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波折之后,除了打道回府找不出更好的事。r
把苏朵送到聚餐的地点,方清砚同我一起回家。僵持一路,谁都不曾开口。r
回到家庆幸无人,浑身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将枕头盖在脑袋上,只是觉得疲惫。r
闭上眼尽是江城的脸,温柔或者冷峻。胶片般一帧帧从眼前掠过,最后定格在他与尹嘉怿比肩而去的身影。r
胸口发闷,无可名状的疼痛从胸腔的某个角落滋生,却找寻不到源头。r
或许是我多心,但是江城,你在对我敷衍的时候,怎么有时间陪着别的女孩？r
僵持的状态一直不曾打破,手机被我寸步不离的带着,好的短讯统统滞留在草稿箱里不见天日。我渐渐有些灰心。r
仿佛是两个顽皮的劣童,沉在水里憋气,立意要将对方比下去。r
但是我,真的觉得窒息,却又不甘心认输。r
等白宣催促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一处邀约对于此刻的我而言,虽是一根浮于水面的芦苇,但足以救我一命。r
行程时日不长,吃住都在大伯家,我只简单收拾了几样,浅浅装了一只旅行箱。r
走的那天是方清砚开车去送我们,我边调侃他车技的进步便侧过脸去看道路两侧未曾融化的积雪。r
办理完登机手续,过安检,在候机厅等待。r
白宣去吸烟室吸烟。我将手机关闭的刹那,未读的短讯,方清砚说,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回来。r
我笑起来,说,好。r
前夜失眠,登上飞机后不多久,我迷迷糊糊睡过去,再醒来时白宣合上正在翻阅的书,说,“你醒的真是时候。”r
飞机正要降落在希斯罗机场,在气流里颠簸,终于停在这个优雅而温和的国度。r
我们踏足进凌晨时分的英国。r
因为抵达时间的缘故,我和白宣在市区一处酒店暂且休息,准备等天亮后再去大伯家。r
透过酒店窗户露出伦敦眼的一半,暗夜里流动醉人的光晕。睡眠足够,尽管是黑夜,也不觉得困。我提议出去走走,白宣懒懒看我一眼,却陷在沙发里不动。r
我趴在窗户上有些不满,他打个呵欠说,“你在飞机上睡得那么沉,我可是困了,天气这么阴沉,说不定会下雨。”r
说罢他去隔间休息,我瞧着窗外,不多久果然下起雨来。r
我闲来无事,便细细打量起就住的这家酒店。装潢华美景致,壁画错落有致,虽是仿品,但也极是好看。我缺乏艺术细胞,仅仅辨认出梵高的向日葵。r
水晶灯折出斑斓的光影,每一处物件仿佛都在向我传递着一个讯息,我在地球的另一个个角落,我爱的人于我之前,在时光里。r
等东方渐白,我仍旧精神大好。白宣睡眼惺忪,手中握着手机,敲开我的房门。r
“有车子在外边等我们,收拾一下,等吃过早餐我们走。”他说完又转回房间扑在床上。r
吃过早餐后,我们两个搭上车去往大伯家。开车的是个大胡子的男人,不紧不慢跟白宣谈论不着边际的话题。我听不大懂,唯有沉默。r
大伯家我小的时候来过,典型的英式庭院,草坪青郁,印象中深刻的是他家养的两只萨摩耶,那时看起来,犹如天物。r
一下车便看见大妈站在门前,笑容温婉,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桃花眼里是岁月不曾夺走的风情。r
我礼貌问好。r
大妈握着我的手,笑说,“从前年见过就不曾再见一面,墨宝出落得倒是越发好看。”r
我说,“大妈你也是越来越年轻了呢。”r
“就你嘴甜。”嘴上虽是嗔怪,大妈却很受用。r
白宣似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喜悦,仿佛从不曾走远,不过是刚下班回家。r
大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回来就好。”r
白宣面上拂过一丝勉强的笑意。r
大妈今天没课,故而留在家里陪着我们。大伯公司事务繁多,只在午餐时匆匆露了一面。r
下午无事,白宣便带着我四处逛。r
驱车沿着泰晤士河岸行驶,找了就近的停车场把车停好,他走在前头,朝我扬了扬下巴。r
“去哪儿？”我问。r
“小姑娘喜欢的地方。”r
等站在伦敦眼上往下俯瞰,才发觉这的确是小姑娘喜欢的地方。透过封闭的玻璃,整个伦敦似乎都笼在眼底。r
雨水淅淅沥沥又落下来,无数的雨滴顺着玻璃往下淌,拖滞出一道道清凉的痕迹。r
若要看清一个城市,悬在高出或许是最好的选择。那么人呢,显然是不能。离得越远,越发看不清。r
虽然有些恐高,但脚落在实处的时候,还是觉得满足。r
