时我就告知你伯父,成年之后需为你取字嗣业。想来你是全然不记得了。呵呵,如今贤侄赶路辛苦,来,坐下歇息一番,你我叔侄好好聊聊。”

穆勃当即抱拳行礼,说道:“老人家,你我素不相识,也未见你去过我家,怎的认识本人,知道小可的行踪?”

那老者顿了一下,又笑道,“我这小小的院舍和洛村相邻,家中小厮也常去那边走动,怎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老人家的耳朵呀。我既然知道你的底细,怎会是歹人害你呀?”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不,”穆勃笑道,“您误解了。既然您老与我伯父相识,那就是我的世叔了。小侄在此谢过世叔的好意。如今小侄我要在三天内赶到山南道府衙,否则恐赶不上募兵。还望世叔体谅!”

“这等小事有何难,贤侄稍安勿躁。前几日有一伙马匪作乱,被我削了去,着实收得几匹俊实的良驹,等会赠一匹给贤侄,保你在一日左右即可到山南道府衙。古安,还不去后院挑一匹好马。来,贤侄,里面坐。”

穆勃听闻此言,心中大喜,尾随古显进屋,心中颇为不安道:“世叔厚礼,小侄怎敢担当。小侄无用,家中一直清贫,恐短时无法厚报世叔。”

“无妨无妨。山野清散,难得有贵客来访,老朽欣然。今夜皓月当空,清风徐来,来,坐下陪老朽吃杯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