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史上,有所谓的“纠军”,即少数民族部队。这些纠军开始一般是归附的外族,被安置在边境一带。匈奴人有幸充当了第一支纠军。于是,在中华大地上,他们开始上演自己的最后一幕悲喜剧。
在中国历史上,有所谓的“纠军”,即少数民族部队。这些纠军开始一般是归附的外族,被安置在边境一带。后来中原王朝国力衰微,看这些外族以前表现还不错,索性把防御边塞的重任交给了他们。可是这些纠军和同为游牧民族的北方新兴民族政权感情更亲密,所以经常把边塞拱手相送,害得中原王朝屏障尽失,不得不在内地组织抵抗,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南匈奴大概是纠军的缔造者。北匈奴溃逃后,南匈奴逐渐成为东汉政府的边防军,配合政府军对抗羌族和鲜卑人的侵扰。鲜卑人占据了匈奴故地,南匈奴视之为寇仇,真心对抗。可羌族人以前一直是匈奴挑战汉朝权威的盟友,和他们作战时难免会弄虚作假。东汉政府对这样的两面派行为很是不满,所以也不时敲打一下他们。可敲打一下的尺度实在不好把握,稍有过火,匈奴人就会奋起反抗。这样,合作与对抗就成了东汉政府和南匈奴之间长期交织的一支变奏曲。
东汉末年,南匈奴卷入黄巾大起义和后来的诸侯割据,占了不少便宜,也损失了很多人众。公元194年,南匈奴的最后一位单于——呼厨泉单于即位。呼厨泉单于势单力薄,于是以祖先曾经是汉朝公主为由,宣布改姓刘,希望从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战略中讨一点便宜。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枭雄曹操不仅没有给他什么好处,还为了防止匈奴再次参与中原权力争夺,把匈奴部众一分为五,每个部分别选贵人做大帅,另选汉人做司马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呼厨泉只剩下一个徒有虚名的单于称号。不过由于当时曹操控制的领土还很有限,匈奴虽然被分解,可还是被全部安置在山西境内,彼此并不遥远,由此留下了后患。
更让匈奴人感到丢脸的是,以前都是他们跟汉朝要公主,要女人,这回不但国家被分割,连自己的女人也被要走了。
匈奴左贤王曾经在战乱中掳回一个绝色女子,并纳为妃子。这位汉家妃子和他一起生活了12年,还生了两个孩子。不想公元208年曹操突然派人要“赎”回她。到这时候左贤王才知道她居然是鼎鼎大名的大文豪蔡邕的女儿蔡文姬。
相传蔡文姬博学多才,音乐天赋自小过人,6岁时听父亲在大厅中弹琴,隔着墙壁就听出了父亲把第一根弦弹断了。蔡邕惊讶之余,又故意将第四根弦弄断,居然又被她指出。可这位才女红颜薄命,16岁时嫁给卫仲道,不到一年,卫仲道便因咯血而死。卫家的人嫌她克死了丈夫,把她逼回了娘家。23岁时被匈奴掳掠而去,本想在毡房里终老一生,偏偏曹操突然感念起好友蔡邕之交情,非要把她弄回来。左贤王迫于威压,只好从命。蔡文姬抛夫别子,满腔哀怨,在南归路上,创作了著名的骚体叙事诗《胡笳十八拍》。
公元265年,司马炎逼迫曹奂禅让,建立晋朝,重新统一中国。不过司马氏一家运气实在太差,正赶上北方少数民族大举南下的时期。匈奴、鲜卑、羯、氐、羌等“五胡”以及大批的所谓杂胡源源不断地涌入长城,正准备在黄河流域的沃土上大展身手,逐鹿中原。司马一家自己也不争气,开国皇帝居然只生下一个傻儿子。傻儿子即位做了晋惠帝,如果有忠良辅助也还勉强,偏偏又被老子定了一个淫荡无比的老婆。贾皇后不仅秽乱后宫,还想染指朝政,终于引起了长达16年的“八王之乱”。八王之乱弄得民不聊生,瘟疫、饥荒不断,流民起义风起云涌。争权夺利的诸侯王为了占据有利地位,纷纷主动引狼入室,拉拢边境上的少数民族。匈奴和鲜卑是他们主要的拉拢对象。这给了匈奴民族重新崛起、掌握政权的机会。不过鲜卑人不甘心让匈奴专宠,他们不断地向匈奴政权发起进攻,致使匈奴民族在中华大地上的最后一次崛起昙花一现,很快消失,而且整个民族都从中华大地上消失了。
一、披着羊皮的狼:戴着刘家面具的汉—前赵政权
