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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岷山二女 王领之地


(一)

“荘王,我们已经快要守不住了。”岷山氏一族守城的将领大步返回到王府议事厅向荘王禀报战况。

此时岷山氏一族的王族重臣都已经聚集在议事厅。

议事厅的陈设极为华丽。地面上铺着兽皮地毯,房间两侧分别摆着四架木制屏风,上面雕刻有上百种栩栩如生、色彩斑斓的珍禽异兽。荘王的席案上铺着精美的织锦。大厅正前方的墙壁上雕刻着一对人首蛇身相互纠缠的壁画,壁画上那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用圆润的红石榴石镶嵌而成,在黑色的乌木背板的映衬下泛着红色精芒,炯炯有神。

王族的大军已经围困蒲州城有一周之久了。虽然还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城战,但是不断的有石镞,铜镞和飞石越过城墙射到城内。岷山氏一族原本就是一支小众氏族,人口不过两万余人,现在仅有五千军士可以勉强应战。

蒲州城内五万余居民都已经人心惶惶。

“荘王,这样死守下去,恐怕对我们会越来越不利。”国师曲烈谏言道。

荘王满面愁容,但却紧紧握着拳头,似有不甘。

“先帝孔甲不过是个****昏庸之徒,而这个夏桀肆意讨伐诸侯氏族,横征暴敛,简直就是个无道暴君,比孔甲还不如。”一个族人愤愤的说。

“城外的大军都是精良之师,先前我们设下埋伏本想于半路伏击,给王族军队一个下马威。谁曾想遇到一只身着黄铜铠甲的先遣部队,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个个骁勇无比,遁甲坚固,大破我军伏兵,杀伤我数百族人,全身而退。”守城主将姒窦感叹的说道。

“父亲大人,不如我们放弃这城池吧。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全城百姓和我们一起遭殃。”姒琬满心怜悯的说。

“琬郡主说的不错,那夏帝既然是针对我们一族而来,若我们逃离这座城池,按理他们应该不会对城中百姓黎明痛下杀手。”国师曲烈道

“城中现在已经有些人心不稳,万一要是遭到城外探子策反,里应外合,恐怕我们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处境。”一个族人也顺势说道。

“的确,我们原本就只有五千常备军可以应战,经过这多日的战斗,或伤或亡,也损失了不少,照此情形我们很难再坚持下去了。”姒窦显然也赞成这个方案。

“但是这蒲州城早已被王族大军团团围住,想要突围岂是那么容易。”荘王一边叹气,一边心烦意乱的用拳头砸着身旁的桌案。

“对了,我知道城中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城外。”此时他的小女儿姒琰突然发话了,“另外我和姐姐还曾经在城外探过一条小径,只要我们穿过那绵长的小径就可以到达上河岸边了。”

“这真是天不亡我岷山氏一族啊!”荘王大喜。

“但是我们族众足有万余人,即便是亲信族众也有数千人,这么庞大的队伍,一旦行动难免会惊动周围的守军,如何才能避过啊。”国师曲烈有些担忧道。

大家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议事堂上的气氛悲凉而沉寂。

“明日我带领三千死士从东门佯装突围,你们从地道向西,往上河去吧。”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打破了这场沉默,那语气是那么的坚定从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怯懦。说话的人正是主将姒窦,旁边的几个副将也都呼喊响应。

大家都怔怔的看着这位正值壮年的主将,心情复杂难以言表,因为他们都知道,从正面突围无疑是等于去送死,但是也只有这样的大面积突围,才能够吸引敌人足够的注意力,从而给其他族人从小径逃跑的机会。

荘王站起身,走到姒窦面前,“将军大义,我岷山氏一族一定不会忘记将军舍身救命之恩。”

“只要能够保我岷山氏一族的血脉延续,就是我莫大的荣誉,我死而无憾。”姒窦的声音回荡在厅堂之内久久不能平静,也回荡在每一个在场的岷山氏族人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姒琬和姒琰二女也都走上前来,眼含热泪的跪在姒窦身前呼喊着,“窦叔叔……”,但她们哽咽的嗓子也只能喊得出叔叔的称谓,却不能再有更多言语。

霎时间,厅堂内的族人全都都向着姒窦跪倒在地。荘王也拉着姒窦的双手屈膝跪下。姒窦慌忙也跪在地上,和荘王两个人双手相执,双目对视。

血脉的延续,不仅仅意味着生命的延续,也意味着生命的付出。

(三)岷山二女王领之地

翌日五更天,三千余岷山氏一族的将士全副武装,聚集在蒲州城东门前。大家都心潮澎拜,因为他们知道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但是他们也知道,他们今天流的每一滴血都会变成一块坚硬的基石,他们要用自己的血为西行的族人铺就一条生路。

每一个族众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每一个将士都怀着必死之心。

蒲州城东城门大开,姒窦带着副将,振臂高呼,身先士卒冲了出去,身后的死士举着火把和兵器,一齐向王族黑旗军的营地杀去。

夜幕之下,岷山氏的军士就像是一颗颗流星,坠落在王族大军的营地之上。砍杀声,呼救声,尖叫声,风声,火声,号声,鼓声,还有那兵器碰撞和木头燃烧爆裂的声音,共同演奏着一场悲壮的乐曲。

天明时分,王族军队的东部大营一片狼藉,尚未燃尽的木桩还在冒着滚滚浓烟,地上满是将士的尸体和残肢,和那地上的草木兵刃交杂在一起。倒在地上的金蛇黑旗居然也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经过一夜的激战,筋疲力尽的姒扁换上属下递来的新衣服。他的战袍在昨夜的激战中已经碎成一片片的布条。他呆呆的站在这尚待清理的战场上,看着同样满脸血迹的副将,心似刀割。

