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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赢琰 王领之地


(一)

夏都,葛伯府。

赢琰一个人座在餐桌前百无聊赖的等着父亲的回来,几个族人和家仆也都静静的候在一旁。自从来了夏都,父亲总是很晚才回来吃饭,看来今天也不例外。而姐姐赢琬为了保持身材总是吃的很少,今天干脆什么也不吃了,一个人待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她能够看得出父亲的压力,从那斑白的鬓角就一目了然。从前那么疼爱她的父亲,如今却总是连人影都很难见上,吃饭的时间,已经快成为了与父亲相见的唯一渠道。厨房的菜已经热了好几次,所有人的肚子都开始此起彼伏的发出声响了。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父亲一走进这厅堂,仆人就迎了上去。

跟在父亲身后的是赢乔,他是老侍卫长赢濂的儿子,长相憨厚淳朴,但是功夫却还不错,不枉他父亲的一番悉心****。

老管家赢祀此时也起身上去迎接。

赢成子一摆手开口说:“坐下罢。”

“其实不用每天都等我,你们如果饿了尽管自己先吃吧”,他示意大家一起用餐,仆人将一盘盘饭菜端了上来。

“大人,听说正月十五要举行比武大会?”赢乔兴奋的说,“到时候这中土大陆的各地的豪杰强手都会前来,应该会是盛况空间啊。搞的我也想一试身手。”

“所花费的银锡贝币也是盛况空前。”赢成子冷冷的说。

坐在一旁的赢琰看得出,父亲对此并不是十分的高兴。但这也难以阻挡一个九岁的小女孩猎奇的心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吸了一口气,悄声冲着赢乔道:“比武大会!太让人激动了。”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引起父亲的注意。

但是显然没能逃得过父亲的眼神。“有什么好兴奋的,不过又是些劳民伤财的事情罢了。”

赢琰偷偷的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父亲大人,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坐在远端的秀女姜奴开口道:“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老喜欢舞刀弄枪的。”她总是尽可能离赢琰远远的。

老管家赢祀则开口道:“君候,届时各大邦国的王公贵族们也肯定会出席的。遇到这种盛事,让小郡主们都去见识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更何况这场比武大会还得由您来负责主持呢,郡主们若不到场也有些不妥。”

父亲神色凝重道:“好吧,那就给你们留个席位吧。”

“谢谢父亲大人,”赢琰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

“你们继续用餐吧,我没什么胃口。”赢成子只吃了几口,便起身离开了。

父亲离开之后,赢琰也胡乱吃了点儿,便往姐姐赢琬的房间跑去。

“姐姐,姐姐”赢琰连门都没敲一把推开门就闯了进去,“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怎么老是不敲门就闯进人家屋里,太没礼貌了,”赢琬一脸的不乐意。

但是赢琰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只顾自己一个人痛快:“正月十五要举行比武大会,父亲同意我们一起去看了。”

“比武大会?那有什么好看的。”赢琬一脸的不屑。

赢琰眼珠一转,爬在姐姐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赢琬立刻也兴奋起来。

“你是说真的?”赢琬一脸的花痴样。

赢琰微笑着点点头,她知道姐姐和她关注的角度向来差异就很大。

赢琰生来一副男孩子脾气,很少有人主动和她搭话。当然她也从来不在乎,她还挺喜欢这种情形。若非必要,她也从来不喜欢参加那些王公贵族举办的聚会,而是宁愿躲在自己的卧房里。

看到姐姐那满脸春心荡漾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想笑。每当这种时候,她就怀念起自己的哥哥诺雪,应为只有诺雪最理解她。她喜欢和哥哥诺雪在一起,虽然廉飞哥哥对他也很好,但始终找不到那种知己的感觉。当然还有她那个总是顽皮捣蛋的弟弟若木,两人总会异口同声的说一句话,仿佛心灵相通。而如今她只有这个没有丝毫共同语言的姐姐赢琬为伴。

从前在葛伯城,葛天氏一族经常会一大家族的人欢聚在一起,载歌载舞一同用餐。父亲总是说,只有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人民真切的感受到君候的力量。

