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几日,大雪纷纷,西风漫卷。
恰在今晨,朗朗初晴天正艳。
八角楼顶,南窗微启,洛寒正正一手持书对坐朝阳。
他正悠悠晃晃的坐在一张淡青色的摇椅上,身外几尺处正正摆着一尊极为厚重的三脚兽炭炉。那炉没封盖儿,红红的炭火尤自闪亮,在那正正其上,有一只被烤的发黄的山鸡正自缓缓而动,一盏双耳大酒壶也在那炭火之中来回翻腾,不时的发出咕咕声响。
而此时,为他烤鸡炙酒的却是两只白骨森森的枯爪,一而持鸡,一而提壶,除此之外,还有两只枯手正正紧握椅脚儿,不时的轻轻推荡儿。这一番场景,看似悠闲,但却极为诡异。
这十几天来,洛寒连连大肆吞食灵草,尽借那灵草之力,以筑其身,那修为自是增长的极为神速,虽然仍是无法突破那每日里只能行转七大周天的禁锢去,但是那体内灵灵之气却是极为充盈,几如春潮一般,赫赫汹汹。
而且他那对那凝罡之道习学的也愈加娴熟,直到如今,这一式‘白爪地牢’施做出来,已是能化作四只骨爪来,而且远比那当日初行之时要精壮,灵活的多。
而之所以这近日来颇得闲闲,却是因他得悟其书又想出了一个新法子来:他自楼顶三层之下,设了一个口铜钟,凡有人入,必先击之,得楼上回响之后,方可进入,否则全山童子一日无食。
起初,还有些暗暗窥探之人偷偷潜入,可尽被他发觉之后,随而就命人收起吊桥全山不食。
一日,两日,待得第三日上,不待他说,那一众童子便已私下结盟,暗暗盯防,使得那些暗窥之人难以为做。而洛寒也自是清净得安,借以修行。
其实,这一番来,却也正正借了前些日子‘大抓兔子’的效用,若不是洛寒借了由头把那几个带头之人都冻了‘冰棍’,直至如今仍有几个还躺在床上的话,那谷中原原众弟子却也占不得大势去,这一法子也未必行得通,这便是那书上所言:“颓其首,泯余众,连罪人人,则人人严法。”的道理。
一阵塑风劲劲而来,满室酒肉荡荡飘香。
那山鸡被烤的嫩嫩焦黄,正顺着鸡脚缓缓流油,那油滴滴而落,尽入炭火之中,不时冒起一片兹兹烟响。
洛寒得闻香气。便自收起了书,那椅下两爪连连用力,直把他推到了炉火前。洛寒一手抓起那山鸡来,放在鼻下闻了闻,立时一股醇醇香气直入其鼻,满诱肠喉。
“嗯,这倒使得,即便是我亲手来烤,却也难做如此。”洛寒很是满意的笑了笑,随而收了那法术,大吃了起来。
其实,这烤鸡是假,试验才是真。
前几日,他刚刚能化作四支骨爪时,便已试过了一次。
就似眼前的这尊兽炭炉,仅凭一爪之力却是怎地也移不了半分去。若是四爪齐出,却可高高举起,满屋乱走,只是那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仅仅半柱香的时间,他就感到力不从心,无续其罡。不得不消了去。
可方才,这四爪同在,连连而动,直直大半个时辰,他却是极为自若,全无半点疲惫之感。由此得见,此术持之长短,与寡众无关,只与强弱轻重有系。
当!当!当!
洛寒正正酒之将半,突然听得一阵钟声大作,想来已是楼下来人,正请得见。
洛寒弹指一挥。
嗖!
一道半尺长骨立时破空而出,疾似利箭一般,径向那屋角处****而去。
当!
