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他抓着金线的手，出现了一丝颤动。
很轻，很微……
如茶叶在水面轻轻一颤。
只要再扎入一分……就能保住大庆，得到天下。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一切一切都垂手可得！无双，你还在犹豫什么？
可是……
黄子韬惊恐地发现——
下不了手……他居然……下不了手？！
心头涌上一个自怨自艾自怜自嘲的念头：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陷得这么久、这么深了吗？
也许，无论谁想杀吴亦凡都要付出代价，而黄子韬的代价，就是他的心。
毁了呀……
那个算无遗策、冷静淡漠、杀伐果断的无双公子——毁了呀！
有了感情的黄子韬，有了弱点的黄子韬，有了羁绊的黄子韬，怎还称得上公子无双。
“你走吧。”
平静无波的三个字，黄子韬暗劲一吐，扯断金线。
他双手按住椅轮往后退开数步，背对他。
明明绝望得想哭，可最后，唇角却勾起一抹清浅微笑。
甩掉段成两截的天蚕金线，黄子韬的表情颇有点自暴自弃。
遥远得仿佛从风中传来，吴亦凡听到他的声音——凄凉、无力、悲哀……
他说：“无双……毁在你手里。”
蓦然间，吴亦凡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咬着牙，死死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身子摇摇欲坠。 强自睁眼，却看见那人催动轮椅正待离开的背影。
“我今天杀不了你，以后都没办法杀你了，我等着你来杀我。”黄子韬闭上了眼，淡淡道。
吴亦凡想要说话，甫一张开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跟着瘫倒在地。
“吴亦凡？”朦朦胧胧耳旁传来黄子韬担忧焦虑的呼唤：“吴亦凡？！——”
待吴亦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定国府厢房的卧榻上。
首先闯入眼的是父亲和兰姨惊喜的表情，然后便是御医“恭喜恭喜，小侯爷已安然无恙”的拍胸脯保证。
“小侯爷醒了！”“小侯爷醒了！”房间里丫鬟仆人忙作一团。
脑袋晕晕的。
吴亦凡甩甩头，勉强从床上挣起。老王爷慌忙将一个软靠垫塞到他后背，一边双手合十喃喃祷告：“老天保佑，凡儿总算醒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兰姨喜极而泣：“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这回可真把我们吓死了！……”
定国王爷一想到自己儿子差点命丧黄泉忍不住怒发冲冠：“京城之中居然有狂徒如此嚣张，简直是无法无天！凡儿你可记得想杀你的人是谁？”
小侯爷想也不想张口就答：“我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匈野的杀手。”悄悄隐瞒下黄子韬。
四肢酸软，浑身乏力：“我是怎么回来的？”
老王爷答道：“是无双公子送你回来的，当时你浑身鲜血的样子可把我们吓傻了。”
吴亦凡微微垂下头，藉机掩饰自己因这话产生的某种复杂感情：“韬……怎么说？”
“公子说等你醒后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小侯爷抿唇微笑：“是吗……”
犹记得自己昏倒后他焦急的呼喊，还有他那句——我今天杀不了你，以后都没办法杀你了。
胸口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吴亦凡却觉得很开心：没死呢。毕竟还是手下留情了呀……
韬，你这回没有杀我，是不是意味着你心里有我？……
如果真是这样……这伤，受得值。
其实放眼天下，小侯爷确实足以自傲。
公子无双想除掉的人至今还能活在世上的，除了他，一个都没有。
黄子韬，算是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