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阴谋,由于重元报告了兴宗而失败,兴宗收回太后符玺,将她幽于庆陵,夺了政权。由于重元提供情况有功,被封为皇太弟,备受恩宠与信赖。在兴宗、道宗两朝,重元两次蒙赐金券,父子皆居显位,尊崇无比。兴宗在世时,还曾许下承诺,答应千秋万岁之后传位于重元。于是重元“更加骄纵不法……朝臣无敢言者,道路以目”。但是,兴宗显然并不想真正兑现自己的诺言,从长子耶律洪基6岁起,就开始培养他为自己的接班人;兴宗病重之际,又召洪基“谕以治国之要”。因此,兴宗死后,洪基顺利地继承了皇位,是为道宗。而耶律重元,也就顺理成章地晋封为“皇太叔”,彻底跟皇位没关系了。
可是耶律重元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事情都讲给哥哥听的小孩儿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明白了皇帝是个什么东西,皇位意味着多么大的权力,而且法天太后和兴宗的言行,也助长和鼓励了重元的权力欲,使他暗自懊恼当年放弃皇位是多么幼稚的一件事情。重元子涅鲁古已渐长大成人,他的权力欲望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道宗的权力自其即位伊始就受到了这位皇太叔和堂弟的挑战。不过道宗对重元父子采取的依然是安抚策略,“册(重元)为皇太叔,免拜不名,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复赐金券、四顶帽、二色袍”,尊崇无比。涅鲁古则在兴宗朝封安定郡王、楚王,为惕隐;道宗即位后徙封吴王、楚国王,武定军节度使,知南院枢密使事,越来越多的封号并没有满足父子俩的权力欲,反而使其气焰更加嚣张。重元开始产生了取道宗而代之的想法。北、南面臣僚多怀疑重元与其子涅鲁古心怀叵测,道宗却浑然不觉。
涅鲁古建议父亲诈称有病,待道宗前来探望时动手行刺,但计划没有实现。接着又在清宁九年(1063)七月,策划在道宗行猎太子山时,袭击滦河行宫。皇太后宫官耶律良得到重元父子所作诗句,察觉了其中的阴谋,立刻报告了皇太后。太后称病,趁机将道宗唤至身边,将情况告诉了他。道宗却仍不以为然,认为是耶律良离间皇家骨肉。耶律良不得不反复解释:“臣若妄言,甘伏斧锧。陛下不早备,恐堕贼计。如召涅鲁古不来,可卜其事。”太后也从旁提醒:“此社稷大事,宜早为计。”道宗这才派人去召涅鲁古,使者果然被涅鲁古扣留。
后来使者逃回,报告详情,才引起了道宗的警觉。他召来南院枢密使、许王耶律仁先商议。仁先也说:“此曹凶狠,臣固疑之久矣!”道宗便派仁先前往搜捕。仁先未及备马,涅鲁古等四百人诱胁弩手军已至行宫,情况十分危急。道宗欲到枢密院,仁先以情况不明,又担心重元等追击,苦留不放。在紧急情况下,“环车为营,拆行马,作兵仗,率官属近侍三十余骑阵柢桓外”。叛军因早有备,来势甚猛,道宗被射伤臂,乘马亦为所伤。护卫奋勇射杀涅鲁古,重元负伤而退。
黎明,不死心的耶律重元胁迫奚人猎户3000人再犯行宫。北院宣徽使、奚人萧韩家奴出阵晓谕奚人:“汝曹去顺效逆,徒取族灭。何若悔过,转祸为福。”奚人并不知道那么多国家大事,一听这种做法将祸及族人,全都害怕了,纷纷投械首服。仁先等乘便奋击,追杀20余里,重元兵败自杀,这场叛乱才被平息。
当年让他当皇帝,他密报给哥哥;现在不该自己当皇帝了,却跟侄子抢,这个叔叔当得可真是让人无语。
失妻丧子:宠信乙辛的“好果子”
“皇太叔之乱”的平定,清除了耶律重元父子对皇权的危险,但是却成就了另一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此人就是耶律乙辛。
清宁九年(1063),知北院枢密使事耶律乙辛由于参与了耶律仁先等人的平叛活动,从而取得了道宗的信任。“乙辛幼慧黯”,“及长,美风仪,外和内狡”,兴宗朝为文班吏,掌太保印,很得帝、后的欢心。道宗即位后,升任同知点检司事、陛北院同知,枢密副使。清宁五年(1059)为南院枢密使,改知北院,与仁先同处道宗左右。
当时,辽统治集团内部矛盾重重,皇太叔耶律重元父子觊觎皇位,驸马都尉萧胡覩等为其同党。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等为重元党所忌,屡遭排挤。但仁先在兴宗朝即为宿卫,又久在枢密院任职,德高望重,屡建功于朝廷。此时乙辛初参国政,在国内的中枢机构中还立足不稳,不能不依赖耶律仁先。当涅鲁古、萧胡覩等企图以仁先为西北路招讨使,借此将他排挤出朝时,乙辛向道宗请求:“仁先旧臣,德冠一时,不宜补外。”一方面显示了自己的忠诚、正直,一方面以此笼络仁先,巩固自己的地位。
