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士郭天佐轻轻推开搀扶他的王长根和王大山，双腿并拢挺直身躯，忍住后脑那锥心刺骨的痛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回旅长话，您是北洋陆军中央第七师第十四旅旅长冯玉祥。”
郭天佐的回答，让卢明溪不由惊得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郭天佐。
“好！这才像个军人模样。”壮汉旅长满面笑容大声称赞。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报告旅长，在下郭天佐。”
“你是哪里人？当了几年兵？”
“在下直隶人，去年当兵。”
“看你的模样，应该是读过书，你为什么当兵？”
冯玉祥这一问，郭天佐不由略显迟疑，眼中露出迷茫神色。
卢明溪抓住机会，抢上一步。
“报告旅长，这郭天佐确是读过书，而且还是读的新式学堂。”
“只是他在北京读书时顽劣不堪，惹下大祸，不得已才跑来我们二十八团当兵避祸，这些他都不记得了。他知道旅长您，那是方才听属下说的。”
看冯玉祥的表情，似乎很是欣赏郭天佐，卢明溪不甘心的又补充道：“这小子即便伤好，恐怕也是一个呆傻之人，毫无用处，留在军中恐成笑柄。”
郭天佐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看着冯玉祥大声道：“报告旅长，在下现在头还很晕，除了知道自己叫郭天佐，认得旅长，其它的事情大多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请旅长放心，在下不仅不会呆傻，留在军中也绝不会毫无用处。”
大个子上士郭天佐伸手拿过站在身旁的班副徐茂林的步枪，拿在手中查看了一番。
众人不明白这个郭天佐要做什么，都饶有兴致地看着郭天佐。
郭天佐查看一番，又打开弹仓，见弹仓中装满子弹，又“咔”的关上，然后“哗啦”拉开枪栓，推弹上膛。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枪口朝上，“啪”的一枪。
郭天佐突然开枪，吓了众人一跳，旅长冯玉祥身后的十几个卫士呼啦一下都把肩上的步枪拿在手中，一个年轻卫士更是一步冲到冯玉祥身前，气势汹汹地把手中的的步枪指向郭天佐。
这声枪响过后，十几米外的一棵十几丈高的大榕树上，十几只受惊的麻雀“噗”地一声振翅飞起。
郭天佐麻利地拉动枪栓，双手举起步枪端至胸前，并不瞄准，只是抬头盯着振翅飞翔的麻雀果断地勾动扳机。
“啪、啪、啪、啪。”
郭天佐利落地连续上弹击发，四枪响过，空中羽毛飞扬，振翅飞逃的麻雀中的三只麻雀应声而落。
“好！”
冯玉祥连同他身后的军官卫士，都不由大声喝彩。
卢明溪和围在郭天佐身边的一众辎重连官兵，则俱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惊愕表情。
打空了枪膛中的子弹，重伤在身的郭天佐身体摇摇欲坠，王长根、王大山两人又急忙扶住。
郭天佐精准的枪法震惊了众人，冯玉祥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卢明溪，冷哼一声。
“呆傻，这样的呆傻有多少我老冯要多少。”
被旅长冯玉祥抢白，讨了个没趣，卢明溪脸上微微涨红，讪讪地退到一旁。
冯玉祥转向郭天佐，脸上又立刻挂满笑容。
冯玉祥上前一步，伸出他那宽厚粗糙的大手，亲热地拍了拍郭天佐的肩膀。
“你很好！”
“如果你没负伤，能否打下四只麻雀？”
那个被称为郭天佐的上士，蜡黄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费力但是极为自信地点点头。
虽然看上去大个子上士十分虚弱，可那清澈的双眸中却射出两道坚韧至极的光彩。
冯玉祥欣赏地看着大个子上士，脸上喜爱之意毫不掩饰。
“现在已经不是满清封建王朝，现在是共和新政府，天佐这个名字很有封建色彩，更何况虽然你的名字叫天佐，老天也未必就肯保佑你，否则你今日也不会伤成这样。”
跟在冯玉祥身边的尉官校官们多数人脸上都露出会心的笑意，他们都清楚，这是他们这位旅长又起了爱才之心，喜欢给人改名字的劲头又来了，看来旅长是喜欢上了这个郭天佐。
只有挂着骑兵马刀，身材笔直但却有着一双罗圈腿的少校不经意地撇撇嘴。
从少校肩上黄色肩章可以知道，这人是骑兵少校。
北洋军不同的军种，在肩章底色上和大沿帽帽墙的颜色上可以明显区分开来。
陆军肩章是红底，骑兵是黄底，工兵是蓝底，炮兵是白底，辎重兵是黑底，而参谋除了在肩章上区分兵种，在领章上上还有特殊标志，最显眼的则是他们大沿帽的帽墙是扎眼的红色。
跟在冯玉祥身后的这些校官尉官们，除了这个骑兵少校和一个挂着陆军肩章的少校外，都是都带着带着红色帽墙大沿帽的参谋。
那个挂着陆军少校肩章的少校笑着说：“旅长，这个大个子不错，以后在旅长调教下，定会是个好材料，旅长就给他改个名字吧。”
少校的提议正和旅长冯玉祥的心思，冯玉祥微微一笑道：“也好，就依子良所愿。”
冯玉祥在郭天佐身前踱了几步，然后站定看着郭天佐。
“郭字有城的意思，唐代大诗人杜甫在他的《越王楼歌》中曾云，孤城西北起高楼，碧瓦朱甍照城郭。一城百姓不似靠天吃饭的农民，他们并不需要老天保佑才能生活，他们最需要的是有一个清正廉能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生活的好官，我看你就叫郭安，字一清吧。”
“好！旅长这名字改得好。”
冯玉祥身边一个年龄看起来比冯玉祥还要大些的上尉参谋首先大声称赞。
“清正廉能，旅长可是一语道出为官之真谛。”
“谢旅长赐名，从今之后，在下就叫郭安，日后定会牢记旅长教诲，爱护百姓。”
郭天佐，不，应该叫郭安，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大声回答。
郭安头伤很重，此时头痛欲裂，双耳嗡嗡作响，这几句话说完，人已摇摇欲坠，若没有那两个同伴扶持，恐怕早已瘫坐在地。
冯玉祥转身欲走，却急坏了一旁的连长卢明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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