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没理拉过那把靠背椅让郭安入座的李有财，而是审视着那个有些惶恐的店老板。
一点不感尴尬的李有财对那店老板道：“不要怕，把你昨晚见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再跟我们老大说一遍。”
店老板咽了口吐沫，有些畏缩地开始向郭安讲述事情经过。
按店老板所说，今天凌晨四更天，四十多个穿着军装自称是陕军二师的军人，闯进了他的杂货栈，先把他和住店的客人的财物洗劫一空，然后威胁他们不得声张，更不准出去。再后面，外面响枪，他就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那些二师的人也再没有回来。
店老板的讲诉合情合理，找不出什么毛病。
郭安客气滴询问八仙桌另一边坐着的长衫汉子，那汉子一口四川口音，自称是绵县客商叫张天鸣，昨日从汉水南边过来的，是来收购皮货，购货的钱都被抢了，他正准备过江
回四川。
李有财插话道：“老大，昨晚袭击我们的人，定是陕军二师无疑..”
郭安没接李有财的话，而是看着那个四川商人，淡淡地道：“你不是客商，是军人。”
郭安话一出口，姓张的长衫客商倒没怎样，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青年顿时都紧张起来。
李有财一挑拇指：“老大好眼力，我也早注意到了。”
李有财指着长衫客商的右手道：“你这是常年握枪的手，是掩藏不住的。”
李有财转过头对郭安道：“老大，他当过兵，我进来就发现了。所以他们的东西我都仔细检查过了，他们没有任何武器，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否则的话，我哪还会让他坐
在这里。这年头散兵游勇多得是，以前当过兵，现在改行的人哪里都有。”
张天鸣这时也站起身，陪着笑道：“两位长官果真好眼力，不仅是我，就是我这两个兄弟也一样，都当过兵。兄弟不才，曾在熊克武的部队做过连副，去年熊克武造反事败，部队
被胡督军遣散，兄弟就改行做了商人，倒腾些皮货，做个小买卖混口饭吃而已。
对于这个张天鸣，不知为什么，郭安心底总有些怀疑，可他没证据，也真拿这人没办法，总不能就因为这个张天鸣当过兵，就无端怀疑查问吧。
不过，仅凭杂货栈老板所说，也并不能断定今天凌晨的袭击，就一定是张钫的陕军二师所为。
只是郭安还有些不甘心，还想着要过江看看。
从杂货栈出来，进村搜查的李克明、吴大勇也过来报告，在村中搜查，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昨晚响枪，村民都没敢出屋。
郭安命令李有财，去村里找上渔民，用渔船渡一个班过江，看看南岸是否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没等李有财安排，去打钟坝报告情况的根子就催马跑了回来，还带回了蒋鸿遇的口信。
蒋鸿遇告诉郭安，张钫今天一早已经只带两个卫兵从南郑来到打钟坝，下午就要跟吕调元回西安。为不引起陕军二师猜忌，蒋鸿遇转达老冯的命令，严令郭安不得过汉水。
既然张钫已经到了打钟坝，那昨晚袭击事件就肯定和张钫无关，最多也就是他手下的人不满调走张钫，私自过江袭扰。
如果是这样，郭安也的确不能过江，否则陈树藩刚到，还没来得及控制住张钫的部队，他此时过江，万一引起二师恐慌，很容易激起兵变。
那他郭安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郭安无奈，只好下令收兵回营。
由于陈树藩早年就是张钫部下，和陕军第二师的军官多是旧识，又有张钫行前叮嘱，所以陈树藩接任二师师长出乎意料地顺利。不过，陆建章仍不放心，为了给陈树藩足够时
间整顿二师，陆建章对于老冯入川一事坚不松口。
所以，十六混成旅入川一事一直拖着，直到六月初，陆建章才在老袁钦命四川军务会办，现任四川督军陈宧的多次催促下，才万分不舍地放老冯率十六混成旅杨桂堂第一团、
炮兵营、机关枪连、模范连、辎重营入川，骑兵营仍留西安，何乃中第二团屯驻汉中。
终于等到这一天的老冯，片刻不敢多留，只怕陆建章又反悔，得到陆建章的电令后，老冯第二天就率驻守褒城的部队和郭安辎重营开往沔县。
十六混成旅入川部队在沔县集结后，老冯虽然心急似火想要马上离开陕西，可还是抽出一天时间，在全军教唱他自编的《山地行军歌》。
老冯如此，让郭安不由在心中暗暗佩服。
四川多山，老冯虽然不懂山地作战要领，可却能根据他自己的经验想法，编写出山地作战应注意事项的军歌，利用军歌让官兵大致了解山地作战的思路，这在北洋军高级将领
中实在是少见。
加入十六混成旅一年来，郭安对于老冯编写的几十首军歌不仅都耳熟能详，还和他的辎重营官兵一样都会唱。虽然他的辎重营这一年来，几乎都是远离老冯和十六混成旅的其
它部队独处一偶，辎重营的军歌唱的并不是很勤，可郭安对于老冯心思之细腻，还是大为敬佩。
十六混成旅的军歌绝对是北洋军所有部队最多的，甚至也可能是全国所有军队中最多的。
郭安猜想，老冯应该是受到春秋战国时晋国国相管仲伐戎狄所做《上山歌》和《下山歌》，以及借鉴袁世凯小站练兵时新军唱歌的经验，针对新兵绝大多数都是农民，文化水平
低，采用歌唱形式利于新兵及早掌握普及军事知识和其它知识。只不过，这种手段，在老冯手中发挥至极致，成为老冯练兵治军的一大特色。
十六混成旅的所有军歌歌词，都是老冯自编，他自己把他的词称作丘八诗，谱完曲后叫丘八歌。这些歌词虽然浅显粗糙，可经老冯一搞，皆能化腐朽为神奇。
十六混成旅的军歌几乎涵盖军旅一切，有：新兵歌、起床歌、吃饭歌、体操歌、劝学歌、睡觉歌、打靶歌、利用地物歌、节省子弹歌、站岗歌、夜战歌、夜袭歌、劝军人歌、
爱民歌、从军歌、耐久歌、行军歌、跑步歌、忠勇歌，军人十诫歌、军人争气歌等等。
老冯不会谱曲，可他自有办法。他的所有自编军歌，都是利用现有曲调，这些曲调主要有四个来源。
一是采用民歌曲调：如从军歌、行军歌、耐久歌就是采用晋骥民歌《珍珠倒卷帘》的曲调；入伍歌采用的是《苏武牧羊》的曲调；跑步歌则是采用民间小调《王大娘补缸》的
曲调。
二是采用基督教圣咏的曲调：如射击歌、爱民歌忠勇歌等都是基督教圣咏《吹起号筒》的曲调。
三是采用的是学堂乐歌：如军人争气歌、军人十诫歌是《竹马》的曲调。
四是采用日本军歌的曲调，他的许多军歌都是来自《日本海军》和《凯旋》两首，对于利用日本歌曲填词的军歌，郭安是最为讨厌的，私下告诉过许茂林、李有财等人，只要
不是当着老冯的面，对于这些用日军军歌曲调填词的歌曲，在辎重营一律禁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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