漫无目的的闲逛,每到一处便停下来打量。我对这个国家的食物不甚感应去,却还是在路边歇下来,在遮阳伞下品尝一道道菜,看一滴滴落下的雨。r
之后的几天无非是由白宣带着四处闲逛,但独独避过的是他曾就读的大学,虽近在咫尺,却刻意回避。我怕一个人跑丢,也就打消了念头。r
大英博物馆倒是去过两次,因藏品实在多,我看得又慢,白宣到是极好的耐心。他对里面的展品大致都非常熟悉,每停到一处面前竟是压抑不住的话头,延伸出大大小小的故事。r
好在我兴味深浓,也不觉得厌烦。r
在里面终于见到梵高的向日葵,大抵是仿品见得多,看到真迹的时候心底很是安静,原本设想了的场景竟是一个不曾出现。r
“热烈的让人绝望。”我说。r
白宣看着,视线却像是透过它停在别处。r
馆藏里有不少中国的瑰宝,我看着也不过是一阵静默。世界的瑰宝都被集中在这里,对观者来说既是幸运又是不幸。r
印象最为深刻是一架水晶头骨。精致剔透陈列在防弹玻璃后面,虽是死物,但觉得下一刻他会涌出泪来,或许哼唱一首离歌。r
明天就要回国,白宣看不出一丝留恋不舍,仿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r
从博物馆出来,我仍旧对那颗头颅意犹未尽。白宣瞥了我一眼,说,“墨宝,你为什么对它那么感兴趣？”r
我想了想,说,“那么精致美好的东西,无论是怎样的形状,都很值钱。”r
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r
我又说,“我是觉得,如果一个人也能像这颗头颅一样,一眼就能看清是在想什么,那世上就没那么多烦心事。”r
他摇头,却撑开了手里一直握着的黑色雨伞。r
“我现在倒是想撬开你脑袋看看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我都有些担心江城会不会受得了你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r
我干笑了一声。r
细密的雨珠砸在漆黑的伞面上,很快跌碎成万千细小的水沫四散离开。来这里仿佛一直是雨天,周围撑伞擦肩而过的人,黑色风衣,仪态儒雅,竟有时光溯回的质感。r
正要沿街打车,却被骤然挡在面前的车子溅了一身的水。r
我皱了皱眉头,正要对方才的惊叹后悔不迭,视线却停在从车中出来的那个人身上,再移不开。r
一双漆黑的眼,看之有些熟悉。r
漆黑的发,桀骜却俊美的脸,完全是亚洲人的样貌。r
我正要开口,却看他挑起一侧唇角,极潇洒的说了句,“宣,好久不见。”r
我浑身像滚过一道闪电,每个毛孔都叫嚣着奇怪的念头。r
白宣脸色在一刹那变得苍白,握着伞柄的手指隐隐泛出青白的骨节。他并不说话,似乎跟面前的这个笑容诡异的男人,并不相熟。r
那个男人倒也不恼,继续说,“雨下的这么大,不如我送送你们。”r
“不用。”白宣冷冷的回绝。r
“别那么小气。”他笑了笑,“你难道忍心你女朋友淋雨,要是再病了可就不好。”r
我本想解释,却不妨被白宣骤然扣住了手。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却能感到他整个身体在发抖,却克制着沉稳的说,“这个不劳你操心。”r
他有些遗憾的看着我,自认风情万种的深深看我一眼。我忍住一身的恶寒,宣誓一样挽住白宣的胳膊。r
我端出练习很久的淑女样的笑,说,“宣,车里会闷,我们撑伞走回去好不好？”r
我察觉这句话出口,白宣身子抖得更厉害。r
那个男子却是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冷哼一声开车离开。r
等车走远我才松开白宣的胳膊,弹开老远揉着胳膊上被自己刺激起的细小疙瘩。r
白宣看着我,有些哭笑不得。r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r
我又欲言又止了会儿。r
白宣终于忍不住,说,“收起你傻兮兮的笑,想说什么直说就是。”r
“哥。”我迟疑了下,狠下心来说,“长痛不如短痛,你要让他明白,就算以后的生活中没有他,你也会过得很好,也会有很好的女孩子来喜欢你。”r
“墨宝——”他似乎有些感动,脸颊有些红。r
“哥,你放心,我是不会歧视你的,无论你将来选择跟谁在一起,只要你快乐,我都会祝福你的。”我也快要被自己感动,坚定的表明决心。r
“白墨宝!”他忽然涨红了脸,似乎有些生气,“你在胡说些什么。”r
“哥,难道不是,他喜欢你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