西晋永兴元年,为晋朝统治者猜疑压抑的匈奴五部都尉在刘渊的统领下,高举起了反晋大旗,仅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就尽占了北方,把西晋最后一个皇帝——怀帝,赶出了龙廷。随后,这个自称汉家公主后裔的家伙给自己起了一个动听的国号:汉。
虽然披着羊皮,可狼的面孔总要露出来。于是,两位晋朝皇帝变成了酒保,貌美如花的后宫被收为嫔妃,直到刘曜把国号换成“赵”,不再披着汉家的外衣。
汉政权由屠各匈奴领袖刘渊建立。屠各匈奴是西汉时投降汉朝的休屠部后裔。汉武帝时,霍去病经略西域。休屠王和浑邪王屡战屡败,害怕单于处分,准备投降汉朝。后来休屠王反悔,被浑邪王杀死。休屠部不愿受浑邪王统治,一度反叛,遭到霍去病的镇压。此后,休屠部众被安置在陇西、上郡一带生活。
刘渊,字元海,屠各匈奴首领。为了给自己制造一个名门地位,谎称是南匈奴於扶罗单于的儿子左贤王左部帅刘豹之子。公元195年刘豹继承左贤王位,估计不会小于15岁。刘渊生于公元250年前后,斯时刘豹已经接近70岁,按汉朝人的生育水平,似乎不可能老年得子,何况屠各部也不属于南匈奴管辖。
刘渊自幼生活在汉地,深受汉文化熏陶,自幼师从上党名儒崔游,学习《毛诗》、《京氏易》、《司马尚书》等汉族传统典籍,是高度汉化的匈奴人。刘渊不仅能文,而且武艺高超,“猿臂善射,膂力过人”。
曹魏咸熙年间,刘渊作为人质生活在国都洛阳,当时把持国政的司马昭很器重他,常邀之入府作客,和司马氏一家关系密切。后来晋武帝司马炎在改匈奴五部帅为五部都尉时特意任命刘渊做了北部都尉。后来又被提拔为五部大都督,实际掌握了南匈奴五部的大权,有单于之实,无单于之名而已。
“八王之乱”开始后,成都王司马颖为壮大自己的实力,把刘渊召到邺城,封为行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在邺城主持军务。
晋惠帝永安元年(304),自我膨胀的司马颖在邺城宣布自己为皇太弟,废掉太子司马章,招致东海王司马越、并州刺史司马腾和安北将军王浚等人的反抗。司马越等招徕鲜卑骑兵助战,司马颖无力抵抗,只好拉匈奴做强援,刘渊因此被封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回山西召集匈奴五部骑兵南下参战。
刘渊一回到山西,匈奴贵族就推举他做了大单于,竖起反晋的旗帜。公元304年,刘渊在左国城称汉王,成为十六国第一个政权的创始者。为了争取汉族人的支持,刘渊重新拾起“人心思汉”的口号,依汉制建百官,并尊蜀汉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尊奉汉高祖刘邦、汉光武帝刘秀、汉昭烈帝刘备为三祖。扶不起来的阿斗大概在天堂里也想不到会有一个匈奴人主动做自己的儿孙,替他光复他自己都不想要的大汉基业。
刘渊的口号确实有效,大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西晋子民纷纷投到刘渊旗下。西晋大将聂玄前来讨伐,被杀得大败而归。刘渊乘胜,一举攻克太原、屯留、长子、中都、上党等地。
次年,左国城一带发生严重饥荒,刘渊被迫迁徙到河南。公元308年,刘渊攻克平阳、河东,遂迁都平阳,并正式称帝,建元永凤。流民领袖汲桑,少数民族首领石勒、单征等纷纷拥众归顺。
公元310年,刘渊病逝。太子刘和即位。刘渊刚死,汉国内部就发生严重内讧。刘和生性多疑,即位不久就在舅舅呼延攸、卫尉刘锐的撺掇下,想杀掉手拥重兵的刘聪等4个王爷。齐王刘裕、鲁王刘隆等是刘渊临终前留下的顾命大臣。呼延攸、刘锐没能参与顾命,所以有意加害刘裕等人。不料大将田密不听他们指挥,斩关奔逃,报告了拥兵10万的楚王刘聪。刘聪毫不客气,迅速回师,轻而易举地攻进平阳,斩杀了刘和等人。随后刘聪自立为帝,改元光兴。尊刘渊皇后单氏为皇太后,生母张氏为太后。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打算,没有封儿子刘粲为太子,而是把北海王刘乂立为皇太弟,领大单于、大司徒,作为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但是刘粲作为署使持节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兵权在握,他能老老实实地看着皇位归了小叔叔?
