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冯总管略为尴尬的假咳着,然后看见南宫飞离的目光已从南宫辰风身上移开,而且脸上没有丝毫窘迫的神情,仿佛他根本就没用过那么热切的目光看过南宫辰风一般,“大少爷,公子扶摇我已经带来了。”
“辛苦了,冯伯,有事你先去忙。”南宫飞离客气而尊敬的道,对冯总管他总有一丝敬意,轩为他是当时唯一一个没有弃他们而去的人。
“是,大少爷。”冯总管也从来不会仗恃着自己曾有功于南宫家而逾越自己的身份,总是尊敬而有礼的对待这两个小主子。
眼见着冯总管转身离去,南宫飞离才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名为公子扶摇的少年郎,他应该与辰风同龄吧,身穿青色的长袍,温润清俊的脸上没有一点见到大人物的卑微,双眼平静无波的直视着他,他浑身都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散发出来,怪不得辰风会注意到他,应该也是被他身上沉静的气质所吸引吧,而且面对他的审视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看来一定不是一个平庸之辈。
在南宫飞离打量着自己的同时,公子扶摇也静静的打量着他,这就是传说中的商业天才,将濒临灭亡的南宫家又重新推上顶峰的商业奇葩,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见他浑身张扬出来的气势就很惊人,现在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能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曾经有人说他只是蒙上天的眷顾才会一夜之间发家,其实见到他本人后他才知道那些谣言有多不真实。
南宫飞离能叱咤商场经久不衰也并不是上天的眷顾就能做到的,可是现在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竟然会派平常高高在上的第一总管前来请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真是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这时,南宫辰风已停下手中的画笔,一脸兴味的打量着这两人静静的对峙,一刚一柔,一强势一沉静,嘿嘿,刚好互补,那天她只是随意一点,并没有想被自己点中的人是谁,只要他长得比猥琐男好一点就行,可是当风恋棠说要去扒他的衣服时,她才仔细的观察他,看他举手投足间都不像是一个平凡的店小二,除了被她点到时有一点窘迫的反应,随后就是从容淡定,仿佛这世间所有事都握于他手,所以她不仅要帮风恋棠,还要挖掘出他潜在的才华,将来才能为南宫家所用。
现在她总算有些明白古人所说的‘大隐隐于市’的深层含义了。
公子扶摇本是打量着南宫飞离,可头一偏就看到已然放下画笔的南宫辰风,见她对自己友善的一笑,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大忙人会抽空见他了,怪不得那日她会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晚生见过大少爷,见过小姐。”在路上冯总管就很亲切的教导了一些礼仪,所以这会儿只看他如何发挥了。
“公子毋须多礼,请坐。”南宫飞离难得对第一次见的人这么温和,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公子扶摇也不推迟,坐在一旁。
“公子见冯伯去找你一定吓了一跳吧,我本来是想让小蛮去的,可是哥哥说这样就不能显示礼遇人才之心,所以没吓到你吧。”南宫辰风挺喜欢他身上那种气质,怪不得风恋棠会那样坚定的认定了他。
“多谢小姐抬爱。”扶摇不卑不亢的道,眼神宁静,没有一点自豪,这样的表现在南宫两兄妹心中又获得了一分喜爱。
“我哥都说过叫你不要多礼了呀。”南宫辰风不满的嘟囔,还没见过这么恪守礼教的人。
“辰风,别闹,让公子取笑了,我小妹就是这般调皮,没见到你之前我还在怀疑她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可现在见到你,才发现自己商人的心机市侩太重,还望公子海涵。”南宫飞离也是个实在人,也不刻意隐藏他对扶摇的最初印象。
公子扶摇只是淡淡的笑着,并不因他的解释而露出太多的表情。
几经交谈之后,南宫飞离惊奇的发现公子扶摇对经商之道有很多深刻的见解,就连他提出的几个很具刁难性的问题,他都能答得轻松自如,这不禁又让他多了一份意外,看来辰风真的是寻了一个宝回来给他。
虽然相谈甚欢,但对于公子扶摇的去向还着实让南宫飞离为难,他解说的头头是道让他刮目相看,可是这并不能让与他共事的人心服口服,正好‘云锦坊’的管事云老伯年事已高,已跟他申请了多次回乡养老,可都因为他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他才不予批准。
‘云锦坊’是南宫家的第一布庄,里面的人脉相当复杂,如果让一个无所作为且年轻的人去当管事,恐怕许多人会不满,到时影响营业也不是他乐意见到的,所以思考再三,他决定让公子扶摇去跟着云老伯学习,等他立了大功再作提拔。
南宫辰风知道这其中的复杂性,也没有使小性子让南宫飞离给公子扶摇安排个好的差事,她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以后就要看公子扶摇的造化了。
公子扶摇欣然接受了南宫飞离的安排,这一刻他总算露出了一点超出从容的表情来。
南宫飞离其实也有私心的,叫公子扶摇去‘云锦坊’是因为‘云锦坊’离南宫府最远,对于南宫辰风前些日子为他说尽好话的行为他不能释怀,所以先防患于未然。
