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越出之人正是洛寒。
方才所见那宝马良驹虽是令他大为欢喜,却还不至动心,可等那乌剑一出,立时有些按捺不住。他自试问九剑,又得墨龙鞘以来,一直便想着配上一柄好剑。可那青山派虽是以剑为长,但却并无神兵。苦于无器之下,便自空置,未取寻常之刃以代之。
而这柄乌剑无论从其外观,还是功效之上,都与墨龙鞘极为切合,洛寒便已心动,有意取之。随见那折扇杨公子拿出一副《松竹图》来,更是大惊失色。
对于图画一事,洛寒空无所知,尽尽只是个门外汉而已,更别论辨其真假了。但是那画一经展出,却是隐隐间现出一股杀意,直若秋风荡荡,漫野吹来。
这种感觉极为的熟悉,就似老狐狸赠与他的《猎雪图》一般,虽是空白一片,全无滴墨。但是一经展开,便有一股濛濛杀气,席卷而来,径入骨髓,却之难离。
那老狐狸所赠的是真宝,却还隐之几分气息。可这《松竹图》却是毫无所敛,满满释放,直欲刺穿心肺,荡碎灵海一般。令洛寒身心俱颤,如入百里冰川,直到那画卷收起才自安然。
乍然想起,那街上卖书的破落公子哥儿还曾大声叫嚷,让他看看什么《松竹图》《狂草书》,却是想来,这家伙所卖的都是真迹?这杨姓公子都是从他手里买的|?
这倒哪里是什么图画,却分明都是活生生的法宝啊!待得一会儿,我可要再寻他去,好好挑拣一番,是否还有遗宝蒙珠。
眼看着,这比赛即将开始,洛寒愈加心急。若说这一番赌注之中,宝马只是欢喜,宝剑只是中意,那这法宝却是万万不容错过之良机,相比而言,那十万两银子倒是轻若鸿毛,不值一提。
洛寒又自开启鬼眼,紧盯着几人暗暗查看了一番,见那众众,尽若凡凡,并无修仙之士,虽说徐公子,以及那高壮护卫武艺不凡,可也料得不是自己的对手,我若与之相斗,并无惨落下风之险,这才心神暗定,一步迈出。
“哎,站住,你是干什么的?”那半残铁门前,正正站着七八个黑衣壮奴,见之洛寒一步迈出,徐徐而进,立时拦住大声喝道。
“我仅是大苍草民而已。”洛寒未看那黑奴,面朝高台缓缓言道,那脚下未停,又走数步。
“草民。这他娘的是草民来的地方吗?你给我滚出去!”两个壮奴奔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他肩膀,使劲向后推去。洛寒却是浑不在意,心神一起,催荡灵气,向外一冲,又迈两步。
他走两步,看似无事。可那两个壮奴却是如遭雷击一般,同时松开手去,整个身子倒射而出,砰砰两声,直飞三四丈,双双砸在台柱上,再经落地时,已然口鼻喷血,不敢再言。
唰拉!
那台下一众护卫同时拔刀,齐齐迈步,已把高台罩在当中。
那背锤大汉圆眼一瞪,锤已在手,长链抖抖仿若随时出手。
洛寒仍自未停,缓缓而行,仰面朝台朗朗出口道:”听闻几位公子说要与民同乐,小民这才乍胆而行,以博一乐。却不知有何不可?”
站在地上的徐公子,背负双手,两眼凝凝未出一言。
“好,好,好!”那台上的杨公子却是折扇一合,转过头来朝着柳下挥道:“贵宝地可真是人杰地灵,少年出英才啊,哈哈哈……”
柳下挥方才被吓得一脸煞白,此时再经一言,顿时满面通红,大声斥道:“何方刁民,竟然当街伤人,还不……还不快快给我退下!