但仁先与乙辛,忠奸迥异。当重元叛乱平定后,乙辛官及南院枢密使,进封魏王,在帝国中枢机构中的地位大大加强了。这时,他自以为有了足够的政治资本与政治影响,便开始凭借功劳权势和皇帝的信任,为所欲为。乙辛日渐专恣,肆宠不法,常常受仁先压制。于是他一改往日的态度,把仁先看成是他擅权路上的障碍,开始对他进行排斥、打击。咸雍元年(1065),仁先被挤出京都,出任南京留守,直至咸雍八年(1072)逝世为止,再未能还朝任职。
这以后,乙辛更加无所顾忌地培植个人势力,排斥异己。而道宗不但不加约束,始终信任不疑,还屡加提升,“咸雍五年(1069)加守太师,诏四方有军旅,许以便宜从事,势震中外,门下馈遗不绝。凡阿顺者蒙荐擢,忠直者被斥窜”。正如当时谚语所称“宁违敕旨,无违魏王白帖子”。
宛平人刘伸,历任节度使、大理正、枢密都承旨、户部使、南院枢密副使等职,为政清简,平冤狱获免者很多,是道宗称许的忠直大臣之一。咸雍二年(1066)拜参知政事时,道宗鼓励他“勿惮宰相”,刘伸回答:“臣于乙辛尚不畏,何宰相之畏?”此言一出,马上引起了乙辛的不满,不断在道宗面前诋毁、诬蔑和排斥他,终使之出外任保静军节度使。道宗曾想召回重用,又为乙辛及其党羽百般阻挠,终使他以崇义军节度使致仕。
骑马都尉、北府宰相萧术哲是道宗懿德皇后的哥哥,也被耶律乙辛视为眼中钉。为了铲除他,乙辛想出一个恶毒的计谋,让人诬告术哲害自己。这件本就是没有的事情,当然查无实据,但仍使萧术哲离开中央,出镇地方。于是朝中人人侧目,不敢揭露乙辛的奸恶。至此,乙辛的耳目和党羽包围了道宗,军国事多决于乙辛,道宗对他也是言听计从。
环视朝野上下,耶律乙辛发现,除了皇太子耶律浚,几乎没有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人了。太子耶律浚,是道宗长子,18岁时参与朝政,法度修明,享有威望。为了阻挠太子总朝政,乙辛又把打击的矛头指向皇后,以此动摇太子的地位。
契丹帝国虽然自开国君主耶律阿保机开始,命大臣制出了契丹文字,但还是相对落后的。帝国宫廷内,一向严禁读书,他们认为读书不但浪费时间,还会把一个人的脑筋弄得太复杂,所以皇后多能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过着一种“马作的卢飞,弓如霹雳弦惊”的生活,但大都英爽有余,温柔不足。事情也不是没有例外,道宗耶律洪基的妻子萧观音,就是一位多才多艺而又品德贤淑的契丹女性。重熙十二年(1043),耶律洪基晋封为燕赵国王,纳年仅4岁的萧观音为妃,重熙二十四年,兴宗死,耶律洪基继位,立观音为懿德皇后。
萧观音是契丹帝国著名的女诗人,堪称辽河流域的女才子。清宁二年(1056)八月,道宗皇帝到秋山狩猎,皇后萧观音率众嫔妃随行,一日,道宗骑着号称“飞电”的宝马,出入深山幽谷。陪着丈夫出猎的萧观音,豪气勃发,曼声吟道:“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叫猛虎不投降。”借打猎为题,衬托出丈夫的雄心万里、威震四方的气概。听得辽道宗大为高兴,出示群臣曰:“皇后可谓女中才子。”并当即把那个地方命名为伏虎林。第二天,道宗亲自出猎,有一只猛虎突然从树林中窜出,道宗说:“我要射得此虎,以不愧对皇后的诗。”于是,一发而将猛虎毕命,群臣皆呼“万岁”,成为契丹史上难得的一段佳话。
但总的来讲,萧观音还是属于那种颖慧透逸、娇艳动人的女性。她的才华主要表现在诗词、书法、音律方面,还弹得一手好琵琶,称为当时第一。这种才华与契丹的风俗习惯格格不入,再加上她性格内向纤柔,对于驰马射箭,动辄鲜血淋漓的场面无法适应,从而注定了她人生的悲剧。
道宗皇帝虽颇有诗情才气,但很是昏庸。史书记载,道宗经常把大臣耶律俨的妻子邢氏叫到宫中淫乐,耶律俨还嘱咐妻子要好生伺候。更不可理喻的是,他在任命大臣拿不定主意时,竟然像儿戏一样用掷骰子的方法确定,谁有运气谁当,谁得了胜彩,道宗还为之拍手叫好。
萧观音对道宗不顾死活的狩猎活动十分担忧,便学习唐太宗的妃子徐惠向太宗直言进谏的美行懿德,常向道宗直谏。这种做法的出发点虽然是为国家社稷担忧,但却选错了对象,辽道宗并非唐太宗,哪有“以人为鉴”的气度?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渐渐疏远了德貌艺兼优的皇后。
在百无聊赖中,她希望以一曲《回心院词》打动丈夫的心,重拾往日的欢乐。“回心院”是用唐玄宗梅妃的典故。唐玄宗时,杨贵妃与梅妃江采苹争宠,梅妃失宠,遂命宫院为“回心院”,希望玄宗有朝一日能够回心转意。萧观音用此曲作为词题,意思是十分清楚的,就是渴盼夫妻能够重拾恩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