赢琰也最喜欢坐在父亲身旁听父亲和黎民百姓们亲切的交谈。从商贾小贩到侍卫军官,从农夫猎手到族属重臣,从妇女老幼到匠人贤者,没有任何拘束。只可惜自从来到夏都,一切都变了,再也看不到那种与民同乐的大场面了,更多的是礼数和规矩,等级和尊卑。

(二)

“我实在是绣不好啊。”赢琰低头对着自己手中的绣品低语,声音低到无人听见。

赢琰越看越绝望,但又不想太失礼,便起身站起来对秀女师傅姜女说道:“师傅饶了我吧,我真是没办法把这个东西弄好。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告退吗?”说完便想跑出这绣房去。

“等等,郡主,你要去哪里啊?”秀女师傅问道,“需要给你找医官看看嘛?”

“不用,我想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赢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毕竟她知道自己是在撒谎。

“不行,”姜奴显然看出她是在装的,便说道,“如果是生病了,那就去找医官看,如果不是那就好好呆着在这里把功课做完。”

“那就你替我做好了,”说完赢琰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往门边奔去。姜奴则跟在后面大声叫唤。

赢琰一路跑过庭院,居然跑到了父亲办公的书房。

赢乔守在门前,眼见赢琰朝自己冲过来,后面则是秀女姜奴的喊叫声。他眨了眨眼,正准备伸手阻拦,赢琰便已穿过他腋下,跑进了书房,姜奴则气喘吁吁也跟了上来,她快恨死这个捣蛋鬼了。

书房进门处是一扇松木屏风,上面用丝帛纹着山水风景。正前方则是一张深色橡木做成书案。父亲正席座在书案后方,阅读着各地报上来的公文请示。

此时姜奴和赢乔也跟着跑进来了。赢成子看了看这场景,会心的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又开始胡闹了。赢琰跑上前去,一把扑在了赢成子的怀里。

姜奴则在施礼后面带怒色的向赢成子汇报着赢琰的种种劣迹。

赢乔则生怕君候因为他没有尽职的将两人拦住,而责备他,只是低头立在那里,默默不语。

赢琰一边听着姜奴对她的责备和抱怨,一边忍不住自己委屈的泪水,爬在父亲怀里哭了起来。

“我都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赢成子轻声道。

下面两个人见此情形,也就缓缓的退出了书房。

“来,我的乖女儿,你就那么讨厌女房刺绣,琴棋书画吗?”赢成子问道。

“嗯,”赢琰站在父亲面前,像个犯了错误等待责罚的小孩。

“既然你那么不喜欢一般女孩子的功课,那就说说你喜欢学的东西吧。”赢成子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带着点点无奈的伤感,也许是因为这两个女儿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

“我想要学剑。”赢琰语气坚定的说。

“那你有自己的剑吗?”赢成子好奇的问。

“当然有。”赢琰有些骄傲的说道:“父亲你等着,我去去就来。”说完跑出书房,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赢琰跑回自己房间,掀开箱子,双手并用的把衣服往外丢去,然后从箱底,取出了她珍藏的那把细剑,她轻轻地捧起它,抽剑出鞘。每当看到这把剑,她就不会觉得孤单了,仿佛看到了哥哥诺雪的身影就站在她的面前。

不一会儿,赢琰拿着自己的剑跑回了父亲的书房。

赢成子看着她手中的细剑,不由的直皱眉头,“那把剑是谁的?”

“我……我的,”点点头,赢琰羞愧地垂下视线。

“给我。”赢成子严厉的说道。

赢琰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了宝剑,心里却嘀咕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拿回来,真后悔刚才冲动的举动。

赢成子拿起这把宝剑,反复翻转着,审视着剑的材质和剑锋,接着用手轻弹了一下宝剑,嗡嗡作响,居然是用玄铁打造的,果然是把好剑。

“这剑是从哪儿来的?”赢成子问道。

赢琰咬着嘴唇,低头不语。她是绝不会出卖哥哥的。

过了半晌赢成子叹了口气道:“莫说这大夏王朝的政务了,我连自己的儿女都管教不好,何谈匡扶大业啊。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管束,哎……”

“算了,其实你说与不说也都无所谓了。”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剑继续说道:“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物,女孩子家尤其不应该碰这些东西。”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这也不是玩物,而是我的兵器。”赢琰天真的反抗道,“而且我恨秀女师傅,老是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够了,”父亲的语气严厉而坚定。“秀女师傅也只是尽她的本分而已,她不知道为了你花费了多少心思。原本想把你培养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淑女闺秀,但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又不是我想成为淑女的”赢琰仍然有些不服气。

“这可真是一场闹剧。我已经被你们两个女儿搞的够烦心的了。”赢成子怒道。

赢琰虽然嘴上不服气,然而她已经颇为心虚,她怕父亲一生气,真的把这柄剑没收了。

赢成子叹道,“琰儿,我的孩子啊,你有股特别的野性,时常能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赢琰有些错愕地道:“还有女孩子会像我这样吗?”

