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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诡问憨答


百花谷,百毒洞。

其实,远在左长老还没担任长老之前,这洞并不叫百毒洞,而是拥有另外一个听起来不那么恐怖,而且还颇有几分诗意的名字,叫做玉盘顶。

而能得以此名的原因是,这洞里虽然四通八达,极为深远,可那满满壁顶却尽是一片雪亮,莹莹若玉,就似一块极为硕大,厚重的玉盘正正罩在那上方一般。

只不过,自那左长老在这里寄养了毒虫,又鬼鬼祟祟的炼制了什么“人棍瓮”之后,那莹莹白玉便尽被烟气所掩,粪便所遮,一经十五年后,早已辨不出那原貌来。

只是,如此暇玉便被这般遮去,连老天也为之不公,恰在那洞底之处凝做一泉。那泉外三尺,正有一窗通天,图经日月辉照,霜露寒寒,那泉便自蒸蒸而上,恰好把那莹莹玉顶留出一片近丈方圆。

滴答,滴答……

自那壁顶正有滴滴水露坠坠而下,砸在那下方的青石上,如鼎拨筝,其音极似天声。

那青石早被砸出了一处拳头大小的凹坑,那坑中早已水盈满满,一滴一滴的再汇再泉中,一路径径而出——这也正是那谷中小河的源泉所在。

滴答,滴答……

那露珠凝凝而下,径砸玉盘。

洛寒正正坐与五尺外,手捧一书,恰借那一孔方天,静静而读。

“啊!呸!你这逆贼,你这胆小鬼!杀了老子!杀了老子吧……”突然间,有一个极为沙哑而又愤怒的声音乍然响起,并不停的大骂开来。

正在他身后丈许处,有一只大铁瓮被牢牢的卡在两石间,自那瓮中露出一颗浑圆滚滚的脑袋来,尤自大声嘶喊。在其猛烈的摇晃下,那大铁瓮一下下撞在石头上不时的发出声声激响,若不是有两石相隔,怕是那瓮早就滚了出来。

“你已经整整喊了三天了,难道就一点都不累么?”洛寒轻轻的翻了一页书,连头都没抬的问道。

“累你个大头鬼!啊!呸!你这逆贼,你这胆小鬼!杀了老子!杀了老子吧……”这家伙怒斥一声,又接着大骂起来。

洛寒轻轻晃了晃头,颇感无奈。看来这家伙真是喊顺嘴儿了,整整三天了,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半刻都没停过——除了那药力发作,致使他醉倒昏迷之外。

祖陵叛乱失败,蓝三被砍去手足之后,洛寒便命人把他安置到了这里,并着人调制汤药以保他不死,索性百花谷对处理这一情况倒是极有经验,不出几个时辰,他就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接着就一直大喊大骂半点未停——直到现在。

其实那天,洛寒倒是想把张果也连带着要回来,但是料想那李多欢必然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暗下里做一番手脚,而且那张果已然被李多欢控做傀儡,我又不正正知那破解之法,万一他在我身边骤然发难,却又怎生堤防?再说这当下之时,最为要紧之事却都系在那蓝三身上,即从处事缓急来看,也要先从这里开始。

若真按那李多欢所说,我帮他杀得一人,他就还我一家人团圆,倒也满满使得。就从他派人为我父母治病这一点来说,我也全无取他性命的必要——虽然他也曾对我下蛊留毒,但就此饶他一命却也未尝不可。

可是……

我能够相信他吗?

洛寒一曾设想了无数种结局,但是那最好的结局却总是居于最微微渺茫的一处。“万诡不达,犹可胜,一诡不防,悔不及。”一经这许多事后,洛寒却是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付于别人的信诺之上,尤其这对方本身还是一个极为奸诈之人。

回谷的这几天,他一直都呆在百毒洞里,一则他感到自己的修为又有些放缓,和上次一般好似又卡到了瓶颈期,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的凝练一番,二则,他要亲自看守蓝三,只等他清醒过来好有些事要处理,若是交给了童子或护卫不但不放心,更有些事恐处不及,而至于那些盯防之人反倒无所谓了——就算他们不汇报,那李多欢也断然不会认为自己把蓝三带回去,就是为了炼个‘人棍’玩吧?

而当时那李多欢之所以把蓝三交了出来,一是怕自己陡然硬抢,在门徒面前颜面大失,其位有虞,其二就是料定已把那蓝三砍做废人,已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其三,从他能临危不乱,一式平叛的举动来看,此事他尽已早知,仅是借此之机使那一众内怀不诡之人尽皆显露,从而一网打尽而已,所以,至于那蓝三有得什么阴谋诡计,欲往何为,倒是知与不知,无甚必要了。

“喂,你把老子关在这坛子里,杀又不杀,放又不放的,到底想干什么?”蓝三终于停止了大喊大叫,却仍是一副怒气汹汹的问道。

“哎,这可真不容易啊。”洛寒叹了口气,收起了书,转过头来道:“看来给留着你脑袋还有点用处,你终于能想到点儿有用的东西了。”

“少他娘的废话!你甭想从我嘴里问出一个字来!赶紧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哦?是么?”洛寒超前走了两步,虚手一抓,拿出一个铜手镯来,冲着蓝三晃了晃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何长老的贴身之物,另一只在他儿子手上,恰在当时,他们父子分……啊?难道……难道你抓到他儿子了?你,你这卑鄙小人!”蓝三说到此处,却是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却是好似远比察觉到自己被砍了手足时都更为愤怒。