每一场胜利都意味着死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真正看到战争的残酷,死人早已安然入睡。

为了救东大营,姒扁亲自率领从北营、西营、南营分兵过来部队与岷山氏一族的死士激战。而伊昆则趁机率领昆吾氏一族的军队偷袭了守备空虚的蒲州城。此刻蒲州城上的旗帜已经换成了昆吾国的黄旗。当然稀稀拉拉也可以看到几面夏后氏一族的王旗散落在其间。

三千余岷山死士换来了近六千人的陪葬,也换来了岷山氏一族生存的希望。

王族大军踏入了蒲州城内。姒扁命令军士不得骚扰百姓黎民,因为这里的百姓黎民也是夏朝的百姓黎民。他们并没有错,错误的只是时间和地点。

一番搜查下来,在城内并没有发现荘王的踪迹。甚至连大多数的岷山氏一族的族人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失去了踪影。但是秘密并没有保守太久,很快就被王族的探子发现了蛛丝马迹。荘王带着自愿跟随的三千多族众分散而行,朝西边的上河渡口逃去。

此时王族军队已经重新列队整编,只留下少量的士兵驻防蒲州城,一万余人的大部队急行军向上河渡口追去。

(二)岷山二女王领之地

上河岸边,背后的河水汹涌澎湃。大约七、八百余人拥挤在一起。三面都被身着黑色铠甲的夏后氏一族的军队包围。

荘王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矗立在人群前面。对面则是骑在马上的大司马伊昆,上将军姒扁,还有那个奸佞之臣妩粱。

从西边逃脱的大多是岷山氏一族的妇孺老幼,虽然比王族军队早行了快一天的路程,但是毕竟不能和正规的行军速度相比,很快就被王族军队赶上。更何况到了上河边的荘王并没有率先渡河,而是组织族人让年幼的孩子们和妇孺先上了渡船。荘王自己的家人和下属全部留在了最后。

“姒荘,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伊昆骑在马上远远的问道。

荘王和两个女儿迎风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因为他们知道,死亡即将来临,没什么话好说。此刻他们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没有让大将姒窦和那三千多死士白白送掉性命。已经有两千多族人,乘上了渡船,逃到了上河对岸。

妩粱坐在马上得意的看着荘王微笑着,好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姒扁则面无表情,等待着发令,只要他一声令下,对面这群人就会被乱箭射死。夏帝并没有说要活捉荘王,只要提着荘王的头回去便能够交差了。

伊昆问完话,看对面似乎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便掉转马头准备离开,因为处决的事情,都是交给姒扁来完成的。

姒扁举起了手中的宝剑,弓箭手们都把箭簇搭上了弓,两臂一张便将弓弦拉的满满的。

上河的河水在咆哮着,仿佛在凑一曲离歌,给远去的人送行;呼呼地大风将所有人的衣襟都吹的四处摇摆;高举的旗帜迎风招展,发出的嗞嗞的响声。

妩粱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的惋惜之情,可怜那如花似玉的两个美人,如今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怪只怪你们那顽固不化的父亲,妩粱心里嘀咕着。

“且慢动手,箭下留人。”一匹轻骑快马从王族军队的背后窜出,马上的人远远的就大喊开了。

众人都寻声望去,来的是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那身闪亮的银白色盔甲和绣着黑蛇的洁白披风正是夏帝身边御灵禁卫的装扮。

来的人正是御灵禁卫姒蒙,他翻身下马,向面前的几位大人施礼后,便取出一张丝帛。

“帝,召命,免岷山氏一族诛灭之罪,贬荘王姒荘为百姓,弃岷山氏一族于西南之地。……”姒蒙用他那优美的声线将夏桀亲手书写的旨意宣读了一遍。

姒扁举起的宝剑又缓缓地放下,收入鞘中。伊昆和妩粱两人则满脸的不情愿。妩粱突然趴在伊昆身边低声耳语了些什么,两人相视一笑,便一同转过身来,面对荘王等人。

“姒荘,今日你虽然可以免去一死,但并不是说可以立刻放你走。如果你想离开此地,却是有条件的。否则我们一样可以把你抓回去囚禁起来。”妩粱冲荘王喊道。

荘王和两个女儿听着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妩粱生吞活剥了。

“如果你想带着族人顺利离开此地,就必须把你的两个女儿留下跟我们回夏都,献给夏帝。否则你们谁都别想离开这里。”妩粱脸上似笑非笑。

琬、琰二女相互看了一眼,转身跪在父亲面前哀求道:“父亲,你今天必须带着族人离开这里。如果被他们抓到,即便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荘王看着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儿,老泪纵横,双手颤抖。他知道女儿是为了他和全族的人着想,但是他又不忍心把两个女儿交给那暴君夏桀。

“父亲您放心。我们宁可蹈节殒身,也不为这暴君生一子。”二女指天发誓道,说完姒琰从身上掏出几粒丸药,分给姐姐姒琬一半,两人仰头吃下。

事已至此,荘王此时也属无奈,如果不按两个女儿所说去做,恐怕他们这近千人仍然性命堪忧。他也只好作罢,放两个女儿随妩粱而去,自己则带着剩余的族人西渡上河,转陆路南下而去。

姒扁指挥大军撤兵返回夏都,琬、琰二女则被妩粱带回夏都献给了夏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