父亲摇了摇头:“倔强,天真,任性,真是一模一样。你知道怎么舞剑吗?”

赢琰摆了摆自己仅会的那两招架势,这恐怕是她惟一会的东西,还是诺雪教过她的。“

父亲忍俊不禁:“架势倒是不错,但离这剑术的精髓却还很遥远。”

赢琰拚命想向父亲解释,好让他了解自己是多么的想学剑术。她眼里溢满了泪水。

突然间,父亲用那宽大的双臂抱住了她,温柔地对她说:“别这样孩子,拿去罢。”说完把剑还给了。

她惊讶地盯着剑,半晌都不敢离开,生怕自己一伸手剑又被拿走。

“以后你不用去学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了,我让赢乔来教你剑术。如果有空的话,我也会去指导你一些要领。”

“真的吗?那这剑我也可以留着了?”她重复的问道,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以后那就是你的剑了。要好好珍惜他。”赢成子说道。

赢琰有些像是做梦的感觉,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时父亲又说道:“无论是什么兵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论你为了什么原因挥舞它,都会意味着流血和伤亡。选择了剑,就意味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有太多的事情你还需要去了解。这个王朝也并不如你眼中看到的那样强大;身边的人也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友善。我们如今身在夏都,却也身在虎穴。现在也该是你长大的时候了。”

赢琰似懂非懂的听着父亲说话,然后点点头。

(三)

次日清晨,赢琰主动去向秀女师傅道歉。姜奴狐疑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中午过后,老管家赢祀便把赢琰带去了一个空旷宽敞的房间内。显然是特意为她练剑而拆除的。赢乔早已等在了那里。

“郡主,以后可不许迟到了。”赢乔笑着说。

“当然不会。”赢琰兴奋难耐的拾起练习用的木剑。

“你会跳舞蹈吗?”赢乔问道。

“会一点儿,怎么了?”赢琰好奇的问。

“哈哈,那就好办多了,”赢乔笑道,“葛天氏的剑法与其说是一种剑术,不如说是一种舞蹈来的更确切。”

说着赢乔也拿起一支木剑来,在房间内舞了起来。

他徐徐抬臂,扬手挥剑起舞。时而右手握剑,时而左手持剑。时而旋转身形,觉得连天地都旋转起来了;时而挺身前行,如行云流水仿佛灵蛇游走。动时姿态矫健轻捷,静止时姿态沉稳庄重,让人看的神怡目眩。赢乔身上佩戴的铜铃,则伴随着舞剑,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韵律。

赢琰两眼看的入了迷,直到赢乔舞完一段,收招半响,她才回过神来,但是仍然回味在刚才那段美极了的舞蹈当中,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这只是《葛天八阕》舞谱中的第一段,曰‘载民浩’,如果你跳起来一定会更美。”赢乔在一旁夸赞道。

赢琰垫了垫手中的木剑,重的根本无法挥动,更别说去跳那剑舞了。

“别着急,你还需要一阵子的锻炼才能挥动自如。身体的协调和平衡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掌握。”赢乔耐心的说道。

“嗯”赢琰咬了咬牙,更坚定了自己学剑的信念。

“对,就是这样。别太用力。”

“对,就是这样要灵活,优雅。”

“你必须做到把剑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就是这样。就像是在跳舞。记住,胡乱的挥来砍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行动要敏捷,出其不意,攻击不备。”

赢乔一边耐心的指导和纠正着赢琰的每一个动作,一边将舞剑的基础步伐和动作要领一一传授给她。

一个时辰下来,赢琰感到自己每寸肌肉都酸痛不已,但是她一点也不感到枯燥和无趣,也许她从来就是为了舞剑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