把风恋棠的事解决了,南宫辰风突然觉得闷得慌,以前风恋棠三天两头跑来缠她,缠得她烦不胜烦,可自从知道公子扶摇在‘云锦坊’后,她就没再往她这里跑过。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当别人缠着你时,你觉得烦透了,可一旦别人不再关注你,你就会觉得失落空虚,而现在南宫辰风就是属于这一型的人。
自从公子扶摇被安排到‘云锦坊’做事后,南宫飞离就对南宫辰风下了禁足令,只可待在府内,不准她再乱跑,可是这样每天无所事事让她无聊得快发疯了,她想如果再这样闷下去她一定得神经病。
九月的天已秋高气爽,这日午后,南宫辰风见南宫飞离去巡视店铺后,她带着小蛮偷偷摸摸从后门溜出去,刚出了南宫府后门她就撞上一个行色匆匆的男子,她刚想开骂,对方已不断的道歉,听着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惊叫起来:“允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辰风有此一问是因为南宫府的位置并不在闹市,而是在城西一处僻静的地立独立起了一座院落,占地面积甚广,它的前门通向繁华的闹市只需两刻钟,可是后门却通往密林,少有人烟,所以见到允羽在这里她才会惊讶,看着他慌忙将手中物藏于宽大的袖袍里,她的狐疑更深。
“南宫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允羽同样一脸惊讶的反问道,他是个乐痴,除了乐曲他什么都不感兴趣,所以那日南宫辰风留下的那副图让他试了许多方法都没办法发出声音来,所以他才上山去找松香。
“这是南宫家的地盘啊,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倒是允公子,你这全身上下都弄得是什么啊,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你了。”南宫辰风早就闻到松香的味儿了,但她也不点破,看来允公子这段时间的销声匿迹都是她临时赠给他的那幅画害的,呵呵,这伟大的音乐家也会被她难倒啊,既然今天碰到了,那她就大发慈悲的再帮帮他好了。
“没什么,没什么。”允羽搔搔头,窘迫的道,斯文的脸上飘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对了,上回我给你的图你做好了吗?我想去看看。”南宫辰风示意小蛮去帮允羽拿掉他身上的松屑。
“南宫小姐改日再来吧,我…我还没做好。”允羽羞愧的埋下头去,妄他之前那么自负,结果一个小小的图纸他都搞不定,这要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公子恐怕是不愿意让我瞧吧。”南宫辰风故作不满道,她当时画那幅时想到允羽先前的态度,气愤之下故意少画了一个东西,就算他能做出来也发不出声音,本来她是想几日后再去拜访他,哪里知道这几日就是几个月后,今日若不是遇到他,她一定早就忘记有这回事了。
“没有,我也不瞒你,我试了这两个月,勉强能让它发出点声音,可是却凑不成一段完整的弦律,南宫小姐既然能画出这幅图也一定能解其中的奥妙吧。”允羽满是乞求的看着她。
“呵呵,公子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会画可不会弄哦。”南宫辰风笑意中夹杂着恶意,她就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别人对她好十分,她只回报一分,若别人对她坏一分,她定当以十分回报给他,所以不好意思,允羽刚好得罪了她一分。
“那就不劳南宫小姐了,他日我做好了一定派人来请南宫小姐。”允羽好歹也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刚刚表现的那一点求人的姿态已是他最大的极限,所以见南宫辰风故意为难他,他也不再放低姿态。
“可是我今天就想看啊,允公子就带我去看看吧。”南宫辰风知道自己惹恼了他,反正惩罚了他几个月她的气也消了,何苦再为难他。
“不能发音的乐器还称不上乐器,南宫小姐请静待我几日,等我做好了后定会第一个请小姐来试听。”允羽倔强的道,刚才也是心急之下才会表现得很软弱。他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南宫辰风愕然的瞪着他的背影,看他背影所透露出的孤绝她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允公子,你等等,那二胡之所以不能发出声音是它的鼓膜必须用蛇皮才会有好的效果,还有要用松香润弦。”南宫辰风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噼哩啪啦说完转身就和小蛮走了,她并不是真的想听,只是想借机多嘲笑他几回,可是刚才看他那样寂寞的背影却突然触动她的心弦,她才会把她故意漏掉的那部分告诉他。
主仆两人漫无目的的在待上晃来晃去,小蛮揉了揉发酸的脚脖子,不知道自家小姐还要走多久,自从遇到允公子后,小姐就变得阴阳怪气了。
本来那允公子之前就欺人太甚,为难了小姐那么多次,现在被恶整也是应该的,可小姐却突然问了她一句“我真的很恶劣吧,将别人最在意的东西拿来耍弄,其实我只不过比他们多懂一点东西而已。”
当时她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小姐,可是想到自己在后院被恶整的事时,她又不自觉的觉得小姐的话很正确。
“小姐,前面就是仙味坊,我们要不要进去歇息一下。”小蛮有些狼狈的跟在后面,小姐怎么那么能走,从南宫府后门出来,她预先叫的马车没来,所以她们一直步行到正街上,她走得脚都快断了,可小姐却一点不适的样子都没有。