洛寒晃着食指摆了摆道:“别用‘抓’这个字,是‘找’。只是——我暂时还没找到而已,但是,我答应你,也答应何长老,一定会让两只手镯归到一处,也一定会让何家的后人过的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哎?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爹娘都病死了,两个哥哥也都死在了战场上,老子早就剩了哥一……哎?你他娘的问我这些干什么?”蓝三面色一淡,仿佛也想起了凄惨的身世,可刚说了一半却猛然又打了住,圆瞪着两眼反问洛寒道。

“你看……”洛寒晃了晃头,又走进了两步道:“何长老为人秉正,最是大公无私,可是,在他内心深处还一直想着他儿子,蓝护法你嫉恶如仇,视死如归,可是一旦说起家人来,也不免有些伤感,你们都有家人,都会牵挂,可我也有啊?我的父母都被那李多欢挟做人质,随时都可能丧命,你以为我就不牵挂,不担心么?你以为我就不恨他,不想杀他吗?”

“他娘的,说的多好听?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动手?”蓝三又大骂了一句,不过那语气之中浓浓的恨意已然消了许多。

“哎,蓝大叔,你是不知道啊。”洛寒又走近一步,叫了声大叔,随而叹了口气道:“当时你们动手的时候,我是有多激动,多矛盾啊。可是……你知道那李多欢有多歹毒吗!他命人把我父母都看管了起来,每天都用信鸽发一封信去,若是日落时仍接不到信,就会先行把我父母杀了,你说我敢动他分毫么?”

“嗯?何长老没和你说么?”蓝三突然瞪大了眼睛,反问道。

“说什么?”洛寒也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

“怎么?你不知道?何长老的计划是以他之死,换来偷袭之机,然后我们就在那里设下埋伏,由你对付李多欢和曹刚,胆敢有反抗的狗贼就一律都杀了,事成之后,再由我赶到杀马镇解救你父母啊,难道这些他都没和你说么?”蓝三眼睛瞪的大大的极为的吃惊。

“哎呀!哪里有说!”洛寒一拍大腿,恨切切的道:“那晚,何长老还没等说出全盘计划来,那逆贼就赶到了!若是早知如此,我又等他做甚,早就把那李多欢一剑剁了!哎呀呀!这,这可真是可惜啊!”

“哎呀!怎么会这样啊!”那蓝三一听也是极为的痛惜,晃着脑袋连往瓮口上磕,直砸得咚咚直响,那额头上立时就撞出一个大红包来。

洛寒偷眼看了看,又稍等了一会儿,这才道:“哎?大叔,那也不对啊?我进山的时候,可直直走了四五天呢,就算是一路快马狂奔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到吧?这要是杀了他再救我父母,哪里还来得及啊。”

“哼,怎么就来不及?你知道我绰号叫什么吗?水鬼蓝三!咱们山下的这条江极为凶险,到处都是漩涡,行船一辈子的老艄公也划不得半里去,可我却能顺江漂浮一日千里,从这儿到杀马镇走陆路的话,即便快马不停,也要两天的时间,可我游水路最多也就是三个时辰,若我到了那镇上,就凭郭炎那小王八羔子,哼,我一只手就能捏他个两卵桃花开,更别说那镇上还有我的结拜大哥,山鬼汉五!到时我们兄弟俩联手,就算他有五十个人,也就是一吹灯儿的功夫儿。”

“他挟质我父母,那可是绝顶机密之事,你怎么知道派谁去的呢?”

“咦!我怎么就不知道?”蓝三一听有人质疑他的本事,立时就脖子一梗,已似全然忘了此刻正在瓮中,大瞪着两眼道:“别忘了,我当初那可是看守第一道关口的!整整守了十五年呢,只要看一眼那马上环扣勒了几道,就知道这马一天能跑多少里,看一眼那带的草料有多少,就知道要走多少天,这两下一算,自是半点儿都不差的。当时郭炎那小子就正正的带了十二个人去的杀马镇,虽说最近这两个月我调到了祖陵去,可那出山的信使,飞过的信鸽,都打我这儿过,我那可都是看的真真儿的,半点儿都错不了,哎!”蓝三说着说着大叹了一口气道:“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个鸟用!老子都这个的德行了,别说江水了,就他娘的一坛子水都能淹死俺了!哎,哎,真是,真是……哎,真是个他娘的!”那蓝三连连的摇头叹气,直直懊恼不已。

洛寒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在一边假装凝思了片刻道:“大叔,谁说你以后就游不了水了?说不定咱还真有办法呢。”

“啥办法?难道你还能让我重新长出手脚来不成?”蓝三没好气的回道。

“唉,这回你倒是猜对了!”

“猜……啥,啥?!”蓝三一听,那眼睛瞪的比哪次都大,险险些就要冒了出来,死死的望着洛寒,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洛寒却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抬手一召,那地底便猛然现出了四只白骨森森的手爪来,一下就把那大铁瓮稳稳当当的举离了地面,一路奔行而去。

“嗯?这,这是咋回事啊!”那蓝三一见瓮动,紧贴着坛口往下一看,却见那坛下空空,已然离开了地面三尺去,却似有人拖捧一般,急急的向前奔行,立时乍做大慌,连连叫道:“喂,喂,这是要去哪啊……”

这一百爪地牢之术,虽是能幻化而出实体来,可未经开启灵窍的凡人却是睁睁不得见,所以这蓝三乍然一见坛可自动,立立生奇。洛寒也懒得跟他解释,只是微微一笑,随而便自背起双手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