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可怕的沼泽地成功地阻止了东西方的“铁血”交往。日耳曼人在这里停住了脚步,阿兰人有了一道天然屏障。但苍天似乎有意帮助这个憋屈了很久的狼族,一只小鹿带着匈奴人跨过了沼泽,来到一望无际的乌克兰草原上。
在第聂伯河各支流汇集的下游地带,是著名的普里柏特大沼泽。在约丹内斯笔下,这里是一片恐怖的世界:“这块地方被关闭在动荡的沼泽地中,因而由于水陆两种因素混淆在一起,自然界使人不能进到那里。甚至到了今天,据说旅行者还能听到鬼怪野兽的叫嗥,还能看到人的幽灵在那些危险的沼泽地里挣扎着。”普里柏特大沼泽阻止了人们的穿行,居住在其两侧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把这里当成了前进的终点站。虽然人类无法穿行,可神奇的鹿却可以在上面畅通无阻。
在公元4世纪中叶的某一天,几个匈奴猎手发现一头小鹿正在沼泽边上悠闲地吃草。几天都没有什么收获的猎手们如获至宝,赶紧催马张弓,冲上前去。小鹿发现猎人,赶紧向沼泽深处逃跑。猎人们纵马追到沼泽边上,勒住了缰绳,眼巴巴地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跑掉,晦气至极。但没想到,小鹿也停了下来,还示威似地歪着头看他们。见到这种情况,一个猎人提议说:“这头鹿大概累了,再追下去,也许就能逮住它。既然鹿能过去,我们的马应该也能过去,小心一点就是了。”同伴们听他说得有理,便又继续追逐,并且在经过的地方用树枝做了记号。可是小鹿向西跑跑停停,猎人们就是抓不住它。当天色已经开始黯淡下来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小鹿失踪了,而自己脚下的土地也已经不再潮湿。在不知不觉中,靠着这只神奇小鹿的指引,他们竟然成为第一批走通了普里柏特大沼泽的人。他们面前的这片草原,就是著名的乌克兰草原。神鹿在匈奴人眼里成为上天的使者,在哥特人那里,就只有被诅咒的份儿了。
一、第一个倒霉鬼:含羞自杀的东哥特王
在罗马人面前,东哥特国王赫尔曼立克是战无不胜的“哥特人中的亚历山大大帝”。但是,匈奴铁骑大范围地穿插跑动、如蝗飞来的长箭、奇异的呐喊,搅得大帝晕头转向,毫无还手之力。原本希望万寿无疆的赫尔曼立克竟羞愧得自杀了。
此时乌克兰草原的主人是东哥特人。东哥特王赫尔曼立克足智多谋,在他的领导下,东哥特王国四面出击,征服了周边大批斯拉夫人,建立起庞大的哥特帝国,西哥特人及其以西很多日耳曼人也臣服在其脚下。哥特人尊称他是“哥特人中的亚历山大大帝”。
如果赫尔曼立克早几年去世,他的英名会永远被哥特人铭记和敬仰。不幸的是,他太长寿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既有盖世之功,又长寿的赫尔曼立克倒霉的时候到了。
公元374年的冬天,东欧地区不同寻常地寒冷,生活在北亚草原上的匈奴人生活又没了着落。按照传统,他们决定再找一块乐土。听说黑海北岸的乌克兰草原生活很滋润,匈奴王巴拉姆贝尔决定带领部众沿着神鹿指引的方向,继续向西挺进。
“巴拉姆贝尔”显然不是匈奴人的名字,估计是当时的欧洲或西亚学者给他起的绰号。此后的匈奴王的名字,如卢阿、阿提拉等都带有这个特点。不过我们既然无法知道他们的本名,也只好用这些代称了。
此时的匈奴还没有恢复到一个完整的帝国状态。前面提到,西迁的匈奴民族并不是一个整体,这里既有先行一步的郅支单于余部,也有后来跟进的北匈奴各部,而且北匈奴各部也不是同时出发的。原来的单于是败军之将,手下部众未必会继续服从他的指挥,郅支余部则更是视他们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在西迁过程中沿途加入的民族同样是不安分的群体。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使匈奴民族此时大致处在一个松散的联盟状态。巴拉姆贝尔应该是这个联盟的一个领袖,是不是唯一的领袖,则很难说。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带领着并非全部部众的匈奴王,把东哥特帝国搅得天昏地暗。
赫尔曼立克对突然降临的匈奴铁骑全然没有防备。面对这些长相怪异、数量庞大而且装备精良、战术新颖的匈奴骑兵,东哥特人的震惊和恐惧是难以形容的。日耳曼民族虽然也有马,但主要用来运货,不用于骑乘。长期和罗马人作战,让他们学会了穿着沉重的铠甲,抛掷投枪。这是他们维持帝国存在的根本。可在匈奴人面前,这些优势顿时变成了劣势。大范围穿插跑动的骑兵、如蝗飞来的长箭、奇异的呐喊,搅得东哥特士兵晕头转向,只有引颈受戮的份儿,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虽然竭力抵抗,但仍旧连遭败绩。赫尔曼立克本人也在战斗中受了重伤,险些丧命。
