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宣的步子很快,几乎是没有停留,在玻璃门快要的刹那,消失在灯光忽然暗沉下来的微寒的风声里。r
很难见得到白宣情绪失控的时候,大概是自幼家人对他期许太高,软弱的样子不许有。而他自己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暗示里,纵然是难过受伤也不肯示弱,也不肯放过自己。r
一口冷风灌进嘴巴里,我缓了缓,声音被扯得四零八落,“哥,你等等。”r
脚步猝然停住,也不过是一个闪身的距离。等我试图靠近他,动作却被他打断,“别过来,墨宝。”r
有急救的车辆拉响了警示灯呼啸着擦过身边,一晃一晃的灯光打在我脸上,将他身影投映在我眼里。光影不过是烟花般一瞬,再眨眼时却不再有。r
白宣背对着我,忽然举手停在脸颊的位置,哽咽声极轻,双肩是极力压抑的抖动。我拢了拢被风吹拂的外衣,觉得身体冰冷之外,心底却浮出一丝既喜也悲的情感。r
我从小仰慕嫉羡的哥哥,人前坚韧从容的哥哥,见过了他的独当一面,此时才迟钝的发觉,我看的也不过是他想要我看到的他。r
只是此刻到底拗不过内心的脆弱难过,他才会吝啬却小心的放肆一回。r
手落下的刹那,我听到他已然镇定如初的声音,“我送你回去。”r
尽管是极力的压抑,话语里还是留存哭过后稍重鼻音的尾巴,恰恰搁在我手心。r
我只是笑着追上他,一同在路边拦车,陷落在这个城市流光璀璨的灯光里,赶往临时寄存自己的地方。r
因为公司有规定,外来人员不能在公寓留宿,但好在周围不缺条件一流的旅馆,送我到楼下,白宣跟我道别。r
我转身往楼上走,却听到白宣微显迟疑的声音,“墨宝。”r
我转过脸去,却看到他脸上半是执拗半是烦恼的神情。r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你要知道,我不是别人,我不会笑话你。”我收回脚步,慢慢走近他。r
“去找个地方坐坐。”他说。r
“好。”r
找了附近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厅。推门进去的时候,墙上的小型幕布上投映着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片,我依稀记得,很久之前,我和江城曾在拥堵不堪的小电影院看过。r
见我唇角露出微笑,白宣只是看我一眼,大概我的眼神真的太过平淡,再不起波澜。他从角落里找了位子,招呼我坐下。r
“这部片子,我以前看过的。”我说。r
“是么。”白宣点好饮品,不偏不倚看过来,“想不到,你还会看这样的片子。”r
“是跟江城一起看的,大概是因为那时刚好这个是票价最低的缘故,可是真的沉下心看,也会察觉是不差的。”许久不曾提到这个名字,此时简单清晰的发音破开气流,擦过唇齿,才明白,原来这般寻常,就是曾经了。r
那时哪会想到仔细去挑选看哪部影片,只是因为江城将电影票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在看着的,就不再单单只是电影本身。r
最终记下的,也不过是经年后年老的女人得知心上人的消息,历经迢迢,见到了不过是初相识的湖边,屹立着的一方墓碑。r
被岁月打磨的颜色,最终停留在眼瞳里久久不散。那时不曾流泪,大抵还是偏执的认为,我和他会始终在一起。r
至今隔了时光,端起骨瓷的被子,搅动起一团暖意,秋日余寒在嘴唇触碰上瓷白的杯子时不甘退却。我此时才懂,江城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驿站,却不是我的终点。r
我走了很久的路,遇见不同的人,简单抑或繁复,悲伤抑或欢喜,真实的在我掌心的纹理中藏匿下来,展指去看,就是时光。r
“还是在想他。”白宣说,眼底是沉寂如潭水般的光泽。r
“是,我在想他,与现在无关。”我舒了一口气,转移话题,“哥,你找我来,不会只是请我喝下这并不算甜美的东西,然后用勉强支撑的清明陪你看日出。”r
“如果我说是呢。”他也笑起来。r
“我猜的不错的话,是关于萧闲的事,对不对。”r
他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我继续说道,“在你说之前,我要先声明一点,如果你要告诉我,就不要隐瞒我。你知道,我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可是真的停不下。”r
他微楞,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过了这次,我再要向你诉苦的时候,还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r
“谜面挂了这么久,就算灯笼一直不灭,但看灯的人,会对谜底产生迟钝的求知欲。”我坐直了身子,咳了一声,“所以,趁我新鲜感犹在,你毫无顾忌点滴不漏的说给我听吧。”r
他扶了把额头,再抬起头,唇角的笑意已经不见。