本来他倒是想说给我拿下的,但是一看洛寒还未出手,仅仅空迈几步去,就已伤了两个得力劲奴,看这情形,即便所剩之人一拥而上,也未必得胜,而那两个家伙却是一副旁观之态,不肯出手,暗自想来,这人我却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自是不敢再出狂言。
想来那平日里,城中威威,方圆赫赫。空自顶着城令之子,柳家大少的名头,谁不怕上三分,径相躲躲?却是今天怎地就兀地倒霉。先是被一个无名黑衣客当街戏耍,几个家奴至今还身动不得,躺在府中,紧接着又被这徐黑子恐吓一番,言怒不得,偏偏这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青衫小子来,也是极难对付,招惹不起。
“要我退下也无不可,却不知众位公子这酒局还赌也不赌,还与民还乐不乐,这金口之言还算也不算?”言语间洛寒又迈几步去,立在台前三丈外,负手立立,尽望众人。
“好胆色!”那徐公子大赞一声道:“就凭你这一番豪情胆气,却就算你一个倒也无妨。”
“胆气虽有,赌注可有?”杨公子折扇轻遥,大声问道。
洛寒伸手一掏,摸出一块古玉晃了晃道:“我有宝玉一块,权可做赌。”
杨公子微微欠身,探首一望淡淡笑道:“你这玉石虽年代久远,做工精细,但却面色发黄,且有裂痕瑕疵,虽可值得纹银三千上下,可在此局之中,尽为骏马神兵,巨财宝画,你这赌资却是轻了些罢。”
洛寒闻听也不答话,径奔高台而去。
众众护卫紧握腰刀,目目圆瞪,那背锤大汉,长链甩甩,已把那大锤抡了起来,直若风车也似。
可洛寒却是全若无睹,径直走到那两个受伤的黑衣壮奴身边。
那两人早就被吓破了胆,见之洛寒靠近前来,连连向后缩去。
洛寒手抓古玉轻轻一划,在其中一人胸前的血迹上一抹而过。随而高举过头。
此当正午,红阳正旺,满天无云,蓝空如洗。
那玉石方方一举起,似乎就已吸尽满世芳华,那方圆数丈之内,尽皆乌黑,宛若浓夜一般。却却只有那一颗玉石闪闪耀耀,极为灿目。
刹那之间,在那台前方圆,便自空空造出一片夜来之势,并且逐渐的扩大开去。
台下众人,只见一片黑光罩罩,见不得全貌,虽是稀奇,却也不见多惊叹。可那杨公子正坐台上,却是看的格外分明。
那杨公子方方起初,也未在意。尤自折扇展展,满脸笑笑,似是偷乐一般。“哼,这小城之人,没得见识,空空拿了一颗乌光玉,就全全当做宝贝一般。”却是渐来渐看,他也自惊异起来。至到后来,那扇也不展,那眼也瞪圆,甚而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径径然直奔台前,呆呆而木然。
那眼前白昼如宣,夜似墨染,此退彼进之间,竟是显出一副浓墨之画,那画风雄浑,草草挥就万里江山,那笔势如风,荡荡舞来,如跨千万年。
江山如墨,万里若云烟。
陡然如风来,一画徒然改,如墨蔽穹苍,此玉化明月,寒寒挂九天。那夜浓浓似无物,又若凄凄藏万古,那月皓皓悬高照,又若伸手及可得。这此等天妄之景近在前,远若天,径径令人一忘至经年。
陡然间,光光尽不见,墨影也无踪,空空只剩那一青衫少年,迎风立立。
洛寒手中这块玉石,正是得自与青山剑楼第四层,那个木制牌位中的。
起初得时,他刚刚与那青石雕像大战九剑,灵气尽失,并不能破解开来那石面之上的层层灵锁,却在后来返回杀马镇的途中,恢复灵力之后,便自每日坐在车中。以用破解乾坤袋的法子,尽用灵气一一灌入。
时隔数日之后,终于解得开来。
原来这玉石,却是一块灵简,恰似书籍一般,记载着许多厉往事由以及修仙心得。
不过,若想看得,却只能用以灵力输入才行,若是凡凡人等见了,却只会当做寻常古玉一般,全然不知那其中玄妙之所在。
这块灵简是由李家宗祖所留,其间略略说了一些罗李两家争斗之事,最后得出结论道,但凡门派若想长久,必不可尽由一姓所控,只愿后人尽留李家血脉续为亲传,能否得之大势,尽看个人造化,这也就是那青山派每一代亲传弟子中,尽有一个李姓之人的根由了。
其后,他又介绍了一些修仙之道的浅显道理和事由,并说此玉大有藏阴之效,只要达到练气一层以上,便可藏身其中,并不会因那时光减减从而消融了去。且自沾血之后,大有敛光之能,可化数丈墨影,徒似万里江山。
这藏阴之效,洛寒自是不愿试得,却是幸好,由那贺松年代他验证过了。
可这敛光之能,洛寒却还未见其实,当下那杨公子,一提赌资之事,洛寒尽尽想来,却也只有这一物可用,随而便对那两个恶奴,稍加重手,一来要罚其不善,惩其恶恶,这二来嘛,就是为了借点血用。
方方一试,看来这一等功效也是真真奇好。
那杨公子远隔数丈,就能定出我这玉的年代,价之多少,看来对此一道极为熟熟,可仅从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看来,便可尽知,即便这等外显之能,却足可称宝,世间罕有。
这此番人皆凡凡,我既露财却也不怕,且是日后,断断可要小心为是。
洛寒收起了古玉,心思定定,朝着那仍旧一脸惊惊的杨公子道:“敢问公子,这一酒局我可赌得?”
“赌得,赌得,大可赌得。”那杨公子经洛寒一问,这才方方醒过神儿来,连连应声道。强强压住那一份欲得之心,立时又想连摇折扇,却是发觉那扇子早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随而手臂一转,借以掩饰着指向柳下挥道:“柳公子,那,那这一酒赌就此开始吧。”
“好好好。”柳下挥本是纨绔一个,却也没经多少世面。不知其妙,自是不知其贵,徒徒然只是看个新鲜,倒是白白浪费了这台上绝佳的位置去。经杨公子一说,倒是醒的极快。连连应着声,随而伸手一挥。
便有数个灰衣杂奴径从门外奔了进来,搬桌的搬桌,抬凳的抬凳,眨眼间就在那台上台下分设几席。随而又把那原本分做两堆的酒坛分开五处,各自摆在每人身后。
紧接着又来两人抬着一尊四足鹿香鼎,正放台前,点上一了一支长长的檀香。
“以香计时,一个时辰之内,多饮者胜!”一个黑衣奴手提大锣,咣当一敲,这赌酒就此正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