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桑没有再说话,笑着摸了摸柳芸篱的额头。
到了临香阁,等候在内的侍从把马车里的东西都拎了出来。耿桑站在马车外,握着柳芸篱的手许久,最终也只有两个字:“保重。”
柳芸篱点点头,车帘被放下。柳芸篱坐在马车内平复了一下心情,掏出一直揣在袖中的信封,拆开来细细阅读。
柳芸篱猛地皱起眉头,在脑海中搜索建安公主这四个字,除了知道传言中她是个温柔多情的女子外,再没有别的信息。信上说被灭村的那件事情应该是和建安公主有关联,柳芸篱又想起任墨予递过信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是啊,建安公主,先皇唯一的女儿,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如今也可以算是除了太后外整个国家上下最为尊贵的女人,连皇后见到她也要以礼相待。
这样的人,别说现在只是查出来和她有牵连,哪怕真是她做的,证据确凿,也根本动不了她分毫。
柳芸篱伸手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眼眸变得幽深。
不管最终凶手是谁,都得血债血偿。
柳芸篱回到洗尘宫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早有提着灯笼的宫女在门口等候,在走到一处回廊的时候,一个侍卫忽然冲了出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柳芸篱:“你姓柳?叫柳芸篱?”
柳芸篱被惊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又追问了一句:“你不曾姓林吗?”
柳芸篱皱眉:“不曾,你是谁?”
那人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悲切,继而愤怒。在其他侍卫赶来之前飞身一跃没了踪影。
姓林?柳芸篱的思路慢慢清晰,当时那个村子似乎有一个人逃了出去却不知所踪,会是刚刚那个人吗?
“柳侧妃您没事吧?”
柳芸篱回过神:“没事,刚刚那个侍卫是谁?”
“属下已派人去调查,稍后就会有消息。”
“..查到后带他来见我,记住不准伤他分毫。”
“这.。。是!”
柳芸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甚至没发现任墨奕正坐在房中。旁边的宫女要行礼,被任墨奕一个眼神都支了出去。
任墨奕在一边翻着书,偶尔抬眼看看眼睑低垂,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柳芸篱。
“咳咳。”终于还是忍不住咳嗽出声,柳芸篱被惊醒,急忙站起身行礼,“参见二皇子。”
任墨奕摆摆手:“你方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臣妾.只是见了母亲一面,有些愁绪罢了。”
任墨奕轻咳两声,并没有多问。
不久便有人准备好了热水,两人洗漱后入睡。
从第一天开始,任墨予从来没有表现出想要对柳芸篱做些什么的样子。任墨予既然不做不问,柳芸篱就更是乐得清闲,也装糊涂。而且第一天也没见辰妃娘娘派人来验视或者在之后说些什么。
柳芸篱辗转反侧许久后才终于睡去,却始终睡不安稳。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些哀嚎,安娘的声音,虎子的声音,李大的声音不停交替着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他们在质问,在哀求。
柳芸篱皱紧了眉头,一脸痛苦,却怎么也无法醒来。
在虎子背着她回去的那个晚上,她哼唱的那首歌曲在她的耳边蔓延开来。那时哼唱这首歌的她心情明明明媚,快乐而宁静。此刻听在耳中,却满是悲伤,痛苦。
不对,不对,柳芸篱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不是在做梦,外面真的有人在吹奏这首曲子。她掀开被子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宫女惊呼:“夫人!”
随后出来的任墨奕对她一摆手:“去告诉宫里的人今天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出来。”
“是。”对上任墨奕冰冷的眼神,宫女猛地低下头,转身跑走了。
任墨奕轻咳几声,披上衣服,也追着那奇怪的曲子而去。
柳芸篱转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凉亭找到了吹曲子的那个人。
柳芸篱慢慢的走近,心情激动而悲伤:“你.你是虎子?”
曲声戛然而止,站在凉亭中的人慢慢转了过来,那张被烧毁一半的脸庞在冰冷的月光下愈发显得诡异可怖。
柳芸篱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那人慢慢走近柳芸篱,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你姓柳,不姓林,也从不曾姓林是吗?”
会吹奏这首曲子,这个人的身份其实柳芸篱已不必再问。她抑制不住自己眼眶中涌出的泪水,轻轻点头:“是..对不起..”
那人低低的笑着,越笑越大声,忽然伸出双手握住了柳芸篱的肩膀,眼眸中满是疯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了活命就可以欺骗我们,那我的村民们呢,我的亲人呢,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因你而死!!”
柳芸篱闭上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她无话可说,只能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虎子忽然放开了她,后退两步,掏出了身上的埙:“这本来是我请余爷爷做给你的,但是余爷爷没了..”说着,他“砰”的一声捏碎了手中的埙,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说完,那人转身就这样消失在柳芸篱的面前。
柳芸篱瘫坐在地,眼泪无法停住:“那就来吧,这本来就是我欠你们的..”
柳芸篱就这样在凉亭外坐了一个晚上,等到她准备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发麻,摇晃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眸,他的脸色很苍白,看着柳芸篱的眼神带着一种她不懂的深意。但是此刻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深究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任墨奕眼神一紧,上前几步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柳芸篱。他伸手轻轻拂开柳芸篱额间的发,那里有一道已经痊愈却曾经存在过的伤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