刘聪也是在汉地长大,深通汉族文化,而且他的母亲就是汉族人。据说刘聪不仅精习孙、吴兵法,弓马纯熟,还善于作诗,著有述怀诗百余篇。但和其父刘渊不同,刘渊基本上可以说是地道的汉化匈奴人,不仅言谈举止像汉人,治国方法也像。当年手下人滥杀无辜百姓,刘渊十分愤怒,予以严惩;刘聪则不同,虽然同样精通汉族文化,但草原狼性不改,即位没多久就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是一只典型的披着羊皮的狼。
即位不久,刘聪即派遣族弟刘曜率4万精兵撇开周围的晋军,长驱直入河南,直扑晋朝的国都洛阳,完全是一副擒贼先擒王的架势。刘曜也很争气,在梁州、陈州、汝州、颍州等地辗转袭击,攻陷汉族人自建自保的坞堡100多座,使洛阳成为一座孤城。东海王司马越急召各地勤王,可一兵一卒也没见到。
公元311年夏六月,汉军攻入洛阳,纵兵大掠,屠杀百姓,晋帝陵寝也被刨开,晋怀帝司马炽被俘,史称“永嘉之祸”。扒坟掘墓在汉族文化中是最不能容忍的行为之一。汉军的行为和他们所宣扬的恢复汉朝天下的主张完全背道而驰,伤透了汉族人的心。从此,汉族人对刘汉政权的支持日渐减少。
晋怀帝被俘后,刘聪大设宴席庆祝,并当众引见晋怀帝,封其为会稽郡公。封前代皇帝爵位,养其终老是当时的政治文化中“存亡继绝”的表现。刘聪开始还算遵循了汉文化的“指示”。但是,在公元313年春节,刘聪的狼性突现,在大殿上逼使晋怀帝身着仆隶青衣,为在座的匈奴贵臣执壶行酒,然后派人送上一杯毒酒,当殿鸩杀了晋怀帝。
洛阳陷落后,秦王司马邺被拥立为皇帝,即晋愍帝,定都长安。刘聪派遣刘曜围攻关中。公元316年秋,汉军进攻到泾水南岸,九月攻陷长安外城。城内粮米紧缺,1斗米居然价值2两黄金,士兵纷纷逃亡。晋愍帝彻底绝望,于十一月出城投降。长安城免不了又遭受一场洗劫。
刘聪故伎重演,在外出游猎时让晋愍帝身穿军服,手执长戟,作为前导开道。不少对晋朝有深厚感情的百姓,眼见堂堂皇帝形同仆役杂卒,纷纷于路旁哭泣拭泪。公元318年,刘聪又让晋愍帝做了一回陪酒员,随后杀了他。至此,西晋灭亡。后来琅琊王司马睿跑到南京,建立起偏安一隅的东晋政权。
灭了西晋,汉国的疆域急剧扩大,除了个别据点外,几乎占据了整个黄河流域。这是匈奴历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君临中原。为了适应这种现实情况,刘聪在政治体制上完全接受了魏晋旧制。但在民政事务上,刘聪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把汉族和少数民族分开治理,汉人按“户”,由左右司隶等官治理;胡人按“落”,维持原有的部落形态。有人认为这是在人为地制造民族隔阂和对立,我倒认为这是切合实际需要的一种创造。如果不这样,强行打散少数民族的部落结构,肯定要激怒大批既得利益者——各部大人。如果改变汉族人的生活方式,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民族融合才刚刚开始的时候,是找不到一条能让双方都满意的中间道路的。各自维持现状,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
功业已成,刘聪开始放纵自己。在他眼里,汉人的伦理道德简直就是枷锁,他要回到匈奴的文化当中,去做不受约束、万人尊崇的大单于。首先被他恢复的就是收继婚。刘渊的遗孀单太后年轻貌美,刘聪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太保刘殷的二个女儿、四个孙女漂亮乖巧,刘聪不顾同姓、辈分,一锅端了过来。刘聪自己想恢复祖规,其他深慕汉族文化的臣僚可不愿意。皇太弟刘乂就是一个。得知自己的母亲被刘聪收继,刘乂很生气,常常入宫“谏劝”。单太后也是明礼之人,见儿子不满,很快“惭恚而死”。
逼死了皇帝的爱妃,罪莫大焉。刘乂的舅舅单冲知道其中的奥妙,赶紧劝刘乂主动让出皇储的位置给刘聪的亲生儿子刘粲,可迂腐的刘乂就是不听,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终弟及,何为不可?”
太傅崔玮、太保许遐等劝说刘乂调动东宫近卫军趁着国中大军基本在外地,国都只有几个年轻王爷的机会起兵夺权,杀掉刘粲,又被他拒绝。
刘乂不动手,旁人可要对他下手了。
中宫仆射郭猗与中护军靳准与刘乂有仇,尤其是这个靳准。当年他的堂妹嫁给刘乂后不守妇道,和卫士私通。刘乂发现后,当场将其刺死。平常人都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个刘乂偏偏到处张扬,还公开在朝堂上嘲讽靳准,主动给自己树立仇敌。
后来靳准指使刘粲撤去监督刘乂的军士,然后派人告诉刘乂说刚才皇帝有命,最近京师可能会发生政变,王子们应该穿上铠甲,以备万一。刘乂愚蠢,言听计从。靳准又向刘聪报告说刘乂要叛乱,已经穿好了铠甲。刘聪马上派靳准前往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