匈奴人一击成功后没有继续发动决定性攻势,而是停下来享受生活,顺便解决后勤补给。赫尔曼立克本来有机会重整旗鼓,可是这位把自己和亚历山大大帝相提并论的老王却精神崩溃,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只知道在病床上唉声叹气,根本没精神去整顿军队。充分休整的匈奴人于公元375年年初重新发起进攻,东哥特人由于缺乏赫尔曼立克的统一指挥,很快全线溃退。病榻上的赫尔曼立克在了解战况后,知道大势已去,实在不忍看到自己亲手奠定的偌大王国覆灭,惭愧地自杀了。
赫尔曼立克死后,他的侄子维斯米尔继承了王位。维斯米尔率领残部退守到帝国西缘。巴拉姆贝尔在局势基本稳定、时机成熟的条件下,领兵西进,攻打维斯米尔。可是对方的抵抗异乎寻常地顽强,连续几次交锋,匈奴都没能占到便宜。因为此时的匈奴政治组织比较松散,维斯米尔成功地用贿赂换来一部分匈奴人加入他的阵营,与自己的同胞作战。
但是,赫尔曼立克的儿子胡尼蒙德却对抵抗失去了信心,率部投降了。在维斯米尔奋勇抗战的关键时刻,胡尼蒙德领军从背后给了维斯米尔一刀。和谙熟于本军战法的同族作战,维斯米尔的部队士气大减,战况于是急转直下。维斯米尔本人在乱军中死亡。偌大的东哥特王国不到半年时光即灰飞烟灭。匈奴人在欧洲迈出了无比坚实的第一步。
在灭亡了东哥特王国后,巴拉姆贝尔娶了维斯米尔的侄女为妻,借以搞好同归降的东哥特人的关系。现在大部分阿兰人、东哥特人都已经向匈奴人臣服。巴拉姆贝尔按照祖先的传统,允许他们继续统率自己的部众,但在重大问题上要向自己报告。匈奴有军事行动的时候,他们必须出人出枪,协同作战。大概是由于广阔的领地气候条件复杂,巴拉姆贝尔没有遵循冒顿单于的传统,把这些顺民异地安置,而是让他们留在了原先的领地。这样一来,就给匈奴埋下了两大祸患:一是让他们有了维持原有文化习俗的地理条件,缺乏对匈奴的认同感,从而使匈奴民族停留在现有阶段,没能同化、融合被征服民族,壮大自己,看看冒顿单于手下虽然保留部众却始终以匈奴自居的休屠王、浑邪王、白羊王们,就知道巴拉姆贝尔是多么没有远见了;二是使这些民族始终处于武力威压的背景下,反感情绪强烈,一旦匈奴武力丧失,他们马上会起来造反,匈奴在阿提拉大王死去后迅速消失与此有密切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巴拉姆贝尔连匈奴本身都还没有统一起来,不仅大人会议依然存在,而且权力有增无减;他个人的威望,和昔日的大单于还有着天壤之别。在这种情况下能让匈奴人基本用一个声音说话,一个拳头出击,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部分东哥特人投降了,一小部分不甘受奴役的东哥特贵族则在赫尔曼立克的小儿子维德瑞克的带领下退到德聂斯特河以西,后来又翻越喀拉巴阡山脉,辗转来到达西亚,投奔他们的同族兄弟——西哥特人。阿拉修斯和沙福拉克斯两位将军始终护卫在他身边。
西哥特人热情地接待了这批难民,希望利用他们的经验,阻止匈奴人的脚步。但是,无能的维德瑞克们让他们彻底失望了。
二、西哥特人:匈奴帝国进攻罗马帝国的卓越“代理人”
如果不想和一个大国过早发生直接对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打一场代理人战争。西哥特人比他们的同胞聪明,打不过就跑,而且一下子跑到了昔日仇敌的老巢。罗马人不知道怀柔,只知道趁势报复,生生地把西哥特人培养成了匈奴帝国的优秀代理人。瓦伦斯皇帝在一把大火中魂归天国,基督教士们说这是“由于他杀害圣徒而终于落到自己身上的天谴的报复”。
东哥特人的到来,给了西哥特人一个严重警告。西哥特国王阿纳塔里克知道匈奴人迟早会向自己发起进攻,于是提前开始防备。他命令大军在德聂斯特河沿岸布防,投奔过来的东哥特人也被安置在沿河地带。为了及时获得匈奴人的消息,大将弗里提格等人奉命在主营前面20里左右的地方驻扎。但是匈奴人获取情报的能力显然更强,他们料到西哥特前哨部队的后面肯定有大军,于是“对于散布在面前、悠闲自得、恍若无事的队伍并不在意。等到月光出来以后,他们选择了最好的道路,用渡船(从德聂斯特河上游)渡过了河。他们深恐敌人前哨先去报信,致使大敌望风而逃,他们迅速地直攻阿纳塔里克本人。受到初步攻打的阿纳塔里克吓晕了,损失了几个人之后,他便急忙逃到高山上去”。
以上这段文字出自罗马将军、历史学家阿米亚诺斯之手,对匈奴人的战术描写很具体,对阿纳塔里克——罗马帝国的大仇人,则多少有一点贬低。不过基本真实。阿纳塔里克确实在匆匆抵抗后即逃往森林高地地带,在那里仓促修葺一座城堡,准备和匈奴人决一死战。不过巴拉姆贝尔的骑兵连战连捷,掠获的战利品太多了,行动起来实在缓慢。另外他们的主力部队没有及时跟进,还在乌克兰草原上休整,享受幸福时光。为防万一,巴拉姆贝尔决定停止追击,先回乌克兰草原整饬自己的新领地、新顺民。
匈奴人停止进攻,西哥特人本应该趁机整顿兵马,以利再战。可就在这时候,西哥特人内部出现严重内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