那长骨正正撞在屋角的一面大盾之上,发出一声脆响,遥遥的传了出去。
这大盾尽由精钢所铸,鼓面高额,形做鬼态,那样貌自是极为凶恶,可若细看时,却见那鬼面之中满尽伤痕,直入半指深浅,这却是近日来,洛寒专门用做习练那骨雨术的标靶,自然,除此之外,另一个效用便是,告知楼下来人:你可以上来了。
咚,咚咚咚……
但凡习武之人,大多都是经练的身轻如燕,但也有一些外门异数武功,愈加习之,那脚步反而更加沉重,此下之人,便是正正如此,如同巨熊入宅,恶虎扒屋一般,那劲道极为的强劲,咚咚直响,径上楼来。
“参见洛长老。”那人形若黑塔,满脸鬃须,一进门来,便自施礼道。
“免。”
那人抬起身来,却也不待问,便自说道:“在下为祖陵护卫,带信一封,还请长老过目。”
“哦?”洛寒颇生讶异,随而展信一看,却已了然。
为的却是那何长老一事。
何长老早在数日之前正正撞碑而死。
如今,正正是七七之日。
按照本地及山门的规矩,若有长辈身亡,待得七七之日,需有一堪重之人为之祭礼。
可一经封典之后,左长老已死,雷长老不知去向,新新任做的两个长老,一个孟阳,一个洛寒,可不巧,孟阳正与前几日下山去了,而那李多欢正以担掌门之位,却为礼首,不可任之,由此,便只能请得洛寒前去主持大祭之礼。
那信尾的落款为:祖凌护法蓝三敬上。
蓝三?
这名字……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那大汉见洛寒紧皱着眉头半天没言语,便自诧言道:“洛长老,那……”
“哦,你回去转告蓝护法,就说三日之后,我自必到。”
“是。”那大汉再施一礼,退身而去。
这一番事倒是人之常情,而且那何长老为人秉正,再说,且不管他有得何种情由,我父母被挟之事,毕竟还是他先诉我得知。他那番激壮而死,也算的上是忠烈满满,我自是理应去得。
只是……
洛寒抓着那信暗暗凝思道:那一晚,何长老急事匆匆的编了个由头,把我引到那祖陵之中,本是想与我携手,共同对付李多欢的,但却事有不巧,正正被他堵了个正着,这才撞碑而死的。
却是想来,既然李多欢已经派人把他盯防了起来,那么就是说,其一,他必然已经丧失了权利,甚至于都行动不便。其二,李多欢却也怕他和某些人接触,比如——我。
那么——既然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敢把我引至祖陵,且还能极为自信的赫赫然指挥守陵护卫,用以抵挡那劲弓大汉一众人,若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会是如此么?
而他那最后急急一死,却也很是难说,就是了为了掩护那背后之人,以及那个还未得实行而出的计划。
还有,他临死之前,一直朝我急急的比做三指,这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就是向我暗指的这个蓝三么?
照此想来,这倒是极有可能!
嗯,还给我留了件东西……
那东西我早已看过了,仅是一只铜手镯,极为陈旧,极为普通。却不知这又是什么意思。
洛寒又自凝思了半响,仍是不得所获,不过却已暗暗做好了万防之心。
……
转眼间,三天已过。
这天一大早,洛寒便来到了祖陵前,有人伺候着,给他换好了孝袍寿带,随而在几个孝衣弟子的引领下径穿松林,直直踏入陵来。
刚刚迈出松林,就见对面已有百十弟子,尽着素装,立立站好,那正正为首的,是一个黑脸长须的细高汉子,一见洛寒,连忙跨两步急急施礼道:“在下蓝三,恭迎洛长老!”
这一副公鸭嗓声调极高,虽只微微一喝,便已震得那松上积雪簌簌直落。
不过,这一嗓子,倒让洛寒一下就想了起来。
我当初初入山门时,那在第一道关口守着的不就是他么?恰在当时,那刘瑞东还与他闲聊了几句,也曾确确就说他叫蓝三,而且就凭他这副独一无二的公鸭嗓,就断断错不了,可这……他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洛寒心里一顿,但那表面上却一无其事,微微道:“蓝护法多礼了。”
“洛长老,请上步。”蓝三侧身让步,敬请洛寒先行。
嗯?
却在这时,洛寒却一下注意到,那蓝三正正对着他,暗藏于袖中的手却正正朝下,并扣起了大小拇指,隐成三状!却是正与那何长老临死时与他连连比划的手势一般无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