南宫辰风摇摇头,刚才允羽寂寞的背影突然触动了她心底某根柔软的弦,虽然她仍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心底却也跟着寂寞起来,来到这个世界快半年了,她认定自己已经回不去了,所以一直都很消极的接受着外来物,一直都以圣人之姿睥睨着这些古人,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做出这样的高姿态。
在她带着不屑与嘲弄的态度的同时,别人何尝又不是在嘲弄着她的无知,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一切都有南宫飞离帮她打理,就如在未来世界中她的一切都有父母给予,可她要的真的是这些身外物吗?看着自己的至亲为了给她一个好的生活到处奔波,可自己却做着无知的米虫,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小姐,你还要这样走多久啊,不如我们去云锦坊看看扶摇公子学得怎么样了?”小蛮可怜兮兮的跟在她身后,用一句小姐曾说过她的一句话就是很欠抽,虽然已到秋天,可是这样的烈日下行走她也怕被烤成人干。
“小蛮,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我想去异世风情。”南宫辰风看也没看跟着身后追得气喘的小蛮说道,她现在心很乱,想去看看那个唯一能让她想起二十一世纪的地方。沉淀一下她此刻已沸腾的情绪。
“不行,小姐不回去我也不能回去。”小蛮很固执的道,
南宫辰风没再说什么,一直向前走,走到宇华街时就看到那曾经让她特别激动的酒吧,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曾经无聊的时候看过许多穿越文,那些人都是独自一个人在异世挣扎,可她何其有幸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同乡人’,虽然他已经快被这个世界同化,可是他却是给她最有亲切感的人,平日里总喜欢对他冷嘲热讽,不是真的看不起他,而是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心里最微妙的情感,他有着一张艳冠群芳的绝世容颜,有一颗大度包容的心,对她的尖酸刻薄的话语总是不痛不痒的回嘴,她明白这只是他宠爱自己的另一种方式,可是她的本性是那么的恶劣不讨喜啊,她又凭什么让众人都包容她?
神思恍惚的南宫辰风停在异世酒吧门口的大道正中,可她始终没有向里走一步,她知道牧非烟还没回来,但她不是来找牧非烟的,她只想去回忆一下自己的亲人与朋友们,对于她的突然失踪更甚者是死亡,他们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她的父母会不会恼恨自己没有过多的陪伴在她身边,更逞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凄凉该让他们多么无奈。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扑溯溯的流下,小蛮跟在她身后只觉得此时小姐的背影透着凄楚与无助,她刚想走过去可身后已经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转过头去,已看到一匹黑色俊马直冲了过来,她大惊失色,想去将南宫辰风推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距离小姐甚远,根本够不着她她就已经被马蹄踢飞了。
南宫辰风也听到马蹄声,她愣愣转过身去,那马离自己只有一米远,而且主人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因为他双眸里闪烁着强烈的恨意及杀意。南宫辰风知道如果他有些置自己于死地就算她躲开了他照样会要她的命,既然都是死,她又何必浪费力气,就这样她看着那匹马离自己越来越近,强大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下来让她喘不了气。
黑色的轿车急使而来,她站在马路中央避无可避,现在黑色的俊马直冲向她,也让她避无可避,难道她就注定要是这种死法吗?这一次会不会再奇迹发生她被撞回去了呢,她轻轻闭上眼,等待着历史的重演。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给扑倒在一旁,黑色俊马擦身而过,坐在马上的黑衣男子恼怒的瞪了重叠在地上的两抹身影,冷笑着离去。
“你是笨蛋吗?看见直冲过来的马你都不知道闪躲一下,真的那么想死吗?”恼怒的声音如响雷般在南宫辰风耳畔响起,他真的很生气,要不是他刚好出现在这里,她就有可能……,想到这种后果,他心底就止不住发寒,
“要你管我,让我死了算了,呜呜……。”被刚才的事惊吓道,再加上先前的事她委屈的大吼,吼着吼着就泪流满面,她没想到死,只想过这种方法会不会让她被震回原来的世界中去。
“你别哭啊,别哭。”男子被她的眼泪惊得慌了神了,他又不是故意要吼她,任谁见了刚才的情形都会生气吧,他只不过是很诚实的反应出内心的想法而已。
“我不想死,被轿车…撞…撞也不是我愿意的,现在被马撞也不是我想的,可我好好站…站…在那里他们偏要来撞我…我…我有什么办法。”抽抽噎噎的说着心里的委屈,历劫归来他不先安慰她就算了,凭什么吼她。
南宫府花厅内气压低得吓人,林立在两旁的丫环小厮们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严大夫还能从容不迫的帮南宫辰风包扎,南宫辰风则一脸无辜的盯着负手而立的欣长男子,看到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擦伤,她心底窜起内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