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雨夜,胭脂阁内,乐音靡靡,觥筹交错。男人们搂着衣着暴露的女子,喝酒唱歌,好不快活。r
我坐在绯色纱帘的后头,手握一把胡琴,冷眼看着这令人反胃,却又不得不每天面对的场景。r
是的,这里就是无数男子放浪形骸的场所,也是无数苦命女子卖身求荣的牢笼——青楼。r
隔着纱帘,我依旧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外头的声色犬马,衣袂蹁跹。男人们在这里挥霍金钱,只为放肆身体；而女人们则曲意逢迎,只为安身立命……r
这是多么强烈的对比啊,可悲至极。只可惜我也是这些女子中的一个。同样的命运,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悲。因为在心底,我早已划出清楚的界限。否则,此刻我也不会在纱帘里捧着心爱的琴,等待着为客人们弹奏一曲。r
窗外,绵绵细雨染湿这江南初夏之夜,空气中残存的燥热与尘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鼻息竟也能感觉到一丝甘甜。r
绯色纱帘的外面,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伴着悠扬的古筝,轻歌曼舞,身姿摇曳。惹得外头几个男人不禁伸长了头颈,眼看涎液就要流出来。r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抓住一个跳舞女子的衣摆,一把将她拉住怀中,无耻地叫嚣道：“美人,我的心肝,你跳的大爷我腿都软了!快让我亲亲!”r
女人识时务地勾上男人的脖颈,柔声媚色：“爷,腿软不要紧……只要……”r
白皙的手顺着男人的胸口一路向下,声音也愈发水嫩：“只要那玩意儿不软,就行。”r
“哈哈哈哈……”整个场子里的人都暧昧地笑了起来。r
我却锁了眉头,心中暗自叹息：这秽语,污了我的耳,更污了此刻正在弹奏的乐曲。r
男人将女子搂得更紧了,一曲下来,他们早已不顾场合,粘在一起。r
场子里因为这段小插曲,变得更加嘈杂,污言秽语,比比皆是。r
好在,一曲古筝过后,接下来轮到的就是我了。r
乐师一个眼色,我便会意地起调。r
修长的手指划过细细的琴弦,一个滑音拉开了胡琴独奏的序幕。r
开篇的低音,犹如一个年轻女子凄凉的慨叹,倾诉着命运的悲苦,倾诉着世间的无情。中篇的□□,我又指位下移,用细软的高音模仿了女子凄楚的哭声,仿若撕心裂肺,又仿若心死魂哀。r
我手按琴弦,切切抖动。那柔和的乐音便在屋子内弥散开来。我的乐音是有魔力的,此刻,它早已封住了所有人的口。原先的嘈杂一扫而光,剩下的唯有屏息与倾听……r
尾调,指又回到千金处,用低吟的方式结束了这一曲《忆良宵》。r
红姨早就循声赶到了场子里,嘴里喃喃着：“这个疯丫头!又给我惹事!”r
傍晚,我只道今日曲目是《忆良宵》,红姨便随口应好。r
也是,她那样势力的女人,又怎么会想到,这个曲名下,竟是如此哀伤的乐调？r
尾音落下,整个场子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兴致似乎都已经被我浇灭。这很好,正和我意,反正也不指望胭脂阁因为我而生意兴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